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是宋離養(yǎng)的鬼，嘴上說兩句頂天了。

    “行，你注意安全，有什么解決不了的，或者需要幫忙就隨時給我打電話?！?/br>
    結(jié)束了和邵修的通話，宋離偏頭看向屏竹，屏竹此刻已經(jīng)在廚房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從冰箱里拿出了一個草莓蛋糕眼巴巴盯著宋離看，在宋離終于點頭之時，一腦袋猛地扎了下去。

    屬于惡鬼的黑霧上立馬沾上奶油，但沒幾秒鐘奶油便已經(jīng)消失地干干凈凈。

    屏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掏出一瓶宋離訂外賣送的可樂，拉開易拉罐噸噸噸灌完，張嘴道：“我回來的時候那條白眉蝮正巧接到一個電話，好像是一個叫做劉標的人打來的，對方讓他幫忙去處理一下緊急情況，然后白眉蝮罵罵咧咧地去了?！?/br>
    宋離盯著他手里的可樂空瓶，心想這是他存下來準備下次點外賣的時候喝的。

    可喝都喝了，他只能回過神：“所以你就這么回來了？”

    屏竹一臉理直氣壯：“我只是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湊熱鬧，地點我都聽到了，長臺會所1203，走啊，一起啊！”

    十分鐘后，宋離和屏竹一起出現(xiàn)在了市中心的長臺會所。

    京都的市中心比起平磐鎮(zhèn)，更是繁華得讓人向往，無數(shù)高樓傲然佇立，屬于國內(nèi)某集團的大樓藏在黑云之下，無比壯觀。而屏竹口中的長臺會所也位于一條非常熱鬧的街道。

    屏竹一進入長臺會所，就像是被美女們瞇了眼睛的渣男，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完全忘了自己來這兒到底所為何事。宋離也沒管它，畢竟千年以前是羅浮山鬼帝，就算再不靠譜也該知道不要闖禍。

    宋離下意識走進電梯想要按樓層，卻陡然意識到自己的障眼法還沒消，于是轉(zhuǎn)身走出去。

    結(jié)果眼角的余光瞥過電梯大門右側(cè)的電梯樓層按鈕，卻忽的愣了一下。

    兩排按鈕，從一到十，整整齊齊。

    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屏竹告訴他，劉標給趙經(jīng)理打電話說的具體地點是長臺會所1203。

    只有十樓，哪來的1203？

    *

    第36章

    “屏竹。”

    青年的嗓音溫和清潤, 在這來來往往略顯熱鬧的場景里音量被壓得很低，然而卻自然地越過層層人群清晰地落入了正在會所前臺偷糖吃的屏竹耳中。

    惡鬼手忙腳亂地趁機撈了一把糖，飛速往宋離這邊趕。前腳剛到, 后腳便豎起耳朵, 聽前臺傳來的低聲嘀咕：“什么情況，我就玩?zhèn)€手機的時間, 這糖怎么又被撈完了，哪個黑心眼的家伙一撈撈大半盆！”

    屏竹低頭看了看自己。

    它沒有化作人形, 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個口袋, 只能粗暴地將糖全部攏在懷里，用雙手托著。著急忙慌跑到宋離面前時，懷里的糖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很快又被它彎腰撿起。

    “怎么了怎么了？”它一邊伸長脖子，一邊將懷里的糖分宋離一半，問。

    “你和趙經(jīng)理簽了契，感知一下它現(xiàn)在的位置?！?/br>
    “不是都說了嘛，在120——”話未說完，屏竹便陡然瞪圓了眼睛, 電梯按鈕整整齊齊的兩排出現(xiàn)在它眼前, 它盯著看了足足兩秒，忽然開始懷疑自己身為惡鬼, 難道在神都裂縫那幾年把耳朵搞壞了嗎？

    否則怎么會聽到1203？

    屏竹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為自己反駁, 告訴宋離它真的沒聽錯, 然而目光瞥到青年眉梢處的笑意散去，取而代之是淡淡的不耐, 它不敢再耽擱。

    宋離的脾氣可不怎么樣。

    兩分鐘后, 一神一鬼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安全樓道內(nèi)。會所的安全樓道也與其他地方有些許不同, 聲控?zé)艄饷髅鳒鐪纾战翘幰粚δ信疅崆榈負Пг谝黄稹?/br>
    屏竹從他們身旁路過，看著兩人分外投入的模樣，略有幾分單身狗看情侶親熱的不爽。

    等到宋離發(fā)覺身后靜悄悄而回頭看去時，只見屏竹漆黑的身影卡在這一男一女中間。它身上屬于惡鬼的氣息濃重，即便刻意收斂了也依舊有森森寒氣入體，剛剛還覺得渾身燥熱恨不得洗個冷水澡冷靜一下的男女突覺有陣涼意澆滅了如火的熱情，甚至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眼中的情潮散去，兩人一邊哆嗦一邊對視，腦海中顯然已經(jīng)腦補出了各種陰森森的畫面，當即面色一變拔腿跑了。

    連掉落在地上的西裝外套也沒來得及撿。

    屏竹就這么心安理得地一腳跨過西裝，慢悠悠地趕上了宋離。

    宋離：“……”

    他有些無奈地按住了微微抽動的眼角，很快推開了安全通道的大門。吱呀的酸牙聲音喚醒了剛剛暗下去的樓道聲控?zé)艄?，燈光從青年的身后打過來，將長臺會所的負二樓看得分明。

    是一個很普通的地下車庫，范圍寬闊，車位極多，此刻卻也停得滿滿當當。

    靠近安全通道附近處的車位上幾輛豪車格外顯眼，鮮艷的顏色瞬間吸引住眼球，讓屏竹激動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仗著自己身為鬼，毫無重量，它在車上滾了兩圈，又這邊摸摸那邊碰碰。

    其實那天和龐徳一同參與扶乩的還有一個富二代，當時他開得就是一輛上百萬的豪車。要不是對方混在龐徳一群人中活像一只干干凈凈的白鶴掉進了野雞窩，身上的氣息純凈得離譜，屏竹說不定就跟著富二代跑了。

    怎么看都比跟龐徳簽契好。

    也不至于時隔千年還被宋離逮了個正著。

    到了負二層，宋離沒去管屏竹。即便沒有屏竹，他也感受到了幾種交錯在一起的妖力和氣息，以及仿佛從墻縫里、地磚縫里鉆出來的，不太明顯的血腥味。

    宋離循著那些氣息一路朝著地下車庫內(nèi)而去，停下腳步時，他的面前是車庫的角落。面前四五輛已經(jīng)長久沒有挪動的轎車上鋪著厚厚一層灰，車尾抵著白色的墻壁，右側(cè)還放著兩個巨大的黑色垃圾桶，大概是許久沒用，垃圾桶內(nèi)并未有異味傳來。

    將目光緩緩收回來，青年白皙的掌心貼在了墻壁上。

    …

    趙經(jīng)理掛斷劉標的電話以后，忍不住在心底咒罵了一聲。

    所有人都夸夜色的幕后老板劉標是個人才，能在平磐鎮(zhèn)將一個普普通通的夜店擴展到如此規(guī)模，只有趙經(jīng)理心知肚明劉標這種大少爺肚子里沒有半點墨水不說，更是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用‘廢物’形容他，簡直不能再貼切了。

    他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蒼白的臉色略微有好轉(zhuǎn)，然而身體依舊隱隱作痛，這種時候先是那批人類警察上門叨擾了他一個多小時，現(xiàn)在又一個劉標喊他去擦屁股。

    趙經(jīng)理閉了閉眼，下斂的眼皮遮住了其中的煩躁，他咬著牙，將渾身的妖力聚集而起，身影很快變得逐漸透明。

    然而前往長臺會所的這一路顯然不算順利。

    趙經(jīng)理到底還是高看了自己，即便是瞬移，使用的妖力于他此刻的身體而言也算過度，等他完全無法自控的身體顯形時，他的位置距離夜色不過兩公里。

    而夜色與市中心的長臺會所足足有二十多公里。

    趙經(jīng)理臉上故作平靜的姿態(tài)逐漸出現(xiàn)裂縫。

    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抵達長臺會所，趙經(jīng)理一向謹慎小心，并未在長臺會所現(xiàn)身。就像他明明可以坐車來這里卻生生忍著渾身的疼痛咬牙靠僅剩不多的妖力支撐。

    一路抵達頂樓的包間，趙經(jīng)理推開門以后，入眼寬敞的包間內(nèi)有兩個男人。

    以一種閑適的姿態(tài)，大大咧咧地翹著二郎腿，將手臂環(huán)在沙發(fā)靠背上的男人年紀稍大一點，三十歲上下，一張臉長得普普通通，兩頰凹陷瘦削，眼下的黑眼圈異常明顯，一眼看去就是被人掏空了身體的模樣。然而對比他右手邊的男人，他這般狀態(tài)竟然還算不錯。

    右側(cè)的男人看不清長相，他穿著鞋抵在沙發(fā)上，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自我保護才會有的蜷縮狀態(tài)，肩膀微微顫動，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包間的大門被推開那一瞬間，蜷縮著的男人的身體明顯震顫，抬頭時露出的眼睛充滿驚恐。

    當看到趙經(jīng)理這張陌生的臉，他下意識扭頭。

    劉標沖他抬了抬下巴，沒說話，但是面上顯露出來的不變的閑適足以說明來人并沒有威脅。劉標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一只手按在身側(cè)男人的肩膀，隨口問道：“怎么來得這么晚？李少都等你半個小時了。趙榮，你這速度可不像話啊?！?/br>
    趙經(jīng)理當然不會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告知劉標。

    而盡管心中怒罵過劉標是個廢物，此刻他卻也收斂了所有的怒火和不耐，臉上露出了面對客人時的虛偽笑容：“臨時有點事情，所以遲到了?！?/br>
    “有事？什么事？處理干凈了？”

    趙經(jīng)理選擇性地回答了劉標的最后一個問題：“都處理好了。”

    劉標滿意地點頭。

    說實話他對趙榮口中的事情也不是很興趣，于他而言趙榮只要幫忙處理好他以及夜色留下的爛攤子，就可以。劉標嘴上責(zé)怪趙榮來得晚，心里也明白自己還有求于對方，如今趙榮給了臺階下，他自然也不會揪著事情不放。

    沖趙榮招了招手，他順便拍拍李少的肩膀，簡單地給雙方做了個介紹：“李少，這位就是我的得力助手趙榮，我們夜色的趙經(jīng)理。不是我講話夸張，但趙經(jīng)理真的非常厲害，我一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問題，趙經(jīng)理都能幫忙?！?/br>
    旋即又對趙榮說：“這位是遠川連鎖酒店的小少爺李文成李少，李少今天和朋友來長臺玩得盡興了點，李少倒還好，就是他的朋友出了點意外。趙經(jīng)理，勞煩你幫個忙?！?/br>
    趙榮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劃過李少。

    年紀輕輕的小少爺顯然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才會露出這種害怕又心慌的表情來。以趙榮對劉標一行人的了解，多半又是把誰玩死了。

    “跟你說過了，1203，你去處理吧?！?/br>
    “是?！?/br>
    趙榮點頭應(yīng)下。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兒，再次聽到1203這個數(shù)字沒有露出只有十層樓的疑惑，而是轉(zhuǎn)身走進了包間內(nèi)的隔間。這里的隔間看上去平平無奇，空間并不大，里頭放了一張床和一個小沙發(fā)。此刻，趙榮彎腰將鋪在沙發(fā)下的地毯掀起一角，露出毫無破綻、看上去無比正常的地磚。

    然而隨著趙榮的手掌抹過，覆蓋在其上的妖力被盡數(shù)抹平，將地磚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個黑色的窟窿。

    窟窿內(nèi)的燈光緩緩亮起，趙榮一躍而下，跳進了一個類似于搖椅的籃子內(nèi)?；@子一層一層往下，很快就抵達了底層。感受到籃子接觸地面那一刻，趙榮便從里頭爬了出來，然后迎著燈光面無表情地走到了這條道路的盡頭。

    這里的空間如同一個沒有窗戶、沒有出口的地下倉庫，四周是空寂的黑，除了那點應(yīng)聲而亮的燈光能帶來一絲光明，其余的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偶然發(fā)出的細微聲響像是從遠處而來，還帶著一點點回音。換做一個普通人進入這種哪哪都透著陰森恐怖的空間，估計已經(jīng)雙腿一翹暈過去了。

    可對于趙榮而言，他閉著眼睛都能順利并且輕易找到1203的位置。

    他路過的兩側(cè)并非墻壁，而是四扇大門，每一扇上都標記著數(shù)字，從1201到1204。趙榮走到1203前停下來，門口橫躺著一個人，借著燈光他看清了這人的長相，男生，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還殘留著該年齡段所擁有的些許稚嫩，可此刻雙眼大睜，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像是還沉浸在生前的極度喜悅和激動之中。

    趙榮的身后傳來細微的動靜，是蝙蝠扇動翅膀的聲音。

    “趙先生?！?/br>
    藏在角落里的蝙蝠倒掛在橫梁上，開口用沙啞的聲音跟趙榮打了個招呼。

    趙榮點頭，隨口問了句：“今天又是什么情況？”

    蝙蝠妖：“這是李文成的小情人，兩人今天受邀來長臺，李文成給他喂了太多的藥，沒緩過來，所以死了?！?/br>
    趙榮先前沒從劉標的口中聽到過李文成的名字，今天一見對方明顯也是個生面孔，再一聽蝙蝠妖的話，頓時了然。那李文成多半是第一次來長臺 ，也是第一次混跡于劉標幾人之中，結(jié)果第一次就鬧出了命案，怪不得慌得恨不得把自己藏進沙發(fā)內(nèi)。

    “行了，這里的事情我來解決就行了，你先走吧。”

    “是。”

    長臺會所的‘十二樓’是個禁地，因為這里藏了太多的臟污。而且作為禁地，身為大少爺?shù)膭说热耸怯肋h不會踏足的，于是趙榮替他們找了一只剛剛化形不久的蝙蝠妖用于運輸尸體。只不過蝙蝠妖修煉的時間不長，無法打開這里的四扇門。

    趙榮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蝙蝠妖離開以后又往嘴里喂了以前藏起來的寶貝，等到身上的妖力稍稍恢復(fù)，他便抬手推開了門。

    吧嗒一聲，隨著開關(guān)驟響，屋內(nèi)燈光大亮。

    里面藏著的污穢也隨著燈光出現(xiàn)在了宋離和屏竹的眼前。

    宋離和屏竹是在三分鐘前來到這里的。察覺到白墻后濃郁無比的妖氣，宋離一腳踏進了墻壁之內(nèi)，如他所料，里面是空心的。隨后跟來的屏竹看著眼前一幕，聽著趙榮和蝙蝠妖的對話，趁機去試探了地上躺著的人的鼻息。

    確實如蝙蝠妖所說，早死了。

    一神一鬼就這么一聲不吭地站在毫無防備的趙榮身旁，看他送走蝙蝠妖，看他打開了這扇門。

    門內(nèi)可以說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