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煙看不出他的神情，就在快失落的縮回手時，他擰開瓶子，探出手給她手指抹藥，她的手潤白秀美，指尖輕碰到會有極細(xì)膩的觸感。

    很嬌。

    很軟。

    顧明淵瞳色幽深，倏然抽手，接著便見她輕輕哭泣，“我以后都聽表兄的話，會好生學(xué)習(xí)……”

    她拉開自己的荷包，從里面取出一個扇套，遞到他面前，滿臉淚痕，眼含期盼，望他會收下這份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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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這扇套做工很精細(xì)，用的暗八仙紋混金線綢緞，扇套口端穿著玉珠并一些瑪瑙飾物，取樣不俗，恰合他這個身份的人配掛。

    這扇套她做不出來，世家的公子哥不會碰針線活，像這種隨身小物大多是丫鬟或者繡娘來做，有在家中受寵的，家里的jiejiemeimei也常會給他們做這些。

    永康伯府再差，大小也是個伯爵府，沈清煙是伯爵府未來的伯爺，這樣女兒家的物什她父親斷不可能允許她接觸。

    他望了她一眼，她的睫毛在抖，眼底是不會隱藏的怯虛，愚笨、乖順。

    她沒說是自己繡的。

    他便作不知，伸手接了扇套。

    沈清煙靦腆的跟他笑，頰邊梨渦淺映，和著臉上的淚會讓人錯以為。

    她對他很依戀。

    “去洗臉，”顧明淵將藥膏放回抽屜。

    沈清煙賣力的嗯一聲，便自己跑到外頭，叫掃墨打水給她洗臉。

    等她再回臥室，顧明淵也沒趕她走，她在這里改好了功課，打著哈欠，只差睡著，最后被慶俞送出了英國公府。

    這一晚后，沈清煙在靜水居解禁了，倒是越發(fā)自在，顧明淵在時，她可以隨意進(jìn)出顧明淵的臥室，她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很聽顧明淵的話，也更用功，只是長進(jìn)不大，她還是呆呆笨笨的。

    轉(zhuǎn)眼又到了月底，沈宿親自過來接人，原是想借這個機(jī)會跟顧明淵感謝一番，只是不湊巧，沒趕上顧明淵休沐。

    父子倆難得和氣，沈宿路上與她交代了一些與顧明淵的相處之道。

    什么要敬如親父、隨身侍奉等等，沈清煙聽聽就拋之腦后，在她看來，顧明淵是她表兄，她才不要顧明淵當(dāng)她爹呢，父親那么嚴(yán)厲，她私心里覺得。

    顧明淵很溫柔。

    這頭沈清煙回府后，府里幾位主子爺都過來奉承寒暄了一番，沈清煙被夸的飄飄然，多少是得意的。

    期間沈澤過來探她口風(fēng)，她都很有底氣的說不行，哪兒還怕惹他不快。

    沈澤原還想激她，說了幾句刺話。

    只是這次隨便他怎么說，沈清煙都鼓著腮不愿意再去為三叔觸顧明淵的霉頭了。

    沈澤碰了一鼻子灰，把這口憋氣忍下，只想著有一日要叫這老六吃一吃苦頭。

    永康伯府這三房里，數(shù)大房人丁最少，只一個庶子沈清煙，還有一位嫡姐和一位比她大一歲的庶姐，都出嫁了，二房除了嫡長子沈潯，還有幾位年紀(jì)小的庶子庶女，倒也算是枝繁葉茂，這三房是庶出，原就不受重視，但這三老爺很能生，除卻夭折的那一對雙胞胎嫡子，還有個比沈澤大的庶子，不中用，早早成家后就分出去自己過活了，更別提后院里旁的庶子庶女。

    府里設(shè)了宴，這一大家子爺們兒分成好幾桌，時不時有人來給沈清煙敬酒，無非是說兩句好話，沈清煙不會喝酒，但沈宿說了，她現(xiàn)今是顧明淵的學(xué)生，以后入仕了，這人情往來自然有，這又在家里，便要她學(xué)著喝酒。

    幾杯酒一下肚，沈清煙有些頭暈。

    二老爺沈輝沖沈潯笑道，“看你六弟酒力不勝，還不快去扶他回院子休息?！?/br>
    沈宿撫著胡須道，“你們兄弟是該親厚些，以后也有個照應(yīng)?！?/br>
    剩三老爺一家人在另一桌添悶氣。

    沈潯便離座，過來托住沈清煙的手腕，他身形一僵，他一直知道他這不中用的六弟有一副好相貌，只是過于娘氣，沒成想這腕子也綿軟無骨，還真比女人都嬌弱。

    沈清煙被他扶回自己的小院子，剛一進(jìn)去，他就飛快放開手，沈清煙踉蹌了一下，醉著眼看他，臉紅撲撲的艷麗。

    沈潯別過眼，冷哼一聲要走。

    沈清煙被他這態(tài)度給氣著，“五哥哥，你別以為我醉了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是二叔叫你扶我，你拿我撒什么氣？”

    沈潯道，“你借著小公爺?shù)膭菰诟锍浯鬆?，也不怕小公爺知曉了，有你什么下場？?/br>
    沈清煙被他說的心慌，只嘴硬道，“表兄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說我?！?/br>
    沈潯呵笑，轉(zhuǎn)身便走。

    沈清煙不想輸了氣勢，朝他背影道，“表兄對我極好，五哥哥再羨慕也沒這樣的好先生教你！”

    只是沈潯根本不理會，直接走了，沈清煙窩著氣，直又記起她先前回府遭父親打就是他告狀的。

    難免也怕他跑去顧明淵那兒耍什么陰招，酒都嚇醒了一半，父親他們還在吃宴，她想立刻回學(xué)堂，恐怕不行。

    她只能先回屋等著，躺床上瞇著眼半夢半醒，迷糊時，耳聽到房門開了，有人躡手躡腳進(jìn)來，她以為是雪生，直到那人往床上爬，一股香粉味撲鼻而來，她登時睜眼，入目竟是祖母身邊的丫鬟秋月，兩人大眼瞪小眼，秋月先向她拋了個媚眼，嬌羞的告訴她，“六少爺，老太太已經(jīng)把奴婢指給您了，奴婢一定伺候好您。”

    說著便想脫她腰帶。

    她之前面對沈清煙都吊著眼睛看人，這陡然熱情，讓沈清煙根本招架不住，直被她壓在床頭，眼看著真要被扒衣服。

    恰時柳姨娘進(jìn)門，一看這陣仗，趕忙跑過來拽開秋月，攔在沈清煙身前道，“秋月姑娘膽子未免太大了，煙哥兒還在讀書，伯爺管的緊，自來不許丫頭往她房里去，你是老太太院里的人，最懂規(guī)矩，怎的也這般糊涂？”

    秋月面上閃過慌張，旋即鎮(zhèn)定道，“老太太看六少爺院里人少，將奴婢給了六少爺，奴婢看六少爺醉了，才想著給他更衣，好讓他睡的安穩(wěn)些?！?/br>
    她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她是老太太給沈清煙的通房丫頭，柳姨娘這個身份沒資格管到她。

    柳姨娘面帶笑容，沒與她硬懟，只跟沈清煙道，“煙哥兒，你才回來，咱們娘倆都沒說得上話?！?/br>
    她給沈清煙遞眼色，沈清煙立時板起臉對著秋月道，“你出去?！?/br>
    秋月臉一訕。

    沈清煙道，“我使喚不動你了？不然我自己跟祖母說，不要你了！”

    秋月忙不迭退出屋，還想偷聽，雪生守在門前，她只得去了耳房。

    屋內(nèi)，沈清煙抱緊柳姨娘，頭埋在她懷里叫姨娘，柳姨娘拍著她的背道，“有姨娘在，別怕?！?/br>
    沈清煙嗯嗯著，嗅到她身上的香氣，小聲說，“姨娘，那些同窗都討厭我?！?/br>
    柳姨娘摸了摸她的臉，“你現(xiàn)今是小公爺?shù)膶W(xué)生，我聽說他人品貴重，你若在同窗中沒遇著好的，小公爺應(yīng)有好友，人說物以類聚，他的好友里若有你中意的，也不能錯過了。”

    沈清煙點了點頭，“我記著姨娘的話?！?/br>
    柳姨娘看她乖的很，不免笑起來，“你父親近來常來我院子，要是我肚子爭氣，給你生個弟弟出來，就不愁那些了?！?/br>
    沈清煙張著水汪汪的眸子，也很高興，“有了弟弟，我以后就能一直陪著姨娘了?！?/br>
    柳姨娘笑容里發(fā)苦，“傻孩子?！?/br>
    ——

    宴席過后，沈清煙就一刻也不想留在府里，急忙忙回了學(xué)堂，緣著沈潯那幾句話，她心底虛的慌，天還沒黑，就進(jìn)了英國公府。

    她在書房呆了有小半個時辰，顧明淵下值回來了，他不是一人回來的，同行的還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相貌算俊朗，雖比不得顧明淵姿容出眾，但眉眼看著溫和。

    二人徑自去了茶廳。

    沈清煙沒敢往前湊，只找掃墨打聽，才知這青年是永安侯世子徐遠(yuǎn)昭，現(xiàn)任東宮詹事府洗馬，是個沈清煙沒聽過的官名，但能跟顧明淵做同窗，必定也是個有本事的。

    掃墨沒同她呆多久，便被叫去做事了。

    沈清煙躲顧明淵屋里，白日酒喝過后也沒歇息就回來了，她犯起困，可能還有點酒勁沒緩過來，糊里糊涂爬到那張枸木雕架子床上，一倒頭縮進(jìn)角落睡了過去。

    這邊顧明淵見完?????客，去書房沒看到沈清煙，掃墨跟他說沈清煙沒帶功課過來，今兒學(xué)堂有假，約莫周塾師沒布功課，她過來轉(zhuǎn)一遭就回去了。

    忙碌了一日，他也有些累，沐浴后天徹底黑了，窗臺上掛著一盞朦朧小燈，到他觀閱了一遍卷宗，燈油也差不多耗盡，燈火漸漸熄滅，他按了按眉心，在黑暗里熟門熟路的來到床邊，褪了衣衫，仰躺進(jìn)床，再一閉眼，漸入夢。

    快睡沉?xí)r，身上忽然一重，他霎時沒了瞌睡，反應(yīng)過來那是條腿，身側(cè)還有腦袋往他懷里擠。

    溫?zé)彳浵阗N上了他的脖頸，鼻尖正抵在他下巴上。

    那人近乎趴在他懷里，拋卻了所有的禮義廉恥，腿搭著他，懶懶的還真會讓人以為是爬錯床睡著了。

    顧明淵早年間也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丫鬟爬床的事，只他母親盯的緊，怕影響他學(xué)業(yè)，只要逮著丫鬟爬床，都會打一頓再發(fā)賣了，這后面就沒丫鬟敢闖他臥房了。

    “下去，”顧明淵道。

    那人仿佛驚了一下，頭剛挪起，顧明淵翻身下床，摸到火折子點上燈，寒著面扭頭看床上人，乍然眸光凝住。

    床上睡著沈清煙，迷糊著醒過來了，發(fā)髻散亂，臉側(cè)沾著碎發(fā)，她抬起潮紅倦懶的臉，容色近妖，水眸繚繞，用混有睡意的嗓音呢喃喚他。

    “……表兄?！?/br>
    作者有話說：

    煙煙：都十三章了，我才跟表兄睡到一起，哭哭。

    第十四章

    她這一聲表兄把她自己徹底從朦朧意識中喚醒，用胳膊支起上半身，她的身體還沒回過勁，整個人軟塌塌的，鬢發(fā)零落在肩頭，雪色面龐上顯出不知愁苦的嬌紅。

    顧明淵看她爬下床，身段細(xì)而柔，踮著粉嫩白秀腳尖，左邊腳踝上小小紅痣媚的燒人心，她很快穿好鞋襪，最后在他面前站好，竭力恢復(fù)成好好學(xué)生的模樣。

    晚燈的映照下，顧明淵瞧清了她眼尾有枕頭邊緣硌出來的一條印痕，她確實只是在床上睡覺，假不了。

    “表、表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床上了?！?/br>
    過了七月，夏日的熱氣有所降下，但屋里仍放了兩個冰盤，入夜后室內(nèi)溫涼，睡下身上要蓋毯子，沈清煙身子弱，抵不住冷，縮在角落里開始還睡的香，后頭冷了找不到取暖物，正好顧明淵體熱，她在睡夢中才一頭撲他身上汲取熱源。

    沈清煙自小被她父親當(dāng)成男兒訓(xùn)導(dǎo)，很多女兒家該注意的東西也沒人和她說過，她姨娘不能插手她的事，也就只告訴過她，她是個姑娘，要和男人離遠(yuǎn)些，以防叫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她剛剛往顧明淵身上鉆。

    沈清煙偷瞄了眼顧明淵，沒看出他神色變化，又往自己身前瞅了瞅，很平坦，雪生說她這處大了不少，必須要多纏些布才能裹平，但是也很悶?zāi)兀３Ｍ覆贿^氣。

    沈清煙估摸著他沒瞧出來，左右在他看來她是男人，兩個男人睡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我有事要跟表兄說?！?/br>
    火折子燃盡，顧明淵還是未置一詞。

    沈清煙緊張兮兮的揪著衣袖，“因著表兄教我，現(xiàn)在我回家中，家里的叔叔哥哥都敬著我，今兒五哥哥說，我借著您的勢在府里裝大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