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隱忍許久的酸楚從鼻腔迸發(fā)。

    游令喉嚨哽住，眼眶忍得通紅。

    他伸手要接禮物，卻在即將觸碰手提袋的瞬間一把攥住蘇蘇的手腕，用力將她拽進(jìn)自己懷里。

    太冷了。

    兩個(gè)人都很冷。

    即便抱在一起也無法觸及彼此身上的溫度。

    游令幾乎想把蘇蘇揉進(jìn)自己骨頭里，他緊緊得抱著，臉往蘇蘇肩窩里埋。

    很久，才磕磕絆絆說一句：“對不起?！?/br>
    他說：“我錯(cuò)了?！?/br>
    “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彼捶磸?fù)復(fù)地道歉。

    蘇蘇被迫抬頭仰面，她看著大雨從高空斷線落下，聲勢浩大，仿佛要淹沒整個(gè)城市。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等太陽一出，萬物被大雨侵略的所有痕跡都會消失。

    過程也許很煎熬。

    但總會過去的。

    于是蘇蘇伸手抱住了游令，像在哄一個(gè)鬧脾氣的小朋友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彼f。

    就那么輕飄飄兩個(gè)字，直接逼出了游令的眼淚。

    這幾天的大雨好像下進(jìn)了他的心里，好不容易抓到一個(gè)可以冒頭的機(jī)會，便爭先恐后地全從眼睛里溢出來。

    以前胡鬧的時(shí)候，他總覺得蘇蘇的脾性怎么能好成這樣。

    這會兒又害怕她那么好。

    她那么好。

    他總覺得他要抓不住了。

    “好了?！碧K蘇又輕輕一聲。

    她甚至踮腳摸了摸游令的后腦勺，“你以前沒被分手過，第一次這樣，會難受很正常?！?/br>
    不等她繼續(xù)說下去，游令直接啞著嗓音打斷，“不分手?！?/br>
    真的倔得像個(gè)沒長大的小孩。

    但是蘇蘇很多年前就長大了。

    她閉了閉眼睛，松開手。

    游令察覺，將她抱得更緊。

    快把蘇蘇勒得喘不過氣。

    她艱難開口，“你走吧?！?/br>
    游令不為所動。

    蘇蘇開始推他。

    游令力氣比她大得多，怎么是她能推得開的。

    他們在風(fēng)雨里掙扎。

    又各自掙扎。

    直到蘇蘇累了，“游令，真的，你走吧。”

    游令還是不動。

    蘇蘇這才說：“我感冒了，再吹頭疼?！?/br>
    游令一下子僵住，兩三秒，忽然手腳無措地放開她。

    一瞬間不知是該幫她擋風(fēng)，還是該放她走。

    “我、我不知道……”他干巴巴地說。

    蘇蘇搖頭，“沒事?！?/br>
    她重新把東西遞給游令，“快走吧，很晚了?！?/br>
    游令垂眸看著她手中的東西，短暫兩三秒，抬頭，“那么想給我，就在我生日那天再給我?！?/br>
    蘇蘇抿唇，看著他不說話。

    游令偏開臉，小孩一樣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才說：“你回去吧。”

    蘇蘇說好。

    她把手里的傘給他。

    游令沒接。

    蘇蘇自顧自打開，拿起他的手，交到他手里，“別淋雨了，感冒又不好受?！?/br>
    她這么說，游令心里更難受。

    他好像忽然變得什么都不會，察覺不到她感冒，也不知該怎么應(yīng)對她的情緒變化。

    她明明那么溫柔，他卻只覺得難受。

    “你要打我嗎？”他忽然開口。

    蘇蘇笑了，“我打你做什么？”

    “那你要什么？”

    蘇蘇收聲。

    她靜靜地看著游令。

    游令在她開口前說：“分手不行?！?/br>
    蘇蘇沒再和他爭論要不要分手，好像已經(jīng)懶地爭論這個(gè)事情。

    “回去吧?！彼f。

    游令“嗯”一聲，又強(qiáng)調(diào)一遍：“不分手?！?/br>
    蘇蘇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目送他離開。

    少年身影在大雨里莫名顯得渺小，蘇蘇是經(jīng)歷過長大的人，她知道游令此刻是真的難受，他在經(jīng)歷屬于自己的大雨。

    可是他不知道，這場大雨早已在她心里下了數(shù)月。

    她已經(jīng)被淹過一次，在逼近窒息中獨(dú)自熬過一夜又一夜。

    她不想再熬了。

    哪怕此刻的他已經(jīng)懂得交付真心。

    可是然后呢。

    不合適的路，即便捧著真心，也走不到盡頭。

    更何況，她已經(jīng)看不到真心與否。

    她胸腔被雨水澆灌，心口荒草叢生。

    她被堵在最中央，找不到回頭路，也望不到新的路。

    他難過。

    她又哪里比他好過了呢。

    作者有話說：

    六十六。

    第五十八章

    回到家, 打開門，客廳一道淺弱的光照得蘇蘇心上一驚。

    她看過去，只見沙發(fā)上坐著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出來的舅舅,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套, 電視機(jī)的熒光因?yàn)橹車幕璋碉@得有些刺眼。

    “舅舅……”蘇蘇不知道舅舅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她外出見游令的，甚至在想舅舅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 她有點(diǎn)心虛，同時(shí)也慶幸她和游令今晚除了短暫地抱了一次沒有做出什么離譜的行為。

    舅舅聞聲看過來，聲音刻意地壓得很低，“回來了?！?/br>
    小時(shí)候蘇蘇就總聽鄰居親戚夸贊他們蘇家人，好像骨子里天生識大體，有可以迎風(fēng)破浪的堅(jiān)韌，也有過日子的理性和溫順。

    舅舅也是蘇家人。

    蘇蘇抿唇, 垂下眼眸。

    地面一層搖曳的光影, 從她的眼睛里照進(jìn)心里, 讓她的心七上八下，慌亂如麻。

    連一句得體的解釋都張不開嘴。

    最終還是舅舅先開的口，“蘇蘇?！?/br>
    蘇蘇輕輕眨了下眼睛, 聽到舅舅語氣不輕不重地說一句：“這不合適?！?/br>
    可能于常人而言，學(xué)生早戀是過錯(cuò)，可蘇蘇不想認(rèn)下這個(gè)錯(cuò)。

    她沒有道歉, 只是說：“嗯, 以后不會了?！?/br>
    “真的？”舅舅問。

    蘇蘇抬起頭，看著舅舅的眼睛，點(diǎn)頭, “嗯。”

    “好, ”舅舅起身, 他關(guān)了電視，客廳瞬間漆黑一片，走到蘇蘇旁邊，他摁了摁蘇蘇的肩膀，“舅舅相信你?！?/br>
    進(jìn)屋前，舅舅又說：“過兩天可以去看看爸爸mama了。”

    蘇蘇這才恍惚意識到，游令的生日，是七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