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燒 第16節(jié)
心都冷了。 躲什么躲! 就這么不愿意看見他嗎?! 那是陳鶴征,眾星捧月的里長大的人,多少人喜歡他,圍著他轉(zhuǎn),上趕著攀附或是巴結(jié),養(yǎng)出一副傲慢性格,尋常人他都不屑放進眼里,哪里受得了忽視和虧待。 陳鶴征只覺心頭生出些怒氣,似燎原的火,肺腑都要燒起來。 他沉下臉色,正要讓溫鯉站住,卻看見那個驚慌的小姑娘和什么人撞在一起,重心不穩(wěn),直接摔了。 這一下看上去摔得可不輕。 陳鶴征呼吸一頓,不可抑制地心疼。 疼痛過后,又涌起更為鮮明的怒火。 她為什么會摔? 因為急著躲他! 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陳鶴征沉著臉,兩步跨過臺階,他腿長,步子邁得又急又快。旁邊看打球的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了什么急事,紛紛后退,生怕?lián)趿怂穆贰?/br> 陳鶴征原本是直奔溫鯉的,心耳神意全在那個小姑娘身上,可思緒猛地一轉(zhuǎn),意識到她是因為躲他才會摔倒,那一瞬的情緒,只能用“怒不可遏”來形容。 快氣瘋了。 于是,陳鶴征遏制住朝她靠近的本能,強迫自己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收回想要朝她伸過去的手,繞過她,走向了伍洇洇。 短短幾步路,陳鶴征覺得自己像被剖成了兩半。他的關(guān)注,他的意念,他內(nèi)在的一切都是屬于溫鯉的,想知道她受傷沒有,會不會疼,行為上卻不得不做出相反的事。 違背本能的滋味并不好受,陳鶴征咬牙,竭力忍下,就像在德國的那幾年,他獨自熬過的數(shù)不清的漫漫長夜。 一連串的事情,還有情緒的轉(zhuǎn)變,都發(fā)生得過□□速,短暫得甚至來不及細(xì)究。 無人知曉陳鶴征的卑微,但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決絕,他越過溫鯉時沒有片刻的遲疑。 陳鶴征將伍洇洇扶起來,意識到她扭傷了腳踝,無奈之下,只得將她抱起。 整個過程中,陳鶴征一直背對溫鯉,他不敢回頭,不敢去看。 他很怕看到她傷心的表情,更害怕,看不到她的傷心。 他拿不準(zhǔn),也猜不出,“陳鶴征”這個名字在她心里還能占據(jù)幾分位置,幾分重量。 陳鶴征聽到有人問溫鯉有沒有摔傷,這恰巧也是她最關(guān)心的,他刻意放慢動作,直到聽見溫鯉說沒事,陳鶴征才放心,準(zhǔn)備帶伍洇洇去醫(yī)院。 出乎預(yù)料的是,溫鯉居然叫住了他。 不得不說,那一瞬,陳鶴征是期待的。 他期待她覺得委屈,期待她發(fā)脾氣,甚至期待她質(zhì)問他為什么只顧著別人。 有委屈就是還在乎。 陳鶴征很想確切地感受到溫鯉對他的在乎。 結(jié)果呢,那句“醫(yī)藥費,我會賠的”險些把陳鶴征氣笑了,同時,他也在反思,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時至今日,他居然還會對溫鯉抱有期待。 被拋棄過一次,居然,還學(xué)不會長記性。 陳鶴征滿心都是自嘲,他不想繼續(xù)停在這里,冷冰冰地扔下一句“不必了”,之后,便大步離開。 停車的地方離球場不遠,路上有不少人盯著他們看。伍洇洇大概害羞,低著頭要往陳鶴征的肩膀上靠。 陳鶴征語氣冰冷得近乎涼薄,“粉底和口紅,不要蹭到我身上,很難清理?!?/br> 伍洇洇一愣,臉色有些難看,尷尬地說:“陳鶴征,你這爛性格真的太難相處了!” 她認(rèn)識陳鶴征快三年,小花招不知在他身上使用多少,這人簡直軟硬不吃,水潑不進,通身上下都是冷的,沒有半分人間煙火的氣息。 冷淡傲慢的調(diào)調(diào)就擺在明面上,藏都懶得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難相處。 完全想象不出,什么樣的女孩子能讓陳鶴征動心。 伍洇洇晃神的功夫,陳鶴征已經(jīng)走到車前,他打開車門將伍洇洇放到車廂后排。 行動間,大概不小心碰到,伍洇洇嘶了一聲,可憐兮兮地皺眉,嘀咕:“好疼?!?/br> 聞聲,陳鶴征低頭看了一眼,受傷的地方已經(jīng)腫起來,不曉得有沒有傷到骨頭。 伍洇洇傷情如此,那溫鯉呢?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那是個一向害怕給人添麻煩的小家伙,最擅長的就是忍耐,容易逃避,被欺負(fù)了都不太會告狀。 陳鶴征越想越覺得放心不下,他撐著半開的車門,身形壓低,對伍洇洇說:“你的同學(xué)應(yīng)該有不少會開車的,我把車借你,讓同學(xué)送你去醫(yī)院。身上有錢嗎?不夠的話,跟我說?!?/br> 伍洇洇邊聽邊瞪大了一雙眼睛,有點難以置信:“你,你不管我了?” 陳鶴征沒有多少耐心,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找到撥號界面,遞到伍洇洇面前,說:“打給你信得過的同學(xué)或者朋友,找人來送你去醫(yī)院。盡量找女同學(xué),你現(xiàn)在行動不方便,女性朋友會更安全。” 也許是因為逆光,陳鶴征的眼神有些陰,本就是桀驁得近乎凌厲的面相,此刻看上去,竟透出了幾分戾氣,似乎心情很糟。 伍洇洇還算了解陳鶴征,知道這人脾氣絕對算不上好,糾纏得狠了,只會惹他厭煩,于是咽下滿腔委屈,打了個電話給同住一間宿舍的室友。 室友也在靜園球場附近,很痛快地應(yīng)了下來,說馬上就到。 陳鶴征甚至來不及等到室友趕到,伍洇洇剛掛斷打給室友的那通電話,他留下車鑰匙就要走人。 伍洇洇也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一直忍著沒發(fā)作,見陳鶴征如此敷衍地對她,脾氣終于爆了起來。 她紅著眼圈讓他站住,一字一句地問:“陳鶴征,你這么對我,對得起我爸爸嗎?” 聞言,陳鶴征回頭看她一眼。眼神似冰霜,又似密林里騰起的霧,冷入肺腑,刻骨涼薄。 “怎么,想挾恩圖報?”陳鶴征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也淡,冷冰冰的,“我該報答的是伍老師,不是你?!?/br>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 伍洇洇留在原地,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陳鶴征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他的世界好像有銅墻鐵壁,只要他不愿,就沒有人能走進去。 相反的,他一旦動了心,就會給對方最好的一切,不介意高調(diào),不顧張揚,明晃晃地雙手捧上一顆純摯的真心。 究竟是誰有這種好運氣,讓陳鶴征全心全意地愛著呢。 第17章 陳鶴征安頓好伍洇洇,再回到球場的時候,溫鯉已經(jīng)不見了。他沒有在球場多做停留,轉(zhuǎn)身直奔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 一路跑過去,汗?jié)窳撕谏乃榘l(fā),卻不顯狼狽,反而透出一種運動氣息,一種壓迫式的凌厲感。 醫(yī)務(wù)室的門半敞著,陳鶴征走到近前,不等他敲門進去,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在同誰玩笑,說:“實在太疼的話,你可以哭出來,我會幫你保密的,絕對不說出去。” 接著,是他熟悉的那個軟綿綿的嗓音,用帶著哭腔的音調(diào)說: “我才不要哭呢!” 準(zhǔn)備敲門的手僵在半空。 陳鶴征眉頭緊皺,一種鮮明的痛感流過全身。 先前說話的男人似乎有些慌,干巴巴地勸了一句:“你別哭了?!?/br> 你別哭。 恍若平地起了一陣寒冷的風(fēng),自陳鶴征身邊呼嘯而過,吹得他周身冰冷,連血rou都凍住。 醫(yī)務(wù)室外的走廊空蕩蕩,看不見半點人影,外面過于安靜,室內(nèi)的聲息就變得明顯。 隔著半合半掩的門板,陳鶴征聽見刻意壓低的哽咽,換氣時發(fā)悶的鼻音,還有似有若無的抽泣。 所有的痕跡都在向陳鶴征傳遞著同一個信息—— 溫鯉在哭。 她一定很難過,不然,不會在陌生人面前這樣情緒外露。 對了,她難過的時候一貫是這樣,什么都不說,也不抱怨,只是哭,不停地掉眼淚,那些溫?zé)岬乃酆孟裨趺床炼疾敛桓蓛?。眼尾紅得厲害,總叫他想起陳鶴迎花重金購置的一枚南紅瑪瑙的墜子。 顏色滟滟,流光醉人。 有那么一瞬間,陳鶴征是想推門進去的,想抱住她,讓她不要哭,告訴她,他不是故意欺負(fù)她的。 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們之間還有太多的問題等待處理。 陳鶴征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確切的愛,無關(guān)愧疚,沒有猜疑,更不可以有退縮和忐忑。 他要他的心上人堂堂正正堅定不移地去愛他,同時,也被他愛著。 走廊盡頭響起腳步聲,有人快步走過來,陳鶴征從醫(yī)務(wù)室門前離開,退到墻壁轉(zhuǎn)角的地方。直到他看清匆匆走過來的人是傅染寧,溫鯉最好的閨蜜,他才徹底放心。 * 傅染寧推門進去的時候,溫鯉已經(jīng)不哭了,又像是哭累了,睫毛上沾著些水汽,神情懵懵的,還有些茫然。 這模樣,也太招人疼了。 通電話的時候溫鯉只跟傅染寧說她摔了跟頭,沒提陳鶴征,見她哭成這樣,傅染寧以為她傷口疼,一邊拿紙巾給溫鯉擦眼淚一邊問她傷在哪了,嚴(yán)不嚴(yán)重。 見狀,校醫(yī)站出來解釋了幾句,說:“只是擦傷,沒什么大問題,已經(jīng)上過藥了。洗澡的時候注意點,別沾水,這幾天也別吃辛辣的東西,很快就會好的?!?/br> 說話時,校醫(yī)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拉下口罩喝了口水,之后又把口罩帶了回去,鼻梁的地方挺拔凸起,骨相絕佳。 短短的瞬間,足夠附近的幾個人看清那副干凈清雋的面孔。 傅染寧挑了下眉,真沒想到,小小的醫(yī)務(wù)室居然還藏著個寶貝,難怪她那個吃飯都懶得下床的室友最近往醫(yī)務(wù)室跑得格外勤快。 交代完注意事項,傅染寧扶著溫鯉走出了醫(yī)務(wù)室。 腿上的擦傷雖然還隱隱作痛,但是不影響行動,溫鯉吸了下鼻子,說:“不用扶著,我能走的,沒關(guān)系?!?/br> “你也太不讓人省心了,”傅染寧從大禮堂那邊一路疾走,額頭上還有未消的薄汗,她嘆了口氣,“一會兒不見,就給自己弄了一身的傷,好端端的,你跑到桐大來干什么?” 溫鯉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怎么和好朋友解釋,瞳仁里還沾著未散的水光,盈盈潤潤。 一看她這表情,傅染寧就明白了,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溫鯉的額頭,“又是為了陳鶴征吧?跑回來睹物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