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170節(jié)
可是她命不好,沒過多久又遇到了負(fù)心漢——哦,不是負(fù)心漢,是流氓,但衛(wèi)姨告訴我,我媽只是遇到了負(fù)心漢……然后又不幸有了我。 生下我以后,老太太強(qiáng)行要把我送走,最后是被爺爺聯(lián)合他的大兒子一起騙過了她,于是我便成為了靳長清的孩子,我爺爺?shù)膶O子。 衛(wèi)姨告訴我,我生母是被靳盛洪送回了家鄉(xiāng)??晌叶粴q那一年,去過一次藏城,專門尋過她……” 他沒有尋到,只帶回了一只藏獒。 那年,靳朝安回到北城后,便把全部希望放在了靳盛洪身上,只可惜他一直躲在山里,所以靳朝安才會放火逼他下山。 “真可笑,我竟然是強(qiáng)'jian犯的兒子,我mama是被流氓□□后才有的我。她恨我,所以我不怪她,因我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存在,就是她晦暗的一生中最為污穢不堪的鐵證?!?/br> “原來我是這樣的人,怪不得,從未有人愛過我,我奶奶、我媽……人人都厭我、恨我,我跟你講……” 他似乎并不需要莊燦的回應(yīng),只是在自言自語,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語調(diào),講他小時候的故事,講他奶奶是如何虐待的他,提到靳舒寧的時候,他卻頓了一下。 “沒事,你說吧?!?/br> 靳朝安反而沉默了。 其實他不講,莊燦也知道,對于小時候的靳朝安來說,他大姐對他一定是像唯一一束光一樣的存在。 車隊擁堵,依舊沒有一點松懈的跡象,前方來了兩輛警察,看樣子似乎是有交通事故。 靳朝安側(cè)身看著窗外,他看到了路邊的一名流浪漢,忽然笑了。 莊燦的手腕被他捉住,靳朝安指給她看,“老婆,你看,那個人像不像是我的父親?” 可不等她開口,他又看到了天橋下的一個乞丐,皺了皺眉,又說:“也許是他也不一定?!?/br> “可是這個城市的流浪漢那么多,我要怎么找……”聲音聽起來有點喪氣。 但不到一秒,他又突然雀躍起來,像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干脆我把他們?nèi)繗⒐?,這樣好不好?” 這時道路通了。 莊燦怔怔盯著他,瞳孔驚恐。 她知道他能說到做到。 靳朝安卻瞬間恢復(fù)如常,他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臉,語氣溫柔,“開個玩笑?!?/br> 演技一流。 …… 回到瞰海,靳朝安沒有進(jìn)去,而是在門口抱了抱她,“走了?!?/br> 他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電梯間的時候,莊燦在他身后開口, “今晚留下來吧?!?/br>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靳朝安的腳步頓在那里。 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表情,甚至有點委屈。 好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狗,終于被主人允許進(jìn)入家門。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莊燦第一次主動要求他留下來。 延悅在一旁激動地捂住了嘴。 “三哥!三哥!快進(jìn)來呀,燦燦要你留下啦!”延悅差點叫出聲。 莊燦回房間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看到靳朝安已經(jīng)站在陽臺上了。 隔著一片玻璃,望著他默默吸煙的背影,莊燦深呼了一口氣。 大概是心靈感應(yīng),靳朝安一手夾著煙,微微側(cè)過身子,就和莊燦憑空對視上。 好久沒見過她剛剛洗過澡的模樣,紅撲撲的一張小臉,他的心都漏跳了幾拍。 掐滅煙后,他推開陽臺的門,走向她。 莊燦沒再看他,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吹頭發(fā)。 靳朝安走到她背后,握住她手腕,而后拿過她手中的吹風(fēng)機(jī),主動幫她吹起了濕發(fā)。 他從未做過這種事,但好在記性不錯,也學(xué)她之前幫自己吹頭發(fā)時的模樣,用五根手指穿過發(fā)絲,用手掌隔開頭皮,慢慢地移動著熱風(fēng)。 這樣可以防止他控制不好溫度而把她的頭皮燙傷。 這一刻,莊燦在想什么呢? 哦,她在想,在外是威風(fēng)凜凜的大佬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要給她當(dāng)tony。 吹完頭發(fā),莊燦也拍完了爽膚水。 整個小臉白里透紅。 靳朝安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看,似乎如何也看不夠。 莊燦被他看得“惱怒”,一巴掌把他的臉拍到一邊。 靳朝安卻趁機(jī)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 “你——” “是你要我留下的?!?/br> 莊燦:?你還將我一軍? 她抽回手,“那我現(xiàn)在教你滾,你滾不滾?” “不滾?!苯菜榔べ嚹樀乇ё∷?。 這一次,莊燦卻沒有推他。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靳朝安的眼眶微微濕潤了。 他把臉埋在她香香的頸窩,撒嬌又委屈地喊她,“老婆……” 莊燦沉默兩秒,推開他,卻又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 她盯著他的眼睛,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 兩只兔子無聲對視著。 她的眼睛也紅了。 “知道我為什么要你留下嗎。” “不知道。”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這些話,她在車上的時候就想告訴他了—— “不是沒有人愛你,我愛你,雖然我真的不想承認(rèn),但我心里那顆日日為你難過的心,卻告訴我這就是事實?!?/br> “我愛你,真的愛上你了?!?/br> 她放下手,轉(zhuǎn)而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大手貼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手掌抑制不住地發(fā)顫…… “摸到了嗎?這就是我愛你的證據(jù)。我真的從未想過要打掉它,從來都沒有過,那些狠話、氣話,都不是我內(nèi)心真正的想法。在你得知我懷孕的那一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在那之前,我真的毫不知情,否則我絕不會為了給你下毒而用自己的身體提前試毒……” “我說過我有解藥的,我說過我不會真的害你,可你偏不信我。解藥是我用自己的身體試驗成功的,如果沒有成功,我絕對不會給你下毒。我更沒有服用過墮胎藥,那都是試毒惹的禍……我怎么可能會服用墮胎藥?” 莊燦說得很平靜,可靳朝安聽得卻一點也不平靜。 他在聽,心也在痛,想象她毫不猶豫地喝下毒藥,和毒發(fā)時備受折磨的樣子,胸腔的那顆心臟,痛得就要不跳了。 莊燦用雙手貼在他的手背上,不讓他再抖。 “而且這些天,每天我都有好好地吃飯,好好地散步,好好地曬太陽,所以……” 她頓住,而他的心就要沖破了胸腔。 “所以?” “所以……我妥協(xié)了?!?/br> 最終她無奈一笑,“你聽過一句話嗎?最愛的人往往會先認(rèn)輸,所以,我最愛你,我認(rèn)輸了?!?/br> 她說她最愛他。 所以她認(rèn)輸了。 莊燦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靳朝安眼角的那滴淚也無聲地滾了下來。 莊燦用小指給他擦掉。 擦到臉頰的時候,故意捏了捏他的臉。 “我是心疼你,理解你,所以才做出的讓步。我知道你大姐為你付出了很多,而你不僅把她當(dāng)親人,甚至也當(dāng)作恩人,我心疼你小時候沒有感受過父愛母愛,雖然我也沒有父愛,但最起碼,我還有mama愛我,我心疼你小時候睡在地下室,唯一的玩伴只有床底下的一只老鼠,我心疼你幾天幾夜沒吃飯,最?????后只能把你唯一的玩伴活活摔死,去啃它的rou吃……” 莊燦快要說不下去了,“我知道,在你那么難過的小時候,只有靳舒寧毫無保留地給了你唯一的愛?!?/br> 靳朝安在地下室里高燒昏厥,靳舒寧為了讓醫(yī)生過來給他看病,跪在奶奶門前磕頭,磕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磕得額頭上都是血。 這些其實不必他說,莊燦也能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 “所以我妥協(xié)了,靳朝安,以后你要好好愛我。” 靳朝安閉上眼睛,嘴角微微彎起,像只大狗一樣去蹭她的臉。 蹭完左邊,去蹭右邊。 莊燦扒也扒不開它,簡直比可樂還難顫。 他什么也不說,只是閉著眼睛微笑,黏在她身上,和她緊緊貼在一起,對著她的臉蛋蹭來蹭去。 莊燦扒不開他,只能微微將頭仰起,她要呼吸。 還要提兩個條件。 “第一,你要答應(yīng)我,讓大姐把我meimei放出來。” “第二,你要放了那些女孩,他們是無辜的。你還要放了我?guī)煾?,而且我想去看看他?!?/br> 靳朝安微微彎著唇角,緩慢地、長長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