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骨 第72節(jié)
佟頌墨拉開門,神色略有些麻木的看向甄曉曉,道:“何時出發(fā)?” 甄曉曉面露喜色:“佟先生,您當真考慮好了?” “嗯?!辟№災⑽㈩h首。 “可是周將軍那邊……” 甄曉曉似乎想說點他的現(xiàn)狀,佟頌墨不想聽,也不敢聽,直接與她擦身而過,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收拾收拾,我們盡快出發(fā)吧?!?/br> 甄曉曉提起裙邊,連忙跟上。 杜衡已在樓下用早飯,看到佟頌墨下來,他波瀾不驚的收回視線,剝了一顆蛋。 甄曉曉很是開心:“杜大哥,佟先生說他……” “來吃飯?!倍藕馑坪踉缇土系綍沁@樣的結局,所以神色平靜,“吃完早飯后我們便出發(fā)?!?/br> “等等?!辟№災珡淖约旱膽牙锾统鲆环庑?,放到桌子上,推遞給杜衡,“我知道你們有人臥底在謝易臻身邊,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周翰初,這是我最后的請求?!?/br> 杜衡的視線落在那封信上,微皺了皺眉頭。 “只需要交給他就好?!辟№災恼Z氣中難得帶上幾分懇求。 杜衡看著他微紅的眼眶,和熬了一夜熬出來的黑眼圈,不忍再拒絕,只得嘆了口氣,道:“這又是何苦?” 杜衡將那封信收下,遞給了小金:“小金,你去跑一趟吧。” 小金眼睛一亮:“真的?我可以出任務了?” “嗯。”杜衡頷首。 佟頌墨吐出一口濁氣,朝小金點頭示意:“多謝?!?/br> 屋內亮著的紅燭已燒到了盡頭,紅色蠟油滴了一地,床榻亂糟糟的,床幃之間混亂無比,昨日經了一場怎樣的香汗淋漓顯而易見。房門推開來,一只如削蔥般纖細白嫩的手指握著門叩,緊接著是一張略有些麻木的臉。 “張小姐,我們來收拾就是了,您歇著吧?!币慌缘睦蠇屪拥吐晞竦?,“這種場合,實在不適合張小姐您出現(xiàn)?!?/br> 話剛說完,那亂糟糟的床榻里探出來一個腦袋,未經梳洗的稚嫩面容,這女孩看上去至多不過二十歲的花樣年齡。張如是對她可熟悉得很,畢竟這女孩是她親手帶到謝易臻身邊的。 看到是張如是,女孩抿起嘴角笑笑,說:“如是姐,您來了。” “嗯。”張如是提起一個笑容,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一切可還好?” “很好?!迸⒌拖骂^,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說,“將軍……待我很好?!?/br> 張如是覺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株藤蔓,這藤蔓將自己的所有刺都伸出來,yingying的扎在她的心口上。可偏生這女孩笑著,睜著一雙極盡無辜的雙眼,一點在炫耀的意思都沒有,僅僅只是在跟她分享少女心事。 張如是心里勸是自己想多了,可臉上的笑容仍然忍不住淡了幾分:“那便好,你收拾好就出來吧?!?/br> 她沒敢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空氣中總能聞到謝易臻身上的煙草味道似的,摻著女孩身上的香氣,很沖鼻子,讓她十分不舒服。 張如是在廊下等她,沒等來女孩,反而等來了步履匆匆的謝易臻。他穿著軍裝從走廊的盡頭路過,看見她在廊下,停住了步伐。 張如是隔得遠遠地請禮,生疏的喊他:“謝將軍?!?/br> 謝易臻的臉一下垮下來,連眼神都沒多給她一個,轉頭就走了。 那女孩這時才突然從張如是的身后跳出來,道:“如是姐,你和將軍是不是鬧了什么矛盾呀?怎么我看他每次見到你好像都很生氣的樣子?” “沒什么?!睆埲缡翘嫠砹死碛行┎积R整的領子,淡淡道,“一些公事上的不合罷了?!?/br> 張如是的眼角余光看著謝易臻越來越遠的身影,心中有塊地方像是傷了又重新縫補起來,看上去好好的,但是內里已經爛透了。 “將軍可真帥啊?!迸⒄驹谒纳磉呎f到,“從前,我聽說將軍從來不近美色,沒想到我居然入了將軍的眼,有機會進謝家的門……即便只是一個姨太太,我也很是滿足了?!?/br> 張如是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著,那株剛才在地上撿起來的臘梅被她捏得皺成了一團,余香在掌心都變得悶起來,讓人不想多聞。 “是啊?!睆埲缡钦f,“將軍從前倒是有個夫人,只可惜遇到暗襲去世了。后來將軍就再也沒納過任何女人?!?/br> 張如是說著轉過身,掌心的臘梅灑在地面上,她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女孩的頭,笑道:“你當真是幸運的。” “如是姐,你手上好香!”女孩眨巴著雙眼說到,“是臘梅的香味嗎?” 張如是縮回手,淡淡的笑了笑,回答她:“應該是?!?/br> 第127章 山洞 地牢里沒有燈,進去就是一股潮濕的血腥味。穿過逼仄狹窄的甬道后,才能眼前“豁然開朗”,張如是的裙擺勾住甬道上的一顆釘子,劃開了一條極長的口子,她皺緊眉頭嘗試將那裙擺捏緊,無果后干脆將裙擺的下面一圈都給扯掉了。 大抵是心里煩躁,所以看著這壞掉的裙擺,心里頭都有氣。 有守地牢的小兵迎上來:“如是小姐,您這是……” “你們先下去?!睆埲缡菙[擺手,道,“我有話要同周將軍說?!?/br> 她說完點了一支煙,明滅的火星墜落到地上。 尼古丁的味道竟把暈過去的周翰初勾得醒過來,他皺了皺眉頭,緩慢的睜開眼。 “周將軍,”張如是走近了些,擰著眉頭看他身上的傷口,道,“別來無恙?!?/br> 周翰初吐出一口濁氣,盯著她手里頭那支煙,平靜的問道:“有多的嗎?” “沒有。”張如是笑了笑,直接將自己嘴里的那支取下來,遞給周翰初,道,“不嫌棄吧?” 眼下這情況,周翰初急需要一點刺激來平復自己的心理狀態(tài),所以接過來狠狠地吸了一口,頭腦這才勉強清醒了幾分。 張如是格格不入的站在那里,接過周翰初還回來的那支煙,道:“想不想知道佟少爺怎樣了?” 周翰初立馬站直了身體道:“他……還好嗎?” “放心,還不錯?!睆埲缡钦f,“剛剛才收到的消息,佟少爺已經醒過來了。” 周翰初明顯松了口氣。 “周將軍此刻不擔心自己的情況,反而心系佟少爺,看來果真是真愛了。”張如是調侃道,“當初在北麟洋行,其實我和謝易臻盯緊的都是佐藤次郎,沒想到半途被你給截了胡,把人帶走了不說,還立馬離開了北平,讓我們連發(fā)揮余地都沒有。” “后面佐藤次郎慘死,想來也是周將軍的杰作了。”張如是手里頭的那支煙燃到盡頭,火星明滅幾瞬,最后只剩下消亡前的煙灰,張如是嘴角掛著的笑容也淡下來,嘴唇緊緊繃直成一條線,“周將軍分明可以不摻和進這件事,如今落得這樣境地,將廬城都拱手讓人,這又是何苦。” 周翰初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皮了,原本上好的布料,如今破爛不堪的掛在身上,堪堪遮擋住裸露的身體。 血痕都是常態(tài),更多的是凝固的血痂,看上去尤為嚇人。 “我以為張小姐會懂我,”周翰初低笑一聲,道,“分明知道謝易臻身邊是龍?zhí)痘ue,張小姐為何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不愿離開?” 張如是垂下眼,神色冷了幾分,道:“我自是有其他事情要完成?!?/br> 周翰初哂然,仰了仰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下一秒,一封冰冷的信件拍在周翰初的身上,張如是冰涼的嗓音也響起來:“這是佟少爺讓我?guī)Ыo你的信。” 周翰初一下子來了勁兒,連雙眼都亮起來:“他讓你帶給我的?” “嗯?!睆埲缡屈c頭,“為了以防萬一,信件我先拆開看過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信我就放在這,我不過是來幫人傳個話,我就先走了。” 周翰初顧不上去送張如是,滿心思已經系在了那份單薄的,卻寫滿了字的信件之上,之前所受的所有痛好像這一刻都算不得什么了。 “就是這里?!?/br> 佟頌墨刨開草堆,神色微暗。 眼前是一片蘆草叢,雜亂不堪,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遙想幼時,他們佟家三兄妹和母親最愛來這里野餐,吃一吃甜品,玩一玩水,是難得的閑暇好時光。后面因為長大了,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佟頌墨也沒想過,再想起這里時,已經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 佟家沒了,只剩了他一個,孤苦伶仃的活在這世上,頗為沒趣。 這里有一塊石碑,上面的字體已被磨損得看不見,在石碑右方下面的位置,有一塊銅臺大小的凹痕。 “佟先生,銅臺你隨時帶著嗎?”甄曉曉好奇的問道,“可你暈倒的時候,我有意的在你身上找過,什么也沒有找到呀?!?/br> “你能找到便奇怪了?!辟№災谝慌缘拇笫^上坐下,伸出手,“借我一把刀?!?/br> 杜衡將一把鋒利的小刀扔給他。 佟頌墨解開皮帶,抬頭看向甄曉曉:“甄小姐,還請回避?!?/br> 甄曉曉的臉“唰”的一下便紅了,立馬咳嗽了幾聲轉過頭去。 手起刀落,血液飛濺,佟頌墨疼得臉色刷白,卻一聲不吭。大腿根部那塊完好的皮被他用鋒利的小刀切開,繼續(xù)往下切,碰到堅硬的物品。佟頌墨就這么臉不紅心不跳的將那塊銅臺給挖了出來,“叮”的一聲,銅臺還沾著血跡墜落到地上。 連杜衡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佟先生膽大心細,這一點和頌定倒是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般?!?/br> 佟頌墨將那塊銅片撿了起來,穿好衣服。這時甄曉曉也轉過頭來,她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佟頌墨藏東西的位置,只是心里甚是復雜:“佟先生,您……不痛么?” 佟頌墨沒回答她,將那銅片安入凹痕之中,嚴絲合縫。 也就是在銅片安進去的瞬間,佟頌墨突然覺得腳下一空,三人竟同時掉入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山洞之中。 灰塵大得佟頌墨捂唇咳嗽了好一陣。 “杜衡哥!” 佟頌墨聽到黑暗里,甄曉曉在不斷的喊著杜衡的名字。想來也是,好歹他和甄曉曉還是個全須全尾的全乎人兒,杜衡腿腳不便,就這么直接掉下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后果呢。 但幸好,杜衡命大,很快就被甄曉曉給摸到了,只是扭傷了一下手腕而已。 “我沒事?!倍藕獾吐暤?,“先找東西。” 甄曉曉擔心的應了一聲,站起來,通過外面透進來的光,準確地找到了佟頌墨的位置,靠到了他身邊去。 借著這天光,佟頌墨逐漸適應黑暗,也看清楚了這處山洞。 第128章 更重要的事 這山洞并不大,但別有洞天。 野草橫生,爬山虎沿著壁沿往光亮處而去,極大地灰塵幾乎將太陽來處遮了個干干凈凈,佟頌墨捂住鼻子咳嗽了好幾聲,連帶著甄曉曉也咳嗽起來。 “這地方灰塵也太大了?!闭鐣詴园欀碱^道,“杜大哥,你能行嗎?” “放心?!倍藕獾穆曇暨b遙的傳過來。 路面不平,杜衡的輪椅并沒有施展的空間,只能委屈的縮在那個小角落動彈不得。 過了會兒,佟頌墨才曉得甄曉曉為何那般擔心杜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