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你?！标悳拾压獾ü煽诖?，不耐煩道，“趕緊坐上來，回家寫作業(yè)去呢?！?/br>
    “惡心。”

    陳準沒理她。

    這晚，同樣是陳準載著許歲回去，但兩人路上沒說話。

    到家時，郝婉青煮了綠豆甜湯，給他們分別盛一碗，便同許康出去遛彎了。

    許歲吃完回房寫英語卷子，再出來時，已經(jīng)夜深。父母早早睡下，客廳開著落地燈，陳準正躺沙發(fā)上看閑書。

    許歲端著杯子去廚房倒水喝，原想直接回房，到門口腳步頓了頓，又折身走到陳準身旁。

    陳準抬了抬眼：“有何指示？”

    許歲居高臨下瞧他：“你……你那惡心東西敢在家里看?！?/br>
    “什么惡心東西？”

    “少裝傻。”

    陳準當然知道她是說那張碟，故意氣她：“你挺感興趣，要不先借你看看？”

    他說著，作勢起身找給她。

    許歲一把將他按了回去，急道：“鬼才感興趣?！彼龕汉莺菡f：“我警告你，少跟那人來往，再讓我碰見一次，先告訴我媽，再告訴你媽，你媽怎么修理你的，應該不用我?guī)湍慊貞洶伞?/br>
    夏婷這人平時和顏悅色很好說話，她不輕易揍陳準，但揍一次就是狠的。

    陳準翻著書，皺眉：“你煩不煩?！?/br>
    許歲說：“光是學習不好你還有救，可是一旦學壞，就沒回頭路了。那男生看著就不像好人，你心里要清楚?！?/br>
    陳準掏掏耳朵：“知道了?！?/br>
    許歲還想嘮叨幾句：“你馬上要升初三，就不能長點心……唔……”

    后面的話沒說完，陳準挺起身捂住她的嘴。

    力量上的優(yōu)勢，他握著她雙肩將她一個大轉(zhuǎn)身，從后面一手反剪她手臂，另一只手仍環(huán)過去堵她的嘴。

    許歲說不出話：“唔……”

    陳準推著她回房，聲音懸在上方：“噓，可別出聲，大娘他們睡了?！?/br>
    許歲掙扎。

    陳準將她送進房門，松手，虛踹了她一腳：“進去吧你。”

    沒等她追過來，他快速關(guān)上房門。

    不多時，許歲聲音隔著門板，氣哼哼道：“沒跟你開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陳準倚著門框：“行了，記下了?！?/br>
    后來那張碟陳準左塞右藏，不知被他弄到了哪里去，反正許歲沒在家里看到過。

    作者有話說：

    準：我藏哪兒好呢？我到底看不看？

    第24章

    這一年的夏天, 許歲只有半個月的假期，逍遙過后，她正式升入能叫人脫掉一層皮的高三。

    翻了翻日歷, 還有三天就是陳準生日, 那個討厭鬼已經(jīng)沒臉沒皮追問她好幾次送什么禮物了。

    許歲頭疼, 陳準家條件不錯，什么都不缺，送吃的太隨便，送穿的沒新意，送本送書他肯定不會看, 知道他喜歡球鞋, 但她買不起, 何況陳叔叔已經(jīng)提前半個月送來一雙杜蘭特, 他現(xiàn)在還寶貝似的放床頭供著呢。

    許歲想的腦袋快爆炸，拉著同桌逛了兩晚禮品店，最后靈機一動, 為陳準選了條狗繩。

    陳準看到這禮物時, 臉都黑了：“怎么著, 栓我脖子上遛遛我？”

    許歲笑彎了腰：“給端午的。”

    “我過生日，大姐?！?/br>
    “我知道?！痹S歲從他手上奪過狗繩, 套在端午身上試大小：“多好，遛狗的時候就能想起我?！?/br>
    當時的陳準不曾知道, 這話會成為一句魔咒。

    陳準：“想起你做什么, 你能幫我收狗屎？”

    許歲說：“做夢吧?！?/br>
    “所以啊, 你這禮物一點誠意都沒有?！?/br>
    狗繩尺寸剛剛好, 許歲取下來, 順了順端午背上的毛：“狗繩普通, 上面的字可不普通?！彼牙K子翻過來，猛地戳向他鼻梁：“沒良心，瞧瞧，瞧瞧，我繡了一晚上呢?！?/br>
    陳準偏頭躲開，離遠點才看清，黑色的繩子上繡了兩個字，是歪歪扭扭的“端午”。

    陳準手臂撐起身體，接過狗繩仔細端詳了一番，“字夠丑?！?/br>
    “不要拿來?！?/br>
    許歲傾身去奪，這回陳準抬高手臂躲開了。

    他換個姿勢歪躺著，手上擺弄繩子：“就這兩個字，你弄了一晚上？”

    許歲忽然不想送給他，原本絞盡腦汁準備的禮物，被人嫌棄了。

    她抬腿踩上沙發(fā)，去搶他手上的狗繩，第一次沒拿到，她野蠻地揪住他衣領(lǐng)，踩著他小腿挺身，給搶了過來。

    陳準“嗷”一聲。

    許歲說：“你嫌丑，姑奶奶還不送了呢?！?/br>
    陳準揉著腿，委屈道：“既然送我禮物，那不得叫我滿意么，不如多加幾個字?！?/br>
    許歲罵道：“加個屁！”

    “就前面加四個字，‘陳準的狗’?！?/br>
    許歲心說慣的他臭毛病，轉(zhuǎn)身坐去另一邊不搭腔，隔了會兒，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挑了挑眉：“你想加字？”

    “啊，‘陳準的狗’啊。”

    這一次，許歲竟笑著答應下來：“好呀?！?/br>
    于是，陳準15歲生日這天，擁有了一條特別的狗繩，繩子上寫著六個字——“端午的狗，陳準”。

    打打鬧鬧的日子就這樣悄然過去，流水一樣抓都抓不住。

    新年過后，許歲書架前多了塊倒數(shù)的記事板，上面有揉開的粉筆印記，數(shù)字每天都在減少，距離高考越來越近。

    而陳準還是不緊不慢的老樣子，名次依舊倒數(shù)，好在人還算規(guī)矩，照常上下學，沒闖過禍。

    3月8日星期五，這一天，對許歲來說很普通，普通到緩過神來時，已經(jīng)到了下晚課的時間?？伤€不知道，這一刻的另一個少年，人生正經(jīng)歷著天塌地陷般的巨變。

    她像往常一樣騎單車回到家，卻不見父親母親和陳準的身影，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所有房間黑著燈，廚房也沒有做過飯的痕跡。

    許歲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回房間才發(fā)現(xiàn)郝婉青給她留了字條，說陳準家里有事，叫她別等他們，自己睡。

    許歲心中咯噔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要大晚上去處理。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許歲在去學校前等到了郝婉青，她雙眼紅腫地回來，衣襟褶皺，精神很差。

    許歲站在原地挪不動步，更不敢開口問什么。

    她遲遲沒有出門，直到郝婉青主動告訴她，說陳準mama昨晚發(fā)生車禍，人沒搶救過來，今天凌晨去世了。

    許歲終于見到陳準，是在夏婷出殯的那天。

    她隨父母過來吊唁，離很遠就見路旁停著幾輛轎車，頭車系著白花，每輛車的車尾都貼著“陳府坤喪”四個字。

    許歲抬了抬頭，天剛蒙蒙亮，世界是灰的，就連昔日經(jīng)常做客的小院，也失去原有的色彩。

    許歲一眼瞧見陳準，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西褲，明明只隔兩天，他卻瘦脫了相。視野里這人變得陌生起來，她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同，那個快樂無憂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陳準站在院門口，遠遠看過來，與她對視幾秒，又挪開了視線。

    許歲抿了抿嘴，跟著父母走過去，“你還好嗎”這樣的話她問不出口，“節(jié)哀”更是一句廢話。

    所以她低下頭，沉默著。

    她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陳志遠陳叔叔，他一夜之間蒼老許多，鬢間染了白霜，雙眼布滿血絲，見到許家夫妻，再一次紅了眼眶。

    這個能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中年男人，在整場葬禮中竟亂了方寸，很多事反倒要一個剛滿15歲的男孩幫他cao持。

    陳準臉上沒有太多悲慟神情，就連夏婷送去火化那一刻，也只看得到少年緊握的雙拳，這種極力克制的平靜，讓許歲覺得不安。

    葬禮過后，陳準離開了許家，搬回那座小院。陳志遠和他同住數(shù)日后，不得不返回南嶺市打理酒廠生意。

    許康曾多次打電話叫陳準回來，都讓陳準搪塞過去。他又打電話給陳志遠，這孩子一直都是夏婷管教，他勸不動，酒廠又暫時無法抽身，最后也只好隨他去了。

    陳志遠都這樣說，許康夫妻就此作罷。

    而許歲課業(yè)加重，密集的模擬考壓得她透不過氣，每次想起有事要解決，都被各科老師砸來的厚厚一沓卷子所阻礙。

    轉(zhuǎn)眼就是一個月，有天，她決定去陳準家里看看他，可到了又望而卻步，她怕見他，從小一同長大的交情令她更加不知怎樣安慰他 。

    然而許歲撲了一個空。

    放學時間，他家里根本沒有人。

    端午拴在院子角落，見來人是許歲，沖她瘋狂搖尾巴。

    它面前的水碗空了，被它舔翻在一旁。

    許歲翻墻進去，把書包里的礦泉水打開，倒入碗中。

    端午吧嗒吧嗒喝起來。

    后來許歲是在校外面館見到陳準的，這期間她又去過他家兩三次，都沒找到人，打他家里電話，也三言兩語就掛斷了。

    許歲約陳準中午放學出來吃面。

    她看到陳準時狠狠怔了下，他快瘦成紙片人。

    陳準朝她笑笑：“你吃什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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