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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嬌負(fù)我(雙重生) 第49節(jié)

    一雙柔弱無骨的素手為他沏了一盞茶,默默地捧了過來。

    屋子里沒有熏炭火,冷得像是在冰窖里,唯有這盞熱茶還算是帶來些許暖意。

    林景珩躬身接過,“多謝?!?/br>
    杯盞太小,接茶時不免碰著了趙瀾兒的發(fā)涼的指尖,她立即渾身一震,而林大人已經(jīng)客氣地縮回了手。

    他并不喝茶,而是將它隨手?jǐn)R在了小方桌上,接著,卻又從懷里拿出一個精巧細(xì)致的翠綠玉瓶,這不過一個拇指頭的大小的玉瓶,然而在目光接觸到的一瞬,趙瀾兒立時瞪大了眼睛。

    她飛快坐直身子,驚惶著看了林景珩一眼。

    林景珩的動作不緊不慢,只是從容地打開了那玉瓶,一股辛辣的味道瞬間鋪滿整間屋子。

    “這是世間最后一瓶寂寥紅了罷?!眴问謱⒍痉廴鲞M(jìn)了那盞熱茶里,林景珩的語氣依舊是溫溫潤潤的,“一瓶給了三公主,一瓶給了陸清顯。這最后一瓶已然沒有了解藥?!?/br>
    他嘆了口氣,垂著眼睛,看向自己紋路縱橫著的掌心,慢慢問道:“嬌嬌那么天真良善,也從不曾主動得罪你,你又何苦恨她至此?!?/br>
    寂寥紅。

    就好像它的名字一樣,中了這種毒的人不會立時死去,隨著時間的推移,毒性才會慢慢生發(fā),宛如跗骨之蛆,少則一年,長則數(shù)十年,用漫長而綿密的痛楚來折磨著中毒之人。

    除了疼痛與絕望,中毒之人再無任何歡愉。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疼痛,到了最后,便會轉(zhuǎn)向了精神折磨,無盡地擴(kuò)大那些陰暗而破碎情緒,吞噬掉一切正常的情感與思想,最終只剩下了——

    寂寥。

    陸清顯被折磨了十幾年,縱然有著極其強(qiáng)悍的意志與掌控力,上一世分明已經(jīng)拿到了解藥,甚至蒙騙且掌控了所有人,卻依然選擇了死亡這條歸宿。

    如同嬌嬌一樣,那時候明明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他就能把她接回來了啊。

    唯一寬慰之事,便是嬌嬌的母親曾服用過解藥,這毒不曾給她帶來什么身體上的痛楚,否則林景珩怕是要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趙瀾兒發(fā)出些許破碎的音節(jié),可卻什么話都說不出,額間已經(jīng)滲出了些許冷意,急迫間,只能用手指不斷在漆木小桌上寫著東西。

    林景珩看得認(rèn)真,皺眉辨認(rèn)道:“傅、明。教、我、這、么、做……”

    他平靜地點(diǎn)頭,“憑你一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寂寥紅撒進(jìn)食盒里,確實不大能辦得到?!?/br>
    趙瀾兒已經(jīng)開始慢慢抽泣,她飛快來到林景珩身前,竟是直接跪下,雙手指向自己的胸口,眼淚布滿了整張臉,表情卻逐漸怨懟,無聲說道:“她奪我夫君……”

    怎么能不怨?

    明明都被卷入了那場宮闈禍亂里頭,沈嬌的母親就可以遠(yuǎn)走高飛,她卻全家都要滿門抄斬。

    愛慕林景珩那么多年,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可沈嬌不過才來到了都城,就能堂而皇之地宣告她的喜愛,那么霸道那么無恥地?fù)屪吡怂?/br>
    林景珩只是搖頭,“我不是你夫君?!?/br>
    當(dāng)年趙氏滿門盡斬,他后來說要娶趙瀾兒,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做出一個……體恤忠臣的表率。

    誰又知道,會招致這樣的后果。

    太陽xue處又開始突突疼痛,林景珩不禁伸手揉了下,悵然道:“瀾兒,我發(fā)現(xiàn)你給嬌嬌下毒之后,倒也曾涌現(xiàn)出些許歡愉?!?/br>
    趙瀾兒膝行著爬過去,泣不成聲地抓著林景珩的手,‘我錯……大……

    他們二人分明是對彼此有情。

    可恨……

    林景珩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卻已經(jīng)懶得再分辨她說些什么了。

    他此時此刻,像是有些出神,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口吻懷念:“原來,嬌嬌不是因為討厭我才選擇自盡?!?/br>
    中了寂寥紅的人,結(jié)局只有一個——自我了結(jié)。

    嬌嬌也不例外。

    趙瀾兒聽不明白他說的話,只是下意識地松開了這雙手。

    林景珩的語氣,第一次讓她覺出了害怕。

    分明是溫柔的聲音,可是讓人聽了卻覺得脊背發(fā)涼,莫名生出了寒意。

    “得知如此,并非我害得嬌嬌傷心之余……罷了,如今我才算是放下心來。”林景珩重新望向了趙瀾兒,溫柔神色還未褪去,慢慢說道:“你是自己飲下這杯寂寥紅呢,還是需要我親自替你灌下去?”

    一切都可挽回。

    沈嬌并未中毒,他也奪回大權(quán),終有一日會讓那些兩人中間的阻攔全都被踢開。

    包括后來,一直想把嬌嬌從他身邊奪走的沈青,也包括這個不過是被他拿來做權(quán)衡,卻生出不該有的念頭的趙瀾兒。

    趙瀾兒面色蒼白,她連連后退,最后居然直接從地上爬起來,咬牙跑去木門處,只是無論怎么用力,也始終無法推開那堵門。

    “啊……”她眼底再無委屈與怨懟,只剩了一層層的驚恐,轉(zhuǎn)過身子祈求般地看向林景珩,瘋狂地?fù)u著頭。

    “罷了。”林景珩默默站了起來,目光里似乎有著悲憫,“我不能臟了自己的手——靈玉,還是你進(jìn)來,給趙姑娘奉茶?!?/br>
    作者有話說:

    今晚大概十一點(diǎn)多還有一更!這章趙瀾兒下線,林狗預(yù)計再搞點(diǎn)事情,十章左右下線吧

    第42章

    臨走之時,林景珩默默看著這個小巧卻精致的院子,緩緩搖頭,“不夠。”

    當(dāng)年為了掩人耳目,他曾將沈嬌送入了臨近城郊那處荒院,雜草重生、破舊不堪。

    她所討厭的仇人,又怎么能過得比她好。

    但若真的要趙瀾兒和沈嬌一樣,臨死前住在破敗的地方——又難免覺得古怪。

    林景珩想了想,便自然而然地吩咐道:“送進(jìn)水牢里吧,一日三餐,務(wù)必不要苛待了她?!?/br>
    “林大人……”院門里,傳來了那紅衣丫頭又哭又喊的阻止,“求您高抬貴手,我家姑娘手頭還有傳國玉璽,那可是傳國玉璽呀?!?/br>
    “林某不喜奪人所好?!绷志扮駵芈暣鸬溃骸八掷锏挠癍t,還是請她自己收著吧?!?/br>
    將哭鬧聲逐漸拋在了腦后,林景珩緩步走向了都城大道,肺部吸入隆冬時節(jié)的冰冷空氣,不免覺出一陣心神暢快。

    這件事算是了解,以后沈嬌不會再為此不開心。

    他素日里衣著并不華貴,如此?????漫步在人聲鼎沸的繁華街道上,除了過分出眾的風(fēng)姿與儀容之外,也并沒有什么突兀的。

    分神地想著:沈嬌此時此刻,在做什么呢。

    手上有傳國玉璽,這件事居然也不告訴他,害得他上輩子為此事煩憂不已,也委屈了她許多。

    ——或者,她自己其實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布樁門口,林景珩皺起了眉頭,忍不住細(xì)細(xì)想著:這玉璽直到沈嬌葬身火海之后,才被謝衷拿出來,瞧這時日……大約是嬌嬌臨死前一天送過去的。

    那時她已被寂寥紅所浸染,大約已是心如死灰,哪怕發(fā)現(xiàn)了玉璽,也不會聲張、或者以此謀利。

    林景珩嘆了一口氣。

    暫時拋開這些雜亂的念頭,他抬起頭來,猝不及防望見了正在從布樁里走出來的一個衣著華貴的丫鬟。

    茜玉亦是驚訝,同他短短對望一瞬,便錯開了眼睛,恭敬的欠身,“林大人?!?/br>
    林景珩沒有說話。

    他正在看著茜玉手里抱著的幾匹絲綢。

    大紅、桃紅、紫紅……

    茜玉身后還跟了幾個小廝和丫鬟,他們手里無一例外都捧了許多婚禮時才用到的喜慶器皿,臉上也洋溢著高興之色。

    茜玉不安地告罪,“林大人,奴婢這廂正忙,就不打擾您了。”

    有些畏懼似的,她低著頭快速穿過,然而將要離開時,又讓林景珩緩緩叫住了。

    “婚禮,是兩日之后吧?!绷志扮衲曋切┫矐c的布匹,溫和地詢問著:“我為何不曾收到邀函?”

    “姑娘說,她與陸公子的身份特殊,不能大肆cao辦,就不請外人了?!避缬裼行╊^皮發(fā)麻地應(yīng)道,“那,奴婢先行告退?!?/br>
    她匆匆地走了,帶著沈嬌與陸清顯大婚時的用度。

    已經(jīng)看不見人了,過了許久,林景珩才低聲說道:“罷了?!?/br>
    畢竟婚宴的主角,也不該收到邀約。

    回首時,卻覺出了些許索然無味,方才難得一見的興致,已然消失無跡。

    林景珩無奈地發(fā)出一聲嘆息,“實在是太任性了?!?/br>
    沈嬌從來都是這么任性妄為的,以前被她全心全意偏愛著,本來沒算是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觸。

    可如今,他自己驟然成了被不公對待的人,心中難免就劃過了酸澀之意。

    不要緊,只是暫時罷了。

    這幾天過得很快。

    自從上次疑心被投毒以后,沈嬌這些天就總有些疑神疑鬼的,明日便是大婚了,這雖算不上什么大事兒,她的不安卻在當(dāng)夜達(dá)到了極致。

    合該早早睡下,可不知怎地,入夜以后,沈嬌卻又偷偷溜了出去——五天后便要過年,夜里的宵禁暫時被解除,天雖然黑了,外面卻也熱鬧。

    陸府也很熱鬧。

    因為明日就要大婚,這陸府是整夜也不會歇息的,高高掛起了紅燈籠,仆人們步履匆匆地忙碌著,不斷向府里抬進(jìn)去明日要用的食材器具等物,沈嬌都悄悄進(jìn)了大門,才有個婆子看見了她,納悶地問道:“哪兒來的小娘子?瞧著不是我家的人。”

    “現(xiàn)在不是,但是也快了?!鄙驄煞笱芤宦?,腳底生風(fēng)般地溜進(jìn)了陸府的后院。

    好在這些仆從們大多也都是才來的,彼此之間都根本不認(rèn)識,沈嬌順順利利地跑去了陸清顯的小院子里。

    她上一次過來,好像都還沒入冬,數(shù)月過去了,這院子也是大變了模樣——處處張燈結(jié)彩,喜慶的貼紙和紅燭將這里裝點(diǎn)得像是一片紅海。

    紅得太過了,竟然顯出了幾分蕭索。

    大概也因為陸清顯他身子不好,連住處都帶著驅(qū)散不了的一股沉寂之味。

    沈嬌來到了陸清顯的后窗,踮起腳尖敲了敲。

    沒什么回應(yīng)。

    她又敲了敲,故意掐著嗓子問道:“小狗,死了沒?”

    他這屋子里反而一片昏黑,就算戳破了窗戶紙,沈嬌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舔了舔指尖,沈嬌預(yù)備再把洞戳大一些,還沒動呢,后頸處卻讓人冷不丁地捏住了皮子往上吊。

    “啊——”沈嬌喊得可稱凄厲,“啊啊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