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照亮陳鶴征的半數(shù)側(cè)臉，他鼻梁高，挺直的線條格外好看。

    溫鯉看著他，忽然說：“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最喜歡檸檬味的糖嗎？”

    陳鶴征沒做聲，一雙眼睛又清又深，黑漆漆的，凝望她。

    溫鯉繼續(xù)說：“因為這個味道讓我想起你?！?/br>
    陳鶴征從不抽煙，氣息總是很干凈，薄荷葉一般的清冷，又像海鹽與檸檬水的混合。

    檸檬糖那種淡淡的清新的酸與甜，像極了他身上的味道。

    讓溫鯉莫名依戀，又長久懷念著。

    停車場里有風，吹動冰涼的空氣。

    陳鶴征終于伸出手，幫溫鯉整了整外套的拉鏈，從下往上，一路拉到最頂端。之后，他松開拉鏈，轉(zhuǎn)而用拇指與食指鉗住溫鯉的下巴，讓她仰頭。

    他垂眸，盯著她，目光直直地看進溫鯉的眼底，聲音略沉，“不要以為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會既往不咎，主動跟你復合。溫鯉，沒那么容易?！?/br>
    溫鯉呼吸有些不穩(wěn)，胸口凌亂起伏著。

    陳鶴征的指尖碰到溫鯉的唇，他故意勾劃了一下，又說：“我這個人，往好聽了說是愛憎分明，說的直白些，就是偏執(zhí)、記仇。當初，分手是你提的，讓我不要再回來這句話，也是你說的，我沒那么容易忘掉?！?/br>
    下意識的，溫鯉又想道歉，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陳鶴征想聽的應該不是這一句。

    溫鯉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皮膚上落下些許陰影。她遲疑片刻，忽然說：“那些回憶太苦了，不值得銘記，我們用一些甜蜜的東西，將它們替換掉，好不好？”

    說完，不等陳鶴征反應，溫鯉剝掉包裝紙，將那顆糖咬進嘴里。緊接著，她墊起腳，湊過去，濕潤的甜檸檬味道的吻，印在陳鶴征的唇上。

    兩個人的呼吸同時被水果糖的味道充盈。

    又甜，又軟，濕潤而細膩。

    有什么東西在燃燒，guntang的。

    短暫的貼合過后，溫鯉想要退開。

    她其實不太會接吻。

    但，陳鶴征怎么可能放過她。

    那雙彈琴的手，五指修長、冷白，扣住溫鯉的后腦，斷了她后退的路。

    距離拉近，再度貼合，近到連彼此的心跳都能感知。

    溫鯉順著扣住她脖頸的那股力道，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調(diào)整不好呼吸，時快時慢，亂得一塌糊涂。

    可又舍不得停下。

    這種時候，她就想縱容陳鶴征，任由他亂來，也準許他亂來。

    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處，連影子都緊密相依。

    不可分割，也不會再分開。

    “陳鶴征，”換氣的間隙，溫鯉叫他的名字，含糊地說，“你不必急著跟我復合，我會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也會慢慢地讓你記住檸檬糖的味道，讓你再也想不起那些苦澀的東西，你相信我！”

    話音剛落，陳鶴征就在溫鯉唇邊咬了一下，咬在那個有笑渦隱隱浮現(xiàn)的地方。

    “到底是誰急著復合？”陳鶴征側(cè)著頭，咬過之后又親了溫鯉一下，氣息掃過溫鯉的鼻尖，“我急，還是你急？”

    溫鯉臉頰泛紅，不由自主地環(huán)抱住陳鶴征勁瘦的腰。她緊貼著他，就在溫鯉要點頭，說是我比較急的時候，斜前方突然傳來車子啟動的聲音，車前燈的光芒掃過來，將他們站立的地方照得雪亮。

    陳鶴征立即把溫鯉扣在他懷中，牢牢擋住她的臉。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車子離開停車位，沿著停車場出口處的坡度沖了出去。

    有人降下副駕那側(cè)的車窗，遙遙地伸手朝陳鶴征比劃了一下，笑著說：“車不錯啊，小陳總，后會有期！”

    溫鯉被車子啟動的氣浪嚇了一跳，躲在陳鶴征懷里，小聲問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找你麻煩？”

    “應該是記者，‘硬狗’那邊的人。”陳鶴征一只手搭在溫鯉背上，拍了拍，“最近他們總跟我大哥較勁，大概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唐和的公關會去處理，別怕?！?/br>
    “我不怕，”陳鶴征的下巴抵在溫鯉頭頂?shù)奈恢茫砩系耐馓滓骂I擋住她小半張臉，溫鯉感受到強烈的安全感，小聲說，“你回來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br>
    甜言蜜語，就要說給喜歡的人聽。

    說多少句都不會煩，不會膩。

    因為喜歡他啊，真的好喜歡他。

    *

    那晚，陳鶴征將溫鯉送到了小區(qū)的入口處。她租的是舊式小區(qū)，里頭路面窄，車子開進去不方便，溫鯉沒讓他進去。

    下車前，溫鯉想要將外套還他，陳鶴征攔住了。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在溫鯉腦門上彈了一下，說：“外面冷，先穿著吧?！?/br>
    溫鯉抿了抿唇，笑得很乖，眼睛彎彎亮亮的。

    她伸手要去推車門，又想起什么，坐回到位置上，看著陳鶴征，“我都已經(jīng)親過你了，想加個微信好友不算過分吧？”

    出國之后，陳鶴征就更換了聯(lián)系方式，溫鯉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的新號碼是什么。

    陳鶴征有點無奈，拿出放在置物槽里的手機，解開屏幕鎖，直接遞過去：“想要什么，自己弄。”

    他太大方了，反倒讓溫鯉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我就掃一下你的二維碼，不會亂看?！?/br>
    陳鶴征放松身形，慢慢向后，靠著主駕的椅背。他依然不怎么愛笑，但神情是柔軟的，有些慵懶地對溫鯉說：“沒什么是不能給你看的?！?/br>
    車內(nèi)開車氛圍燈，薄薄的光暈下，溫鯉眉眼秀氣，她cao作著兩部手機，隨口應了一句：“不要拿好聽話來哄我?！?/br>
    “沒哄你，”陳鶴征半枕半靠地挨著椅背，目光一直看著溫鯉的側(cè)臉，輕聲說，“我說我身邊從未有過其他人——這句也是真的?！?/br>
    溫鯉的心跳聲被這句話撩撥得亂了一下，落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也跟著一亂，給剛剛成為微信好友的陳鶴征錯發(fā)了一個愛心的emoji。

    她正要撤回，陳鶴征側(cè)身靠近，手背在溫鯉臉頰上貼了貼，順勢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說：“別撤了，留著吧?！?/br>
    小小的桃心emoji在屏幕上怦怦顫動，溫鯉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顫。

    她輕輕呼吸著，臉頰透出羞怯的紅，在自己的手機上，將陳鶴征的備注改成了“阿征”。

    按照字母排序，這個名字會出現(xiàn)在通訊錄的最前端。

    改完備注，溫鯉抬頭看向陳鶴征，眼睛里透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陳鶴征同她對視一眼，不由地輕笑了一下。

    這一笑，淡漠疏冷的眉眼柔和下來，仿佛春天如期而至，雪逝，冰消，滿眼皆是好風景。

    “說吧，”陳鶴征臉上帶了幾分倦意，語氣卻很輕，“又想干什么？”

    溫鯉咬了咬唇，“我能拍一張你的照片嗎？當做我們兩個的聊天背景，只是我們兩個的，別人不給用?！?/br>
    溫鯉的要求，陳鶴征很少拒絕，以前就是這樣。

    他問她想怎么拍。

    溫鯉說：“不拍臉呢，只拍這里——”

    手機相機的取景框，從側(cè)面拍過去，只截取了陳鶴征的下顎、喉結(jié)和些許肩膀。

    他坐在主駕的位置，黑衣黑發(fā)，單手控著方向盤。逆光使得輪廓加深，喉結(jié)的線條分外突出，偶爾滑動一下，顯出了幾分攻擊性，以及一種冷感的淡漠的欲。

    像歷經(jīng)多年歲月但依舊經(jīng)典的老電影，每一幀都是漂亮的藝術(shù)品。

    溫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陳鶴征這樣子，真的太勾人了。

    他真的太會勾人了！

    總占人家便宜終歸不太好，溫鯉遏制住再親他一口的沖動，紅著臉推門下車。

    她拿到了陳鶴征的微信，也拿到了人家的照片，收獲豐盛，心滿意足地站在路邊同陳鶴征揮手道別，囑咐他開車小心。

    陳鶴征并沒有立即啟動，而是降下車窗，對溫鯉說：“你先進去吧，我在這看著你?！?/br>
    溫鯉彎著眼睛，笑得很甜。

    看著溫鯉的背影，陳鶴征一時有些出神，將他驚醒的是一通來自陳鶴迎的電話。

    這陣子，陳鶴迎一直在國外出差，陳鶴征去reborn舞團做藝術(shù)總監(jiān)的事，始終瞞著他?？杉埌蛔』?，陳鶴迎一回國就聽到風聲，自然氣炸了。

    “陳鶴征，你是不是犯賤上癮？”陳鶴迎咬牙切齒，“非要把自己變成一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大哥火氣越盛，陳鶴征越鎮(zhèn)定，他屈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開口時先說正事：“舞劇《芳問》這個項目，是由唐和嘉言演出有限公司、樂優(yōu)視頻網(wǎng)以及盛唐藝術(shù)博物院共同出品的。樂優(yōu)那邊投了不少錢，唯一的要求就是由我來負責舞劇的作曲工作。陳總，利字當頭，我沒有理由拒絕?！?/br>
    陳鶴迎冷笑：“都學會假公濟私了，小陳總，你本事見長！”

    說到這，陳鶴迎話音驀地一轉(zhuǎn)，又笑起來，“行，你去做幾個項目，多接觸些人，也是好的。這個世界光怪陸離，那么多誘惑，我倒要看看，愛這東西，到底值幾個錢！”

    說完，他徑自切斷了通話。

    車窗半降著，落進些許月光。

    陳鶴征將手機扔進置物槽，車子終于發(fā)動。

    陳鶴迎或許會覺得他的想法就是個笑話，但陳鶴征這一生，就是要做到從一而終。

    他的愛，一直在，不會變。

    陳鶴征很堅定，同時，也很貪心，他希望溫鯉也用同樣的方式來愛他。

    兩個人都是堅定的。

    作者有話說：

    第28章

    和陳鶴征告別后, 從小區(qū)入口到住宅樓電梯的那段路，溫鯉幾乎是跑完的。

    心情好，連腳步都輕快, 兩級臺階一步就跨過去, 落地時還跳了兩下。

    到家后，溫鯉拿鑰匙開門，客廳里飄著綜藝節(jié)目的聲音，還有一股麻辣小龍蝦的味道。

    傅染寧咬著一塊蝦尾, 正要招呼溫鯉過來吃宵夜, 目光掃過來，瞄到她身上的外套，登時一愣：“鯉鯉, 你穿的誰的衣服？”

    溫鯉先將外套脫下來掛好, 之后繞到衛(wèi)生間去洗手，等她折回來時，傅染寧已經(jīng)將播放的視頻暫停，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一臉“你有事可不許瞞著我”的嚴肅表情。

    溫鯉笑了，朝她丟過去一個眼神，故意說：“你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