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和他的廢話網(wǎng)友 第110節(jié)
尤拓的表情糾結(jié)了幾分,在封愈的不耐達到頂峰時, 終于開了口:“就是當初的借口, 認為老大你的酆都之主位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的。” 酆都城外。 來自桃止山、羅浮山以及羅酆山的惡鬼們排列得整整齊齊,而桃止山鬼帝李思一身黑衣踩在半空之中, 他望著酆都城內(nèi)的方向, 聲音低沉卻如同水波紋一般向遠處擴散, 周圍的空氣隱隱浮動,耳邊盡是他清晰的嗓音: “諸位, 雖然已時隔多年, 但依舊無法掩蓋封愈酆都之主的位置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實!當年不知他利用什么辦法跨越幽冥河離開幽冥, 這已打破了地府維持多年的秩序,而后他甚至以殘忍的手段殺死卞逍大人,此行為更是讓人唾棄!” 站在李思下首位置的是陳興潮和耿寺。 耿寺聽到這番話,眼眸中迸發(fā)出強烈的恨意。與陳興潮和李思不同,他是獨臂??瓷先ニ氖鄽q的男人站在人群之外,風從酆都吹來揚起他空蕩蕩的袖子,袖子邊緣擦著身體而過,呼啦啦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聲音都在強迫耿寺回憶曾經(jīng)。 他的手臂是封愈生生扯下來的。 封愈因為跨越幽冥河而被卞逍盯上,他作為卞逍的得力助手前去試探封愈,當時雖然沒受什么傷。可封愈前去酆都找麻煩時,他就在卞逍身側(cè)。說來還是幸運,因為卞逍身亡,而他只是斷了一條手臂。 可—— 這份幸運帶來的是數(shù)不盡的恥辱。 他在封愈繼位酆都之主后為表衷心選擇了隱退,就那么藏在羅酆山的一畝三分地,換來了幾百年的平靜??晒⑺峦瑯用靼?,這些年但凡有一人稱贊封愈,就會將他這個手下敗將拖出來鞭打一次。 他甚至親耳聽到過羅酆山下惡鬼交談:“酆都那位真的那么厲害嗎?” “那可不,咱們大人的手臂就是他扯斷的,我當時就在現(xiàn)場,酆都那位都沒費什么力氣。” 耿寺站在兩只鬼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陰騭。半晌之后他才緩緩松開拳頭,讓人把那兩只私下里討論當年之事的鬼丟進了幽冥山。 那些回憶仿佛發(fā)生在不久之前,清晰得讓他有點控制不住此刻的情緒波動。 陳興潮的目光似有似無地劃過耿寺,沒錯過對方臉上表情的變化。他扯了扯唇,上前一步應和李思的話:“這么些年來,封愈手上占了無數(shù)同類的鮮血,手段又極其狠毒,實在不適合做酆都的主人。” 尤拓與骨涌跟在封愈身后抵達酆都城外聽到這番話時,差點笑出聲。 聽聽,這說的是鬼話嗎? 從幽冥山走出來的鬼,要是手段不夠狠毒,早死八百次了。 還不適合做酆都主人? 尤拓嗤笑一聲,抱著雙臂:“照你這么說,那誰適合當酆都的主人?你嗎?一個在羅浮山藏了幾百年的慫比?” 骨涌相當不給面子地大聲笑了。 尤拓這話是一點沒說錯。因為當年封愈撕爛了卞逍和耿寺的一條手臂以后,繼位嶓冢山鬼帝的席興業(yè)便極為氣憤,更是揚言要聯(lián)合其他四方鬼帝將封愈殺了為卞逍報仇。結(jié)果已經(jīng)見識了封愈那兇悍殺傷力的陳興潮心中惶恐,竟然告知席興業(yè)自己要閉關(guān),沒空摻和任何事情。 更是揚言酆都之主這位置誰坐都沒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能帶領(lǐng)地府更上一層樓。 可把席興業(yè)氣得半死。 如今再聯(lián)想他剛才的話,骨涌不笑才怪。 相比骨涌肆無忌憚的笑聲,陳興潮卻是臉一黑。但并不如尤拓骨涌所想那般大發(fā)雷霆,而是在沉寂了幾秒鐘之后,意料之外地平緩了臉色、扯了扯唇:“我陳興潮一向有自知之明,知曉酆都之主的位置不是我等可以覬覦,所以也從未覬覦過,在其位謀其政,陳某不配。但,我鬼界數(shù)以萬計的鬼怪,總有人比封愈更適合。” “那你不如把這人帶出來我看看?”尤拓挑了下眉。 他怎么不知道鬼界還誕生了可以和封愈相媲美的鬼怪了? 聽著二人的對話,封愈面色不變,唯獨眼底數(shù)次閃過猩紅。陳興潮話太多,太煩人了。 他抬起修長手指輕輕揉了揉漲疼的眉心,緩緩舒出一口氣,腦海中刻意勾起宋離的身影才勉強好受了些。然而等到宋離的身影出現(xiàn),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數(shù)次閃過夢中青年剜他心臟時滿目嘲諷的畫面。 封愈緩緩蹙起眉。 不遠處,李思并未錯過封愈眼底神情的變化,他的臉上緩緩流淌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扭頭慢條斯理地回答了尤拓的問題:“你很快就會知道的?!?/br> 在李思的話落下不到五分鐘之后,尤拓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有人一身黑袍出現(xiàn)在了無數(shù)鬼將之前,骨涌瞇起眼睛盯著那道身影看了許久,確認了對方似乎就是那個在嶓冢山來來往往的黑袍人。然而等到黑袍的兜帽被掀開,來人的長相徹底暴露在空氣中時,現(xiàn)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竟然是嶓冢山鬼帝席興業(yè)。 骨涌腦海中閃過多種思緒,抿著唇眼神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事到如今,他隱約猜到自己好像被擺了一道。血洗星林山關(guān)押地事件發(fā)生以后他還跟封愈匯報席興業(yè)未離開嶓冢山。然而今天一瞧,分明是有人假扮席興業(yè)留在嶓冢山,而真正的席興業(yè)早已跑遠了。 被戲耍的惱意蔓延,骨涌的眼神逐漸變得不善起來。 捕捉到視線的席興業(yè)居高臨下的注視著站在酆都城外的封愈三人,目光毫無顧忌地劃過骨涌,眼神陰騭中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嘲諷令骨涌差點暴走,好在理智尚存。 但令骨涌和尤拓都沒想到的是,在他們?nèi)酥?,最先暴躁動手的竟然會是封愈?/br> 男人盯著席興業(yè)的眼睛,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似乎有所變化。而席興業(yè)則是沖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邁著大步,步態(tài)悠閑地走向封愈面前十米處的位置站定,那張五官普通的臉上緩緩露出充滿惡意的神情:“封愈,你當年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取代了卞逍,有沒有想過今天也會有人用這樣的辦法取代你?!?/br> 封愈覺得這話似曾相識。 但隱約有點記不起來是誰在他耳邊提及過。 男人的薄唇扯出冰冷的笑意,一雙狹長眼眸里的溫度已然冰封。他捏了捏修長的指骨,沉寂之中有暗紅和血腥氣閃過。 他冷笑:“你說的是你嗎?” 席興業(yè)倒是直白:“以前我倒是也挺在意這個位置。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你身下的位置于我而言當真算不上什么,我——” 他一字一字道:“看、不、上。” 聲音毫無遮掩地落入尤拓和骨涌的耳中,兩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眼中盡是意外。 什么情況? 這席興業(yè)現(xiàn)在連酆都之主的位置都看不上了? 這合理嗎! 錯愕之中,兩人聽到席興業(yè)笑了一聲,風卷起了他身上的黑袍,勾出了弧度。 “以前我是挺羨慕酆都之主的,后來我發(fā)現(xiàn),跟有的人一比,酆都之主又算什么呢?”席興業(yè)頗為感慨,看向封愈的眼神中又染上了幾分同情,“我倒是忘記了,你沒見過那五位神明?!?/br> “那可是神啊,凌駕于三界萬物之上、旁人無法觸碰也無法企及的神。他們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能換來無數(shù)人類、妖鬼的追逐,抬手之間便決定了他人的生與死?!?/br> 席興業(yè)像是沉浸在回憶之中,然而尤拓和骨涌卻愈發(fā)覺得不對勁: 席興業(yè)嘲笑封愈沒見過神,可席興業(yè)繼任嶓冢山鬼帝的時間與封愈繼任酆都之主差不多,他怎么就見過? 席興業(yè)好像沒活那么長時間吧? 疑惑盤踞在心頭,尤拓和骨涌的心中緩緩爬起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以前我做夢都不敢想我能與神如此接近?!毕d業(yè)盯著封愈,眼底逐漸浮起興奮,“你知道為什么會有人血洗三界管理處的關(guān)押地嗎?因為,它們想成神——” “當然了,那些骯臟、脆弱的鬼怎么配呢。” 能取代山瑤成為這世間執(zhí)掌七情六欲的第二任神明的,只能是他——席興業(yè)。 席興業(yè)自言自語:“我此前從未見到過山瑤,不過我倆也算有緣,如今我接手了她十分之七八的能力,掌控一人的情與欲也算輕而易舉。所以……” 他緩緩放低了聲音,鬼魅般的輕響在耳邊回蕩:“封愈,你有沒有覺得,連你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那一刻,封愈內(nèi)心瘋狂涌動如海浪無法平息的煩躁有了確切的解釋。 他驀地抬起一雙猩紅的眼眸,猩紅的眼眸配上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凸顯了幾分邪氣,然而更多的還是屬于惡鬼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男人身側(cè)涌現(xiàn)出大量濃郁的黑氣,肆虐著,叫囂著,想要撕裂席興業(yè)。 席興業(yè)卻絲毫沒慌張。 不管是人類還是惡鬼妖怪,只要存在就有情感和欲望。席興業(yè)觀察過封愈,在很多人看來封愈極其強大,可他的強大就是通過殺欲一層層的疊加而造就的,更別提前段時間地府鬧得沸沸揚揚的封愈有對象一事。 說起這件事情,席興業(yè)當時聽到只覺得嗤之以鼻,甚至還懷疑封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再仔細一打聽,遣人悄無聲息地一觀察,才意識到原來傳聞都是真的。 這只從死亡中廝殺出來的惡鬼竟然真的陷在了所謂的愛情及色欲之中。 席興業(yè)覺得好笑的同時更覺得驚喜,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可以攻克封愈的角度又多了一處。 所以—— 席興業(yè)的眼里逐漸淌出興奮,他像是刻意挑起封愈心底所有暴虐的情緒,意味深長的問了句:“你想見到宋離嗎?” 聽到宋離的名字。 不止是封愈,連尤拓和骨涌都在同一刻猛地朝著席興業(yè)看去。 席興業(yè)的身后,視線所及之處的遠山,青年清瘦的身上束縛著鬼氣而造的鎖鏈,沉默無言地跟在一個鬼將的身后。隔著這點距離,封愈那雙猩紅的眼眸依舊能清晰地捕捉到青年的目光和所有表情。 他看到,宋離與他對上眼后,輕輕皺了下眉。 … 宋離在清吧內(nèi)工作被告知有人找時,心中倍感訝異。 傳話的是清吧另外的員工。 高毅擦著酒杯顯得有點疑惑,后又聽到員工說了句“好像提了一嘴封老板的名字”,頓時瞪圓了眼睛。清吧的員工們也不是什么瞎子,封愈每天都來清吧坐著喝酒,對那些上來示好的男男女女全然無視,那雙眼睛唯獨定在了宋離身上……誰看不出來他什么心思? 所以此刻才會特地提一句封愈。 高毅的腦子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電視劇中格外常見的甩支票情節(jié),心道難不成封老板還是什么豪門私生子,現(xiàn)在豪門找上門來了,又得知私生子和清吧的小員工談戀愛所以想要把小員工踹了? 想著想著表情便一囧,覺得自己這腦補能力或許還可以發(fā)展一下小說事業(yè)。 而宋離則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對高毅說了句“我去看看” ,便轉(zhuǎn)身走向了清吧的后門。 等候在后門的是個男性,盡管偽裝得極好,但宋離還是一眼便看出的對方的真實身份是只鬼。見到宋離出現(xiàn),那惡鬼的眼中似劃過一道意外,隨即又了然。難怪封愈那種惡鬼都知道動心談戀愛了,搞半天是因為這戀愛對象長得確實不賴。 他在鬼界那么多年,還沒見過比宋離更好看的鬼。 將這些想法全部壓下,他偽裝成一副溫和又斯文的模樣,沖宋離緩緩道:“你好宋先生,我是地府的員工,老大讓我?guī)闳ヒ惶说馗!?/br> 宋離緩緩挑了下眉,聲音不咸不淡:“哦?” 在惡鬼還想開口的時候,宋離卻繼續(xù)道:“為什么他不自己來?” 惡鬼臉上的表情一僵,連忙道:“老大臨時有事?!?/br> 宋離靠在門框上,偶爾從后門經(jīng)過的客人會下意識在他們二人身上停留,當認出宋離的身份時,眼神里都夾雜著幾分好奇。宋離卻全然當做沒看到 ,倒是那惡鬼被一個個人的眼神掃過,多少有點心虛的不自在。 宋離仿佛沒有察覺,只是繼續(xù)問:“什么事?” 惡鬼的那點心虛和不自在隨著宋離一次次的詢問逐漸變成了不耐煩,但又不得不忍耐:“宋先生,作為下屬,我沒有資格去打探老大的事情,不過我想那事肯定很重要,否則老大會親自來接你的?!?/br> 宋離聞言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便沒有再問,回了一句去換個衣服,等再出來時便隨著惡鬼一路來了地府。進入地府的第一道門便是鬼門關(guān),但有點意思的是,此刻兩人卻并未從鬼門關(guān)進入,而是其他的方向。宋離跟在惡鬼身后,一腳踏進嶓冢山的地界時,周圍突然竄出了好幾道鬼影。 為首的那道鬼影和帶領(lǐng)著宋離來此的惡鬼對視一眼,哼笑一聲:“看來你的任務完成得挺順利的?!?/br> 惡鬼從宋離的身邊離開,盯著青年那張漂亮的臉蛋,頗有幾分輕蔑:“他夠蠢。” 那鬼影聞言笑出了聲,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宋離的面前,仗著巨大的身影而居高臨下地望著青年,猩紅眼珠內(nèi)的不屑比那惡鬼還要濃郁幾分。它是有點搞不懂,封愈雖然足夠強,但眼光真不怎么樣,竟然找了這么個看上去弱唧唧的家伙。 臉上露出獰笑,它盯著宋離道:“宋先生,委屈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