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負我(雙重生) 第10節(jié)
兩人快要走到主殿,謝衷忽而把扇子一收,嘀嘀咕咕道:“趙大家本就做錯了,賠罪亦是該的?!?/br> 只是昨天看著那趙瀾兒淚眼盈盈地望著他,一時熱血上頭,就主動應了此事。 然而回過味來,謝衷卻是從昨晚便隱隱后悔著。 沈姑娘本就對他印象不佳,若是自己不知好歹開口,可不得讓她在背后罵死。 不行不行。 謝衷低咳了聲,煞有介事說道:“本王突感風寒,今晚就不去萬花樓了?!?/br> 這缺德事他不能做,得避避。 擺脫了謝衷,沈嬌便悠悠地往陸府去了。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轎子才進了尾花巷,便有個丫頭匆忙跑去了林府。 依舊是帶了茜玉一人進去,只是這次帶上了點吃的,以及一包療愈風寒的藥材。 進府后將藥材交予下人,沈嬌抬腳進了陸清顯的房中,看見他還只是躺在床上。 不過瞧他臉色,卻是比先前好上了許多,嘴唇隱隱透著一點血色,就這么恬靜而深沉地睡著,宛如江南夏日,盛開在水塘里的高潔玉蓮。 沈嬌先是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又伸手探探他的額頭——沒忍住摸了他的臉頰。 觸手溫潤,很好。 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看著這張臉,她的心情就不錯。 大約是因為她自從遇見林景珩后,對其他男人都一概斷絕了念頭,而對陸清顯卻是存了嫁給他的心思,總覺得有些不同之處。 又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沈嬌接著起身在房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間臥房里其實很少有什么貴氣的擺設(shè),反而列陳了四五個通頂?shù)臅埽厦婷苊苈槁榈臄[著許多書籍,甚至有不少絹布裹起來的竹簡,讓沈嬌一看就……頭疼。 林景珩是酷愛讀書的性子,她卻很不愛看書,上輩子為了投其所好,曾逼自己讀過幾日的書,每每皆是痛苦不堪,沒讀兩下便扔在庫房里。 這陸清顯怎么也是這個可憎性子。 好在,自己并不需要討好他。 沈嬌嘀嘀咕咕著,隨手翻了幾本書籍,又放回了原處。 她想要借著陸清顯來調(diào)查自己母親的事情,也不知從何下手,亂翻了下他房里的東西只是一時無聊,意識到自己找不到什么有用之物后,沈嬌幽幽嘆了口氣。 一回頭,她對上了一雙宛如寒冰的眸子里。 分明是睜著眼睛,然而這人了無生機,黑瞳定定地望著她,唇角屈起一個微微的弧度,若不是還在平和的呼吸著,沈嬌險些要以為這是個冰塑起來的假人。 ‘啪’她合上了手中的書本,將它放回了架子上,又若無其事回頭道:“你醒了?” 陸清顯嘴唇動了動,發(fā)出些許短短的音節(jié)。 他嘴唇略有干裂,沈嬌猶疑片刻,還是蹭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來到床邊遞給他。 這人的眸子隨著沈嬌的手掌移動,無意識舔了下唇角,卻只是平靜的睡著。 沈嬌狐疑地問他:“起不來?也抬不起胳膊?” 陸清顯溫馴的點點頭。 他病了這么四五日,也不曾吃過什么東西,大約是真的沒力氣。 沈嬌只得坐在床邊,受累喂了他一杯水。 喝完后他還不滿足,眼睛直視望著空掉的杯子,沈嬌只得一連再喂了兩杯,見他終于不渴了,才隨手將茶杯擱在一旁。 隨后陷入了沉默。 她在等陸清顯開口問她是誰。 只是等了許久,陸清顯只是平靜地看著她,偶爾眨一眨眼睛,目光緊緊黏在了她的身上。 沈嬌被他看得略有不自在,忍不住先清了清嗓子,“咳——” “咳——” 她詭異地看著陸清顯,又遲疑地開口,“陸清顯?” “陸清顯。” 陸清顯在學她說話。 這下沈嬌是真的有些發(fā)毛了?????,連忙后退了兩步,隔開了些距離說道,“你學我干嘛?” “學我……干嘛?” 連語氣都是一樣的。 他只是單純地看著沈嬌,因為對方突然后退,視線被垂下的帷幔擋住了不少,還費力地撐了下胳膊,試圖坐起來看著她。 ……完了,傻了。 等等,沒完! 甚至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沈嬌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她上輩子并不怎么關(guān)心這個陸府的病秧子,但似乎確實有聽說過,這個小公子受了許多折磨,在臨終之際,頗有些神志不清。 雖說這樣有些對不住他,可如此一來,自己的小算盤豈不是要打得更容易了? 沈嬌又三兩步走了回頭,指著自己的臉,眼睛發(fā)亮的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是誰” 陸清顯垂下了眼睛。 他長相十分端正而清冷,然而現(xiàn)在沈嬌再看,總?cè)滩蛔∮X著他有些傻里傻氣。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是你未過門的夫人?!?/br> 原本她就不是內(nèi)斂的姑娘,然而說完這句后還是忍不住有些害羞,悄悄觀察著陸清顯的表情。 陸清顯……沒有反應。 等了許久,沈嬌忍不住要推推他,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又睡著了。 支著下巴又看了許久,沈嬌才嘆了口氣,磨磨蹭蹭將東西收拾好,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聲音清麗柔和,卻帶有一股颯然之氣,出去后嘀嘀咕咕地和侍女說了許久話,隨著距離越發(fā)遙遠,聲音也逐漸消逝在了風里,直到再無從探尋。 陸清顯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沈嬌不會伺候人,喂給的兩杯水,有大半都倒在了枕頭上。 他平靜地將濕透的枕頭抽出來,又緩緩坐了起來,嘴角挑起個意味不明的笑。 第10章 車粼粼,馬瀟瀟。 比起她們江南地帶以富庶揚名天下的盛州,這都城的繁華自有另外一番景象,道路寬闊,樓高宅深,就連路邊行人都多了分天子腳下的悠閑。 以至于大白天的不去干活,全都聚在她家門口湊熱鬧! 原先的沈府已經(jīng)連夜換了門頭,破舊‘沈宅’二字換成了燙金黑底頗為氣派的沉香木牌匾,光是瞧著便氣度非凡, “——仗勢欺人呵!” “有了太后的寵愛,簡直目無王法?!?/br> “誰說不是呢,光看這牌匾,這沉香木的……連皇帝陛下都沒有此等奢貴罷?” 沈嬌氣沖沖地下了轎子,轎夫們?yōu)樗?qū)散了前方圍著的人群,總算招致一片不滿的鄙夷聲,而隨著人群散開,沈嬌也算是看清楚了前面的動靜。 趙瀾兒。 她還是戴了帷帽遮掩住容貌,在十月寒冷的天氣里,只穿著單薄的素削的青綠錯紗襦裙,被兩個仆人攙扶著。雖說身形盈盈不堪風吹,說出的話卻是鏗鏘有力、不卑不亢,“沈公子,如今瀾兒登門向您磕頭謝罪。望您海涵,往后不要再去找林大人麻煩了,林大人他夙夜憂慮,禁不起您這樣苦苦相逼?!?/br> 說著就要下跪,這是身旁那丫鬟攙住了她,聽聲音像是有了哭腔,“姑娘,你前日被他撞了馬車一病到今,這么冷的天又來磕頭賠罪,如何受得起呢?” 主仆看著都是弱不禁風模樣,偏生口齒清晰,分明是面對面與沈青說話,卻也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楚。 此刻,圍在她們沈府門前的大多不是什么平民百姓,這里約莫有小半人是趙瀾兒的仰慕者,另有一些則是都城里各家高門貴族里,被打發(fā)出來探聽的小廝。 趙瀾兒輕輕巧巧一句話,這些或是看戲或是找茬的人便已經(jīng)坐不住了,小聲議論都是好的,更有甚者直接指著門前的沈青開罵出聲,“無恥歹徒!” “必是見了趙大家此等美貌,動了賊心。” “連林大人都不肯放過,可恨可憐林大人他一心為民,卻斗不過此等惡徒。” 沈嬌身旁不遠處,一個身著錦衣綢緞的少年更是高呼:“沈青,你欺凌弱小,罄竹難書、簡直無恥!速速滾回盛州去。別以為有了太后為你撐腰,便能無法無——哎喲喲喲,” 他被沈嬌直直地踹了一腳,人也重重跌倒在地,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孔武有力的轎夫給提溜在沈嬌身后,哎喲哎喲地叫喚著,拖向了前方。 沈青面色難看,正思量著如何回應,猝然見到沈嬌怒氣沖沖地過來,眉眼皆是一亮,又涌上些許擔憂。 周圍人見著了沈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指點,不過這些嘈雜的不和諧音在沈嬌她冷面轉(zhuǎn)身直對眾人時,卻又詭異地戛然而止。 她今天穿了一襲深紅色的石榴裙,因著要入宮見太后,輕點了妝容,頭上插著一支太后送給她的點翠鑲紅寶石仿天極鳥的步搖,就這么冷眉冷眼地望著眾人。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哪怕是被她冷然掃了一眼,都要忍不住立時屏住呼吸,妄圖令她的目光少許停留,仿佛這是莫大的榮幸。 直到趙瀾兒出塵纖弱的聲音將他們拉回來—— “沈姑娘,你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性子一貫直率。然而拿無辜的人來折磨供你撒氣,是否太不妥當了?” 她說的正是方才那個身著錦衣、高聲斥罵沈青的人。 不過說來奇怪,與他華麗衣裳相對的,則是此人發(fā)黃的面色、粗糙的手掌,以及遮掩不住的慌亂神色。 “這人穿得可是蜀州去年產(chǎn)出的天蠶絲?”謝衷趴在馬車窗戶上瞇眼看,“本王記得這絲綢金貴,在都城里只有本王并著那洛府里才有啊?!?/br> 當時他得了這緞子,剛好趙瀾兒無意間提起,他自然是樂得全數(shù)奉與美人。 此男子并非是洛家的人,那他卻又為何穿上了這樣尊貴的衣服? 謝衷心里疑惑不已,總覺得事有蹊蹺。 雖說他打定主意不扯進這樁事里,然而聽說趙瀾兒要來沈府后,還是耐不住性子想來悄悄地瞧上一眼。 卻沒料到趙瀾兒會在人家門口,還惹出了這么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