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81節(jié)
“最近,我這接待了一名貴客,聽說是從北方來的,不知道來我們鎮(zhèn)上做什么!就可惜了我家的小娘子天天偷偷瞧人家,哎,你看,還在看呢,眼睛都快直了!” “北方來的,還是個貴客,那怎么瞧得上這里的丫頭,說句不該聽的你別不樂意,她可真是癡心妄想了,你可得看住了她,別讓你家小娘子魯莽起來,她驚擾了貴客?!?/br> “可不是嘛,我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家是什么德行,賺錢就可以了。做妾侍人家或許都看不上,還不如在羊頭鎮(zhèn)找個入贅的,免得去旁人家受苦。那位貴客有個孩子,天天跟在身邊呢,怕是他夫人生的,寶貝得緊……” 黛爭幽幽地望了一眼客棧內(nèi)說話的掌柜和一旁的乞丐,還能見得到一臉癡相的小娘子。 貴客,但有個孩子。 和傅蘭蕭并不太重合,許是自己多心了。 她拉著阿蠻繼續(xù)趕往集市。 阿蠻光顧著自己有新衣服穿了,自然也沒聽到其他人的聲音,也沒從記憶深處將要把來了不同尋常的人的事情告訴黛爭。 殊不知,就在客棧的二樓,透過大開的窗欞,兩雙眼睛正隨著她們的行動而移動。 等到完全看不見她們的時候,二人才收回眼,那位掌柜口中的貴客笑吟吟地問對面站在長凳上的小童,“你羨慕嗎?” 蘊(yùn)生跳下長凳,用手帕擦完他剛剛站著的地方,才再次撐著胳膊坐上去,目光炯炯,問:“那個就是阿娘?” 傅蘭蕭僅僅用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作為回應(yīng)。 三年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她。 她比之前胖不了多少,梳著簡單的發(fā)髻,衣著樸素,扔在人群中,換了別人,恐怕很難辨認(rèn),只認(rèn)為她是個容貌清麗的村婦。 但傅蘭蕭不會,他似有所感,一眼就看到了她。 這讓他不禁興奮起來,手指敲擊桌子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總是垂著腦袋,臉上笑盈盈的,只是溢出些許憔悴。 唉,黛爭啊。 他總會找到她的。 - 黛爭領(lǐng)著阿蠻裁好了衣服,小孩子也不嫌熱,直接將新衣裳套了一層,裝乖問她好不好看。 她連連稱好,帶著阿蠻又逛了一會,在一賣刀的攤子前駐足。 因?yàn)槭沁叺?,倒是有很多精巧的外族的玩意?/br> 小攤販看著若有所思的黛爭,笑問:“女先生,買刀呀?” 黛爭還真是動了這個心思。 她現(xiàn)在保不齊就在傅蘭蕭的眼皮底下,需要買一把可以隨身攜帶的刀來應(yīng)對,雖然,她可能很難打的過他們,但是出其不意之下,她還可以保全自己。 “我想要一把差不多這么大的,可以放在袖子中的刀子,有沒有呢?”黛爭伸出兩身手指在空中比比劃劃,讓小販在自己的庫存中翻找一遍。 “黛娘子,是有人欺負(fù)你了嗎?怎么忽然買刀?”阿蠻手里拿了一個糖人,不解地問:“阿兄不是每日都去接你,都說那靺鞨人對你挺好的呀!還是說他們威脅你了,那我們不去也可以,以后阿蠻多多去采藥草貼補(bǔ)家用就是了!” “這里畢竟是邊地,要是你阿兄哪天忙事去了,來不及接我,遇到了壞人,我也有能力自保?!?/br> 黛爭接過小販遞來的何時的刀子,付了銀子,又帶著她買了些其他零碎的小玩意,快到亥時,她就帶著她原路返回了。 不料,她們剛剛走出集市,黛爭就有一股大力拉扯進(jìn)了巷子。 她的心突突直跳,想都沒想就拿出小刀,雙手持著刀,其他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別過來!” “哎喲,黛娘子,你這是干什么?!” 再一看,竟然是那個潑婦姚氏,她捂著胸口,后退幾步,“你要?dú)⑷税。 ?/br> “你又要做什么?”黛爭現(xiàn)在沒時間去處理姚氏傳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沒想到姚氏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黛娘子,你在哪?又是你這個娘子!你又要欺負(fù)她對不對?” 阿蠻找到了黛爭,雙手撐開擋在她面前,“你快走!” “我欺負(fù)她?你看清楚,她可是拿著刀對著我呢!” “這刀買的真好,就是防你這種壞人的!” “不是,我說,女先生,你還氣之前那事呢?我給你賠個不是,成嗎?”姚氏看著黛爭看清她后,將刀子收起來,才說,“你看還能不能讓我家蕪娘再去學(xué)學(xué),隔壁鎮(zhèn)有家想找個識字的侍妾,要是蕪娘再認(rèn)多點(diǎn)字,說不定能得到青睞……” 黛爭嗤了一聲,懶得回她,收拾好地上的東西就走。 “你別走啊,這可是蕪娘的好出路,你不是之前一直說,讀書是想讓孩子們有個好出路嗎?你不能這樣啊!”姚氏殷勤地跟在黛爭身后,左一個女先生,右一個女先生的叫。 可也只有阿蠻理她,“我家娘子最近不開學(xué)堂啦,你就別想了!壞人!” “怎么不開了,真不開了?那以后蕪娘去哪里學(xué)呢?” “你離她遠(yuǎn)點(diǎn),是不是想挨打??!”就在姚氏糾纏不休時,覓英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他的小辮子在空中飛揚(yáng),身后將姚氏隔住。 客棧二樓的人不動聲色地?fù)P眉。 “阿爹,那是誰?” 蘊(yùn)生雙手撐著下巴,趴在窗沿旁看著樓下的鬧劇,圓眼緩緩地移動到傅蘭蕭身上。 “阿爹,你羨慕嗎?”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冷嗤,和越來越快地敲擊聲。 樓下那幾人,甩開了姚氏,正談著什么趣事,尤其是那淺發(fā)的少年,更是眉飛色舞,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確無比地討好著她。 最后,他將黛爭手上的東西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一手拉著小女孩,跟黛爭肩并肩離開了。 夜色深深,月色幽靜。 黛爭將新買的小刀壓在枕下。 她躺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得到片刻的喘息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條死路,無助地拿出唯一可以自保的東西,一面想著永不相逢,一面又盼那邪惡能快些出現(xiàn),給個痛快。 這樣下去其實(shí)不是辦法,不能總是一驚一乍的,最后非要生出病來不可。 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 她只披了一件輕紗,往外間走去,一邊問道:“是阿蠻嗎?” 被噩夢魘著了不敢一個人睡? 門外的人并不答,這讓黛爭蹙眉,月影下的人形頎長,又像被月亮刻意拖出的影子,她的聲音帶上了顫音,又在騙自己:“是、是覓英嗎?我沒穿好衣裳,你不要進(jìn)來……”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要跑回里間。 可甚至來不及拿出小刀,那人就已經(jīng)推門而入,逼著她連連后退,跌坐在榻上。 “……傅蘭蕭。” 黛爭的聲音逐漸轉(zhuǎn)弱,像被扼住了喉嚨時的嗚咽。 她的手掌還在掌下時被他捉住了手腕,抬起,從她手中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奪下了小刀,扔在榻間。 “黛爭,我來看你了?!蹦腥巳绨V如醉地?fù)崦哪橆a,似乎在觸摸著珍寶一般,“你可千萬要?dú)g迎我,畢竟我找了你這么久。” 他像是屬于黑夜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三年不見,他比之前成熟,依舊俊秀,更加游刃有余。 “你想怎么樣?” 她一動也不敢動,任由男人把玩著她披散的長發(fā),“你要?dú)⒘宋覇幔俊?/br> 傅蘭蕭如醉方醒,輕笑出聲,“你一提這個我便想起來了。” 他當(dāng)著黛爭的面,開始褪去他的長衫,緊接著是內(nèi)衫和里衣,直到露出有著丑陋傷疤的胸膛。 他強(qiáng)行拉過她的手讓他感知他心口處的錯落的痕跡。 背對著月光,又沒用燭火,黛爭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聲音是含著笑意的。 “你摸摸,黛爭,你射我的那一箭,已經(jīng)完全長好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78章 奴婢 他的體溫依舊很低, 但指腹觸到的丑陋的增生,卻如星火般點(diǎn)燃她的感官。 而黛爭似乎是被燙到了,手止不住地向后縮,可他不給她逃的機(jī)會, 握住她的手如鎖鏈, “黛爭。” “傅蘭蕭, 放開我。”她偏過頭,指尖收縮, 卻是離那塊疤更近了。 黛爭不明白,傅蘭蕭是皇帝, 理應(yīng)可以用最名貴的藥膏,讓這塊疤痕不會增生,從小小的箭孔, 變成了可怖的瘡口。 傅蘭蕭陰惻惻地笑,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疑惑,“我要讓你看到感受到, 這是你背叛我的證據(jù)。黛爭, 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射我一箭?” “誰背叛你了?” 三年不見, 傅蘭蕭還是如此難纏,她甚至覺得他的瘋病更嚴(yán)重。 她不能再這樣跟他糾纏,趁傅蘭蕭還沒有打算直接捅死她之前,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說道:“傅蘭蕭, 你想怎么樣?若不是你逼我, 像要寵物一樣關(guān)著我, 拿孩子逼我留在你身邊, 你這會有這道疤么,我們會變成這樣嗎?” 冷靜,黛爭,你已經(jīng)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生活了…… 她平復(fù)了一下呼吸,余光看到落在一旁的小刀,又說一些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不是嗎?你已經(jīng)是皇帝了,要什么沒有,何必偏偏執(zhí)著于我?!?/br> 但黛爭說完,就覺得這些話一點(diǎn)說服力也沒有,他已經(jīng)是皇帝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真晦氣! 她十分慪氣地哼了一聲。 自然,這說服不了傅蘭蕭,他咬牙拋出幾個字,“沒關(guān)系?” “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了,我是嫁給你了,還是你的奴婢?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是什么嗎?堂堂大燕皇帝,夜襲民女,還脫光了讓別人摸,你也是夠不要臉的。” 黛爭沒收住,一個勁的罵他,“這是我自己的宅子,我叫人來丟人的是你!” “有沒有關(guān)系也是我說了算?!备堤m蕭居高臨下地嗤道,他的聲音低沉卻平穩(wěn),就像那登徒子的行為真的不是他所為:“你覺得我是執(zhí)著于你?別給你自己臉上貼金,你以為我是只找到了你嗎?蘊(yùn)生需要一個生母,不然終日哭鬧不止,我?guī)阕咧皇菫榱怂??!?/br> “蘊(yùn)生,你、你也找到他了?”黛爭不可控制地結(jié)巴起來,內(nèi)心小火苗被澆滅,轉(zhuǎn)而被愧疚感占滿了,幾種復(fù)雜的思想在她腦海中交織不已,“我還沒準(zhǔn)備好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