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2節(jié)
一對小巧的耳垂藏在黑發(fā)間,被寒風吹的泛紅。 這樣的男子,他從未見過,倒有點像個女子。 又有點像只野鹿。 蘭玖驀地想。 吃了紅薯,她才在雪天重新暖和起來。 黛爭甫一邊自然地重新束起頭發(fā),一邊滿含期待地說。 “這是我們第一個一起過的新年,我們想想怎么過吧?汝州城過年有很多習俗跟長安不一樣,你一定會覺得有趣的。” 他不是本地人,是半年前她在郊外救下的外鄉(xiāng)人,當時周府有人告假還鄉(xiāng),就正好頂上了空位。 黛爭甫是很憐惜蘭玖的,他們的境遇相似,都是家中遭禍逃命此處,又不巧遇上了山匪,逃出來后孑然一身。 只不過他遇上的是她,而幼時的她只能投奔她的重男輕女的姑父姑母,寄人籬下,還被賣為私奴。 黛爭甫喜歡問他的事情,當然不僅僅在于開闊眼界,品鑒文章,她還向往他口中繁華的長安。 他們的關(guān)系好極了,她很享受。 像是靠近一輪觸手可及的明月,汲取零星的溫暖。 若是明月能一直將她籠罩就好了。 畢竟這么多年來,她活的太孤單了。 離新元不差幾日了,周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黛爭甫是負責采買的小廝,自然要多往府外來回奔波,置辦年貨。 人手不夠,蘭玖也跟著黛爭甫出門采買,汝州城的街道年味十足,黛爭甫一一介紹起來,像一只黏人的小狗。 蘭玖點著頭,看似每一句都在回應,眼神卻落在其他地方。 她的話很多,她總對蘭玖有說不完的話。 “之前你受了傷,還未怎么看過汝州城吧,那邊是馬市,東邊是碼頭,汝州城雖小,可勝在地理位置好,四通八達的?!?/br>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蘭玖早就把汝州城里里外外摸了個遍,在顯眼的地方做上了特殊的暗號。 他的舊部已經(jīng)接到了密信,假以時日他就會離開這個令他不齒的地方。 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也不可能會再和這個叫黛爭甫的過什么新元。 ——甚至。 蘭玖用無可挑剔的微笑,溫潤目光抵擋著少女的喋喋不休。 他會叫這人會永遠消失。 這世上不需要有人知道他在這里為了生存做了什么。 “西邊還有個文博書院,只供有錢人家讀,還有那——” 突然,濃郁的新春氣息被兵戈鐵馬的肅殺之氣侵擾,人群從大路被分成兩邊。 馬蹄聲越來越大,帶著武器的官兵紛沓而來。 馬蹄子沾著落雪水濺出泥水,黛爭甫躲閃不及,被前面后退的人群撞到,不受控制地后仰。 這時,她的腰部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借著臂膀往巷口一帶。 黛爭甫心尖猛的一顫,她的背部幾乎和他胸膛緊貼。 他是冰涼的。 但他的呼吸聲逐漸變重,就落在她的頭頂上。 無論巷外多么嘈雜,她都聽的一清二楚。 “蘭、唔!” 她被他捂住了嘴,禁錮在懷中,艱難地看向仰頭看他。 同時,蘭玖也微微低頭,下顎剮蹭到她的耳朵,帶起一陣不合時宜的癢。 “噓。” 作者有話說: 開文了,期待關(guān)注!一定好好寫,有存稿。 甫為男子的意思,女主本來的名字跟招娣,盼兒差不多,三章內(nèi)改名。 第2章 相信 等到街上重新回歸正常,蘭玖才注意到黛爭甫的模樣。 他好像把她捂得太緊,整張臉都泛著紅,一直延綿到露出來的一節(jié)脖頸,從他的角度正好看的一清二楚。 他心里閃過一絲微妙的不適,松開了手。 這感覺很奇怪。 奇怪的讓他惡心。 ‘雖然他不高,腰細,有些陰柔,但他畢竟還是個男人?!?/br> 不過,這只是一時情急。 他很快不再當回事。 街上的兵馬他認得,害他淪落至此的罪魁禍首,他的好兄長,當朝太子的親兵。 看來是得了風聲,來找他這個“已死之人”了。 “抱歉,阿爭,你沒事吧?” 他知道這時要說些“好話”,表達他是溫柔,迫于無奈,充滿悔意。 “咳、沒事?!摈鞝幐晨斓匚艘豢跉?,果不其然地原諒了他的過錯,“怎么了,你為什么忽然躲起來了?那里面有你認識的人?” “自從家中遭禍,我總對兵馬有所顧忌。” 蘭玖極會演戲,脆弱的模樣一下子讓黛爭甫心軟了。 她理解這種陰影,就像她看到藤條就想發(fā)抖一樣。 “要不你回去吧,剩下要買的也沒有多少了?!?/br> 蘭玖點了點頭,既然太子親兵已到,自己確實不該這么招搖。 采買結(jié)束后,黛爭甫忙里偷閑去了一趟書店。 書店里的人不多,能聽清楚柜臺上撥算盤的聲音。 黛爭甫往那賬本掃了一眼, “掌柜的你算錯了,一共是八錢三文?!?/br> “嗯?”掌柜打了個哈欠,重新算了一遍,“還真是……啊,爭甫,我還說誰這么機靈,果然是你啊,要是你是我兒就好了,你看那不爭氣的,這么大了,就會背《千字文》……” 掌柜的兒子正好從旁邊的書架探出一個腦袋,“那你兒還在幫你忙前忙后,你怎么不說?” 他跛著腳走到黛爭甫面前,笑著說:“阿爭,你可算來了,我等了好久了,想看接下來的故事呢!” “我?guī)砝?!?/br> 她剛要從布帶中取出稿紙,就被面前的人一把搶過,爭分奪秒地看起來:“我真想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在一起?。 ?/br> 這是黛爭甫賺外水的地方,她比旁人要聰慧一些,那些古籍書冊過目便能不忘。 黛爭甫不會女紅,就想著從她的天賦入手,其中買話本的最愛才子佳人的故事,比詩文好寫。她沒吃過豬rou但看了不少,照葫蘆畫瓢總是會的。 這種不摻個人感情的話本雖然賣的一般,但勝在事少出稿快需求大,錢是一點點攢出來的。她之前為蘭玖治病,這幾年攢的錢已經(jīng)花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蘭玖見多識廣,給予了她別樣的陪伴。 柜臺那頭放下算盤,走過來敲了敲兒子的腦袋,“羅文之,你怎么還這么毛毛躁躁,要是把人家的書稿弄壞了怎么辦?” 掌柜的視線一轉(zhuǎn),“喲,爭甫,你這字越來越好了,以前跟狗爬一樣?!?/br> 那自然了。 蘭玖教她練了半年的字。 她現(xiàn)在的字,也有他幾分模樣。 羅文之:“我之前就瞧著挺好的,阿爭,結(jié)局呢?是不是快要到結(jié)局了,他們之后會怎么樣呀?” 書店掌柜的搖了搖頭,笑道:“你莫纏著別人了,哪有寫那么快的? ” 她笑的青澀單純,“過幾日便寫好,我已經(jīng)想好結(jié)局了。” 羅文之十分真誠:“是要幾日?要等到新元嗎?你新元會休沐嗎?要不來我家?你要是覺得哪里寫的不爽利了,我在旁邊看著還能幫你順順。” 掌柜的忍不住嘀咕道:“你這小子,成天阿爭長阿爭短,我看要是人家是個女郎,你早就踏破人家的門檻了!” 黛爭甫搖了搖頭,“掌柜的別打趣文之了,結(jié)局我盡量新元之前寫好?!?/br> 她現(xiàn)在可缺錢呢。 掌柜收了稿子,她就在羅文之戀戀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 掂量了下手里的銅板,她算了算,加上這次的錢,給蘭玖準備新元禮物的錢應該是夠了。 剩下的錢再算上下次的,應該可以買件過冬的衣裳,過個好年了。 黛爭甫想到今日蘭玖對那群兵馬的反應,回府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卻聽見前幾日落荒而逃的黛策的嚷嚷聲。 “各位官爺,我跟府上郎君相熟,”他頭頂著一朵簪花,在一眾士兵和周家大郎君面前喋喋不休,“前幾日我來周府等郎君,見到了個面生侍衛(wèi),聽著口音不似本地人,今日我跟周郎君提起,汝城地小對外鄉(xiāng)人不排斥,一時間疏忽大意,還望官爺們將那人捉回去,好好審問……說不定就與你們找的人有關(guān)系呢!” 黛爭甫不太明白其中的是非,但想到今早,她有不好的感覺。 她要快點找到蘭玖! 夕陽收光,整片天空紅如烈火,燒灼著陰云翻涌而來,追逐著她的腳步。 黛爭甫從角門抄近路回到他們居住的院子,卻看到蘭玖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 她顧不得問他為什么,抓起他的胳膊,“蘭玖,外面的官兵要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