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了飯，靳朝安摟著她去樓上的空中花園散了會步。

    天黑回到瞰海，靳朝安留下。

    延悅觀察著三哥和燦燦的表情，覺得這一趟出去，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似乎緩和了點(diǎn)？

    她和崔阿姨躲到廚房偷偷分析。

    莊燦坐在沙發(fā)上，靳朝安把水果親自給她端過來，放到茶幾上。

    他叉起一塊蘋果，喂她。

    莊燦哼笑了一下，“不必惺惺作態(tài)了，直接說吧。”

    省去喂水果的過程，靳朝安擦了擦手，放下紙巾時問，“想好了嗎？”

    “想好了，就像我不可能用愛來控制你，你也絕不可能用一個孩子束縛得住我?！?/br>
    莊燦挑了下唇角，“想要我給你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拿靳舒寧的命換?！?/br>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余地嗎？”

    “是呀，我沒有?！鼻f燦毫不猶豫，“所以你越是囚禁我，我越要把氣撒在肚子上，不信我們就走著瞧?！?/br>
    靳朝安手撐在茶幾上，垂頭默了片刻。

    隨后他起身，打了個電話。

    莊燦看著他走到電視屏幕前，低頭敲了幾下手機(jī)，便和電視連在了一起。

    開頭的雪花密密麻麻。

    很快，屏幕便清晰起來。

    莊燦看清屏幕上的畫面，她大腦“嗡”的一聲——扶著茶幾，慢慢地站起了身……

    從來她都知道靳朝安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但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承認(rèn)。

    屏幕里是一間暗室。

    一個身形佝僂、白發(fā)蒼蒼的老頭被綁在了椅子上。

    他看起來很不好。

    像是好幾天沒有吃過飯，也沒有喝過水了。

    莊燦的眼淚奪眶而出。

    那是她的師傅。

    第89章 枕邊冷月篇

    靳朝安沒有別的要求。

    只有一個, “好好把孩子生下來?！?/br>
    莊燦直接抄起水杯摔在地上，“卑鄙！你真卑鄙！”

    也是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原來靳朝安和他大姐從來都是一類人。

    偏她還做著荒唐可笑的夢，認(rèn)為他不算太壞，認(rèn)為他骨子里還有未曾泯滅的良知, 認(rèn)為他將來有一天還有可能和她走上同一條道路。

    她好傻, 真的好傻。

    延悅聽見動靜, 立刻跑過來, 被靳朝安制止。

    他的目光放在莊燦的腳上。

    莊燦沒有穿拖鞋。

    平時到了家，她就喜歡光著腳，現(xiàn)在腳上也只有一雙薄線襪而已。

    靳朝安怕她的腳掌被割傷，一聲不吭地走了過去, 彎腰蹲下，將她腳邊的碎玻璃一片片拾起。

    他半蹲在她腿邊，單膝點(diǎn)地, 邊撿邊說：“好好養(yǎng)胎, 不要動氣，孩子平安生下來，我會放了你師傅。”

    “如果不呢？”

    “那我便會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br>
    莊燦咬牙切齒地說了個“好”。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shí)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從來, 都沒有?！?/br>
    “嗯?！苯仓?。

    可是親耳聽見, 他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碎玻璃劃破他的指腹，鮮血順著指尖滴落，豐盈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摔在地板上。

    可他卻沒有管, 任疼痛肆意, 只是手卻不受控制地越來越顫, 拾起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地割破他的指。

    莊燦垂眸看著，冷笑。

    “你還記得多多嗎？”

    霎時間，靳朝安抬起的手腕僵在空氣中。

    莊燦閉上眼，一行清淚痛苦滑落。

    她說我就是。

    ……

    十一歲的莊燦被收養(yǎng)后，養(yǎng)母給她取了一個新名字，叫多多。

    希望她的到來能讓家里的商鋪錢多福多好運(yùn)多。

    養(yǎng)母是個寡婦，也是個很有愛心的中年婦人，在領(lǐng)養(yǎng)了“多多”半年之后，又在寒冬深夜的街頭救助了一名無家可歸的流浪少年。

    養(yǎng)母把少年帶回了家，好心收留了他。

    莊燦從沒和這個少年說過話，她甚至也從未聽他開口說過話。

    養(yǎng)母收留少年的時間很短暫，短到只有三天，第三天深夜，鋪?zhàn)永锿蝗挥窟M(jìn)一群陌生人，他們把養(yǎng)母按在貨架上，拿槍頂著她的腦袋，為首的那個女人站了出來，數(shù)了三聲。

    那少年就從柜子里跳了出來。

    女人走上前，摸著少年的頭，問他為什么要逃跑。

    作為他逃跑的代價，女人把槍塞進(jìn)他手中，轉(zhuǎn)過他的身子，命令他親手殺掉收留他的好心人，這是對他的懲罰。

    那時，莊燦就趴在柜臺下的箱子里。

    她聽到一聲槍響，隨后透過一條小縫，看到了倒在了血泊里的養(yǎng)母。

    一個善良平凡的普通婦人，就這么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群人臨走時，把整間鋪?zhàn)釉伊藗€稀巴爛，在警車抵達(dá)前迅速離開了現(xiàn)場。

    警察到了以后，莊燦才從箱子里爬出來。

    那是她來到港城的第二年。

    那一年，她稀里糊涂地丟了meimei，又稀里糊涂地失去了母親，稀里糊涂地被領(lǐng)養(yǎng)，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再次成為了孤兒。

    ……

    其實(shí)莊燦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靳朝安的那張臉。

    大概是五官太驚艷了，靳朝安十三歲的時候，和現(xiàn)在的模樣幾乎沒有一點(diǎn)變化。

    可惜靳朝安沒有記住她。

    也是，那短短的三天相處，他從未正眼看過任何一個人。

    因?yàn)楫?dāng)時那個女人落下的那方帶著蘭花標(biāo)志的手帕，所以莊燦一直以為，?????那少年必定和蘭花社有關(guān)。

    而事實(shí)上，那方帕子是那女人故意留在現(xiàn)場的，目的是要嫁禍給蘭花社，給當(dāng)時正在參加地區(qū)競選的康家人搞點(diǎn)事情。

    可是當(dāng)時的莊燦并不知道，所以后來，她一直在默默調(diào)查蘭花社，就是為了再次找到那個少年。

    可她的力量太渺小，連警方都只能“一帶而過”的人命案，她卻非要刨根問底，結(jié)果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來。

    再一次聽到了蘭花社這個名字，是在白鷺號上。

    她的怒火也是在白鷺號上被徹底點(diǎn)燃。

    從白鷺號，她得知了更多的線索……往后幾年，她馬不停蹄地調(diào)查輝叔，調(diào)查紅衣女人，她要挖出這個叫做蘭花社的組織和它身后的背景，這一次，她不單是為了要找到那個殺死她養(yǎng)母的少年，更是要為那些無辜枉死的女孩討個公道。

    興許是老天開眼，在莊燦二十二歲的時候，偶然在一本財(cái)經(jīng)雜志的頭版頭條看到了他。

    二十五歲的靳朝安，被該雜志評為當(dāng)年華國四十歲以下最年輕的商業(yè)精英。

    于是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謀劃，在二十三歲的那一年，“意外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邊。

    從一開始接近靳朝安的時候，莊燦就認(rèn)定他和他大姐是一伙的。

    可慢慢接觸他以后，經(jīng)過對他的私下調(diào)查，卻又完全沒有找到任何他和蘭花社有聯(lián)系的證據(jù)。

    所以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莊燦特別迷惑……但她也始終沒有放下對靳朝安的那份懷疑，直到她從康二的口中得知了三江會，也知道了三江會和康家的關(guān)系。

    她才意識到，當(dāng)年他是被三江會的人帶走的，而他們在臨走時故意留下證據(jù)，目的就是為了嫁禍給蘭花社。

    這樣一想，一切的謎團(tuán)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拋開這些，單論她養(yǎng)母的死，兇手是蘭花社還是三江會又有什么區(qū)別？

    沒有，沒有任何區(qū)別。

    平民百姓的命可以隨意被他們拿來作為陰謀斗爭的犧牲品，在他們眼中，這些人的生命不過螻蟻。

    不止蘭花社，不止康家，不止三江會……

    不止靳舒寧一個。

    所有的惡人都該死，都該死！

    所以靳朝安無辜么？

    不。莊燦笑了，他不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