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簪星吃完飯立刻落荒而逃，沒等他寫完物理就回家了。

    云亭這個樣子有點讓她難以招架。

    她理解他的叛逆期。她曾經(jīng)也有無聲的標新立異，徹底變成另一種性格，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注意到自己。她想過紋身打耳洞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良，但小學生的年紀被紋身店婉拒，最后也只是選擇在星期一不戴胸牌不穿校服。

    沒意思，沒用的。情感忽視這件事從來不講什么道理。

    她時常憐憫地俯瞰過去的自己，如同現(xiàn)今愿同他在情欲中浮游沉淪。

    放蕩話語是笨拙的勾引，如溫順的小動物討好偎近。不想被忽視不想被拋棄，這些昭然若揭的情緒，她都很熟悉。

    出于朋友的關(guān)心——廖簪星想，只是作為朋友——她覺得愧疚也理所應當。畢竟人家主動賣色，她僅僅因為腰酸腿疼就逃掉了。

    開學后她盯著面前整整齊齊一迭寫好的卷子，煩惱地托腮思索。

    真可憐，有這以假亂真模仿字跡的技能，卻被她拿捏住強行交易。廖簪星隱隱有些翹尾巴的得意，宛如先下手為強，獨占了不為人知的寶藏。

    高考算是當下最重要的？那學習上的彌補總還可以？

    她隨便找個同學借來上次月考的成績單，研究云亭的那一行。

    理綜合到一起考之后，他接近滿分的優(yōu)勢體現(xiàn)出來，這一次是年級第22名。按泊川二中往年高考情況，大概是中末流985的水平。

    數(shù)學沒上140，語文英語加起來扣了大幾十分。廖簪星皺皺鼻子，她后兩科全靠天賦（被抓去背課文時除外），數(shù)學倒是整理了筆記，但只是粗略的大綱。

    晚自習的作業(yè)沒難題，閑著也是睡覺，廖簪星梳理了數(shù)學壓軸題慣用思路補進筆記。想了想，課間又溜達去隔壁10班找李商羽。

    “你語文英語有筆記嗎？借我復印一下？不外借也沒關(guān)系，就是問問?！?/br>
    很多人確實不高興筆記外借，畢竟狀元筆記都能出個合集賣教輔書，知識是要付費的。

    大美人素面朝天套著麻袋校服也仍貌美端方，李商羽在走廊昏暗燈下溫溫柔柔一笑，走廊上路過她們的男生女生便都偷看過來。

    “是給誰借的呀？我猜不是方童，她可以直接和我要?！?/br>
    “嗯……”對面的女孩子果然抓了抓短發(fā)，肩膀倚著墻形成局促的銳角，視線亂瞟，好像覺得很丟臉似的，“…給云亭?！?/br>
    “噢?！崩钌逃鹨馕渡铋L。這個男同學她是眼熟的，和廖簪星前后桌很久，長得挺帥，方童也常提他被廖簪星壓迫也逆來順受的好脾氣。

    她認真想了想，“語文只復印閱讀理解的模板套路就好，基礎題和作文素材可以看老師印發(fā)的那些。英語嘛，筆記都差不多，不過我整理了考頻比較高的詞組，再加上小宋老師講長難句的筆記，這樣可不可以？”

    她們一文一理兩個班是同一個英語老師，廖簪星本來想著云亭應該也記了，但又思及文科第一的腦子應該比他要好？

    ……算了，多多益善。

    “嗯嗯?！彼鷣y點頭，有點怕李商羽會問些什么，左顧右盼，“快上課了，我下晚自習找你拿，明早還你?！?/br>
    李商羽笑瞇瞇的，“好呢，晚上一起回家?！?/br>
    次日云亭舍掉晚飯和朋友踢球后回教室，收到這份不知是否在暗示他成績差的筆記禮包，相當受寵若驚。

    廖簪星主動給他點什么，除了手背上畫的星星、她生日人人都有的那一小塊蛋糕、請他上網(wǎng)，就只有初吻后的“她喜歡他”的錯覺。

    連他的生日蛋糕都是他使心機求來的。

    他翻開，不怎么意外地發(fā)現(xiàn)只有數(shù)學是她的字跡。但也很好了，他想。

    方童吃飯還沒回來，他隱晦地掃一眼她的桌面，確認只有自己有這個。心情已經(jīng)變成熱騰騰的糖漿，開始咕嚕嚕美得冒泡，散發(fā)甜膩膩的思春味道。

    “謝謝你，”后面按常理該加一句“我會好好學習”的保證，但云亭十分珍重地將手壓在上面，幽黑清澈的眸子誠懇地望向她，雙頰除了劇烈運動或許也在因別的原因而飛上緋紅，“我特別特別開心?！?/br>
    坦誠表達情緒是類似小動物主動臥下露出柔軟毛絨肚皮的方式。廖簪星很不適應，側(cè)著身，隨時打算轉(zhuǎn)回去背對他。

    “你別再說什么叛逆期的……就行?！?/br>
    云亭輕咬舌釘上的金屬小球，似乎都能從銹腥中吮咂出甜蜜的味道。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只會變本加厲色誘這樣子。

    他不著痕跡地將抽到一半的冰冷面包塞回桌洞，垂著濕潤的眼睫，輕輕嘆息。

    “我忘記買晚飯了，放學可以請你吃關(guān)東煮嗎？當作謝謝你借我筆記。我還沒有吃過這個，爸爸在世時不許我吃垃圾食品……唉，姆媽有買給meimei，沒給我買過。”

    其實暑假那次云心嘉的舊情人新丈夫也有給他帶一份，對方一直想搞好繼父子關(guān)系，從而討好云心嘉。

    但關(guān)系不大，他只需要知道廖簪星常去吃就可以。許多次見到她和方童晚自習傳小紙條，在上面畫串止餓。

    “這怎么是垃圾食品！”

    廖簪星果然要為心愛的便利店關(guān)東煮正名，倨傲地抬著下巴，同情地睨了一眼十七歲都還沒吃過關(guān)東煮的小可憐，一錘定音宣布。

    “下晚自習就去吃，一打放學鈴就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