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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 第63節(jié)

    不會詩文會被親爹痛打,不會武藝會被寧府的下人欺負,寧朝陽習(xí)文是被迫,習(xí)武卻是拼了命的,只要是有用的武藝,她不吃不喝都會練到會了為止。

    所以,她出現(xiàn)在場上,淮樂的神色頓時就輕松了起來。

    投斧之事,首在腰腹之力,次在手臂之力,寧朝陽舉斧再出,眼神篤定,動作干凈利落,兩把斧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風聲飛出,又一次正中十步外的靶心。

    安靜的夏景園跟著就沸騰了起來。

    “寧大人好厲害!”

    “雙手同擲,比一把一把地擲可難多了!”

    “寧大人加油!”

    原本頹喪不已的徐若水等人見狀,也不吵了,紛紛跑到寧朝陽身后去圍觀,一開始還以為她是運氣,但連續(xù)六把投斧都中靶心之后,徐若水服了。

    “寧大人竟對投斧這么有研究!”他有些激動。

    朝陽盯準遠處的靶心,輕聲道:“略懂皮毛。”

    話音落,雙斧再中,四周喝彩聲再度而起,直沖云霄。

    八投八中,真乃神人也!

    評判席上有的人坐不住了,站起來往前傾著身子朝那邊的一排靶子張望。

    李景乾也怔愣了了一瞬,不過只一瞬,他就垂眼抬袖,將手里的籌子扔進了前頭的竹筒。

    以前沒見過這樣的寧朝陽。

    衣袍獵獵,雙臂堅實穩(wěn)扎,她穿的是女子才愛的海棠金絲裙,可動作看起來,比場上那幾個男兒還更加干凈漂亮。

    不像文卷堆里埋著的書生,像他在戰(zhàn)場上見過的巾幗。

    籌子一個接一個地落進竹筒,寧朝陽十投十中之后,只有兵部尚書還捏著籌子沒動。

    察覺到旁人的目光,他抿唇道:“不急,還有戰(zhàn)斧呢,總不能只看投斧就全許了她?!?/br>
    說是這么說,手里分明已經(jīng)出了汗,眼神也有些不安。

    沈浮玉在后頭瞧著,不由地皺眉低聲道:“這老頭兒是不是覺得下不來臺,故意不給面子?”

    “顯而易見。”華年沒好氣地道,“昨日才說朝陽不懂武事,今日朝陽就親自上場,若得三籌,他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br>
    “那也太不公平了!”程又雪氣得小臉發(fā)紅,“寧大人這么厲害都只有兩籌的話,如何追得上其他人?她昨日的都沒比呢?!?/br>
    眾人聽著,都往旁邊立著的牌坊上看。

    梁安城高居第一,已經(jīng)有九籌,而寧朝陽剛剛才參試,名次還排在最后一個。

    正想著,場上就起了一聲巨大的裂響。

    程又雪嚇得一哆嗦,扭頭去看,就見橫陳著的五根木頭,已經(jīng)被一把巨大的戰(zhàn)斧盡數(shù)劈斷。

    順著斧柄看過去,寧朝陽紅袍翻飛,青絲浮游,她盯著橫木的斷處,眼尾正興致盎然地彎起。

    第83章 給她的籌子

    哐——

    魁鑼重重地響了一聲。

    兵部尚書被嚇了一跳,手一抖,籌子就順著衣袍落到了地上。

    前頭竹筒里只插著八根籌木。

    不過無妨,魁鑼已響,寧朝陽的名字后頭被掛上了三塊籌牌,一躍就到了中間偏后的位次。

    “寧大人??!”鳳翎閣眾人尖叫歡呼,好幾個人都原地跳了起來。

    徐若水等人也震驚地湊上去問:“大人怎么做到的?平時在家也練這個不成?”

    寧朝陽搖頭:“許久未練了,只昨夜臨時抱了抱佛腳,想來老天看我順眼,送了我?guī)追诌\氣?!?/br>
    這還能叫運氣?

    徐若水連連搖頭,一改先前的鄙夷和戒備,主動拿來帕子給她擦汗:“您歇著,后頭我們先上,等您緩過神了再說?!?/br>
    “是啊,您比得晚,先歇一歇,不然后頭要比力氣就吃虧了?!敝苁酪笠步o她端了水來。

    寧朝陽沉默地接過,有些不太適應(yīng)。

    這群武夫的愛恨是不是都太直接了些?

    遠處的梁安城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沒說什么,翻身上馬就去準備第二道題目。

    第二場比的是弓,有五斗輕弓,也有一石余的重弓。

    寧朝陽翻身上馬,背著自己的弓行到了人群之中。

    梁安城瞥了她一眼,哼笑:“七斗的弦哪里配得上威風凜凜的寧大人。”

    “梁統(tǒng)領(lǐng)謬贊了?!睂幊栁⑿Γ拔业刃∨?,七斗弦已是勉力難支,不像梁統(tǒng)領(lǐng)英雄好漢,兩石的弓也拉得開?!?/br>
    徐若水跟著看了梁安城的弓一眼,朝她小聲道:“他的弦也只有九斗。”

    寧朝陽瞪大眼道:“徐統(tǒng)領(lǐng)怎么能這么說,梁統(tǒng)領(lǐng)可是現(xiàn)下的魁首,他怎么會拉不開兩石的弓?”

    “我沒……”

    “你別說了?!背柼謹r住他,扭頭就對梁安城道,“請梁統(tǒng)領(lǐng)先上,給我等開開眼,看兩石的弓弦拉開是什么模樣!”

    “梁統(tǒng)領(lǐng)這么厲害?兩石的弦?”

    “這還比什么,這肯定是梁統(tǒng)領(lǐng)贏了呀?!彼闹苈犃税虢氐娜硕奸_始紛紛感慨。

    梁安城僵在馬上,臉皮一陣青一陣白。

    弓固墻上、以重物掛其弦,弦拉滿時所墜之物的重量即是這把弓的弓力,在大盛一石弓已是重弓,兩石的弓站射都困難,就更別說騎射。

    他很想說自己最多拉一石弦,但氣氛莫名已經(jīng)被烘到了這里,話到嘴邊也說不出來了。

    梁安城咬牙就讓隨從換了一把兩石的弦。

    遠處的李景乾沉默地伸手,扶上了自己的額角。

    比試開始,二十余武將一齊策馬來回奔走,要射中十丈外的草垛、半個時辰為限,以身姿和草垛上的箭簇為評。

    箭簇還好說,多少一目了然,但身姿這一項各花入各眼,注定本場沒有魁鑼。

    寧朝陽一開場就察覺到了殺氣。

    她不動聲色地挽起弓,先射中遠處草垛,再一夾馬腹,飛快避開旁人的箭。

    羽箭紛飛,徐若水十中其七,周世殷也中了六次,但旁邊的梁安城冷汗涔涔,六次挽弓只中了兩箭。

    騎射最耗體力,寧朝陽沒有頻繁挽弓,只守著自己的節(jié)奏,開弓則必中。她每中一箭,旁邊的梁安城就著急地跟著她挽一次。

    這樣的后果就是時辰剛過去一半,梁安城就已經(jīng)累得拉不開弓了。

    “愚蠢。”李景乾不悅地抿唇。

    形勢不太對,梁安城那邊的人也發(fā)現(xiàn)了,眼看著己方一步一步落進下風,有人氣急敗壞地拉開弓弦,不等寧朝陽走開就松了手。

    “寧大人小心!”徐若水開弓急射。

    寧朝陽聞聲就倏地往后倒在馬背上,側(cè)方一支箭飛來,與后方的箭狠狠一撞,箭簇叮地一聲響,跟著就被打飛到了旁處落下。

    淮樂從席上站了起來,皺了眉剛想發(fā)怒,卻見評判席上有人極快地縱身,眨眼就到了那暗算之人身側(cè)。

    他一掌捏住那人的咽喉,將人徑直拖拽下馬,狠狠按到了草地上。

    嘭地一聲悶響,梁安城驚呼出聲:“侯爺!”

    寧朝陽從馬背上坐起來,就見一抹皦玉色從眼前落下,露出后頭那人滿身的戾氣。

    “比試高低而已,你想殺人?”李景乾怒不可遏。

    梁安城愣住,徐若水也有些意外。

    雖說這人是其心可誅,但他這反應(yīng),是不是也忒大了些?

    眼瞧著地上那人被掐得雙腿直蹬,兩人還是紛紛下馬,上前去勸:“侯爺息怒,此處有不少王公眷屬在場,不可驚著啊。”

    “侯爺,松松手??????!?/br>
    李景乾置若罔聞,眼底戾氣一浮就想送人歸西。

    一只纖手伸過來,輕輕捏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一僵,他側(cè)頭回眸。

    寧朝陽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略帶嘲弄地道:“侯爺是見不得我贏,想殺了人順帶取消了這比試?”

    “……”

    李景乾氣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

    那不然呢?

    使著百般手段也想贏她的人,會只是因為擔心她就這么急吼吼地沖過來?

    以前她腦子一熱還會信這鬼話,但現(xiàn)在。

    寧朝陽掰開他的手,順勢站了起來:“時辰要到了,請侯爺回去投籌?!?/br>
    李景乾氣得胸口都疼。

    他站起身,冷聲咆哮:“禮官何在,將這人帶走,送往青云臺查辦!”

    禮官連忙上來應(yīng)聲,將人連馬一起拖出草場。

    水漏滴盡,第二場比試鳴金收尾。

    計籌官數(shù)清了草垛上的箭簇,一一往評判席上呈報:“徐若水二十七枚,寧朝陽二十六枚,周世殷二十三枚……梁安城九枚?!?/br>
    評判席上各位大人一一投籌,兵部尚書終于想通了,老老實實地給了寧朝陽一籌。

    旁邊的定北侯自從草場上回來就在生氣,臉色陰沉得可怕,尚書大人以為他不會投了,想讓計籌官收竹筒。

    結(jié)果在最后一刻,一支籌子還是從李景乾手里飛出來,落在了屬于寧朝陽的竹筒里。

    尚書大人意外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