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蘭(重生) 第92節(jié)
蘭宜生出了緊迫感:“該把點心鋪子開起來了。” 翠翠很有干勁,一路以來的順利給了她很大的信心,她大聲應道:“好!” 蘭宜情緒沒那么高昂。 她這身子到底還是有點拖累,心里著急,但是很懶得動彈,說不上來的不自在。 可能是找到了落腳地方,心神松懈下來以后,之前累積的疲累全泛上來了。 蘭宜不想告訴翠翠,翠翠一定會拉她去看大夫,余錢不多了,得省著用。 忍一忍罷,應該不是大毛病,休息休息應該就好了。 不知道沂王府那邊—— 蘭宜極快地打住了思緒。 前塵往事,不必再想也不必再提。 她走得干凈利落,那些華服首飾,她一樣都沒有帶,現(xiàn)在就也不用拖泥帶水,再追憶什么往昔。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就當她又重生了一次吧。 ** 京城沂王府。 “好,什、么、都、沒、帶——” 竇太監(jiān)跪在堂中地上,聽著頭頂上一字一頓的震怒聲音,幾乎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他的心肝隨著一下一下地直顫。 他伏在地上,把嘴閉得牢牢的,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 他深知道,這時候無論說什么,都只會進一步激怒主子,引來皮rou之苦算輕的。 “本王待她有哪里不好?她竟這樣對待本王,她居然敢——!” 竇太監(jiān)一動不動,哪怕沂王的咆哮響徹堂中,他耳朵都快叫震聾了,也權當自己是塊石頭。 因為他實在也回答不了沂王的問題。 已經(jīng)是獨寵的恩遇,別的不提,就沂王代理朝政這陣子,多少人想著法要往沂王府里塞人,他才到京不到五日,攆走了三撥人,沂王多一眼都沒有看過。 但正牌的沂王妃就是走了,走得毫不猶豫,毫無留戀。 沂王府的富貴,眼跟前至尊的榮華,沒有一樣能吸引她,最要命的是,這里面還包括了沂王本人。 “她居然敢——” 沂王用力閉了一下眼,又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 他這次的聲音輕了很多,也冷了很多。 她居然敢,拋下他。 在他滿心思念,一腔繾綣的時候。 他繁忙公務之余,夜深人靜時,還抽空算著幾時可以讓人將她接進京來,而她在想什么呢,想著如何離開他。 并且她真的離開了。 只留給他一張紙條,像嘲笑他的一廂情愿——她的心意,她早就說過了,是他不信,是他自以為是,是他自作多情! 他連想罵她是個騙子都做不到! 她從來沒有騙過他,她說自己沒有心,就果然沒有心,從頭到尾,是他自己騙自己。 他怎么會這么蠢。 沂王高大的身形搖晃了一下,竇太監(jiān)察覺到了,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扶他往椅子里坐下:“王爺,王爺保重身體,王妃那里,老奴已著人去追查,王妃身邊服侍的人,也都捆進京來了,老奴這就看著人去審問,肯定能把王妃的去向?qū)彸鰜怼?/br> “不用了。” 沂王扶著額頭,眼睛赤紅,輕聲道。 她要走,就由她走好了。 她的心不在他這里,這么久了,沒捂出一絲溫度,他把她的軀殼追回來有什么用。 竇太監(jiān):“啊?” 沂王盯向他,道:“本王說,不用追了?!?/br> 他聲音冷得像冰鑒里的冰,寒氣直撲到竇太監(jiān)面上來,竇太監(jiān)打了個顫,忙道:“是,是?!?/br> 沂王又閉上眼,煩躁而疲憊地向他揮了下手。 竇太監(jiān)告了退,躡手躡腳地往外走,退到門邊時,停了下,他腳邊有一個揉皺的紙團,是先前沂王看過暴怒后扔的,他想撿起來帶走,免得沂王看見了再生氣。 剛矮下身子,忽然沂王睜眼:“你怎么還不出去?” 竇太監(jiān)忙道:“老奴這就走,這就走。” 他也不敢撿了,倒退著趕緊出去了。 他走后,沂王盯著那一小團紙看了很久,慢慢站起身來,走到跟前,一腳要踩下去—— “什么?王爺說不用追了?” “唉,是啊。” 回廊的盡頭,隱約的對答聲傳過來。 是剛剛出去的竇太監(jiān)和趕來要回報的孟三。 “那我都問出來了,不用報給王爺了?” “不用——嗯?你問出來了?怎么這么快?那幾個死丫頭不是都說不知道嗎?” “見素姐和善時她們確實不知道,但是鈴子知道啊?!?/br> “鈴子是——哦,跟王妃一塊進府的那個毛丫頭?” “對。” 竇太監(jiān)的聲音很小,不過孟三聲音清朗,不知道收斂音量,清清楚楚地道:“王妃和那個叫翠翠的丫頭商量去向,她正好在窗戶底下玩,都聽見了?!?/br> 竇太監(jiān)懷疑地:“你確定嗎?她沒撒謊?” “竇公公,你也太小看我了,十二歲的小丫頭說話真假我能看不出來嗎?對了,那個小鈴子還挺適合干我這行的,我嚇唬了她一回,問出來好多話,其實王妃娘娘不是什么都沒帶走,有拿了王爺書房的一把匕首,要不要告訴王爺?” “……”竇太監(jiān)沒好氣道,“閉嘴吧你,有什么好說的,讓王爺再想一回王妃娘娘和他一刀兩斷?” “咳,竇公公,你小點聲,而且,這是你說的,不是我啊?!?/br> 竇太監(jiān)多靈醒的人,登時聽出他話音不對,一轉身,就對上沂王從正門里探出來的黑透了的臉。 竇太監(jiān):“……” 沂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掉頭進去了。 孟三的追問在門外響起:“竇公公,那還要不要叫人去追???” 竇太監(jiān)道:“唉,不是說過了嗎?不追了,別惹王爺心煩了?!?/br> 屋里的沂王緊緊地皺緊了眉。 作者有話說: 小鈴子優(yōu)點:隱藏的包打聽,出色的孟三接班人 缺點:敵我不分 第83章 淮安府。 劈啪、劈啪…… 爆竹聲中, 一家新的點心鋪子香遠齋開業(yè)了。 門臉不大,售賣的品種也不算多, 但收拾地極為干凈整潔, 難得還有兩分雅致,五色應季糕點粉的粉,青的青, 門前免費提供的一桶酸梅湯也色如琥珀, 令人望之口角生津。 生意極好,半天功夫就賣光了。 中肯地說,倒不是初來乍到的掌柜有多么出色的經(jīng)營手段,一下子就能將名氣打出去,主要是碰見了一個買賣的大戶。 淮安府府治山陽,山陽縣衙戶房掌事的朱典吏。 蘭宜開鋪子的手續(xù)就是尋他辦的, 本來還準備了打點的銀錢, 朱典吏分文沒取,一天之內(nèi)將文書辦齊, 親自送到香遠齋來。 表面上看,這真是一個兩袖清風、愛民如子的好吏,實則朱典吏另有所求。 朱典吏今年三十三歲, 正當壯年, 不幸喪妻, 因在衙門做事,眼光養(yǎng)得高了,挑續(xù)弦挑了兩三年, 沒得一個中意, 直到看見了蘭宜。 朱典吏以為是天賜良緣, 又云有緣千里來相會。 蘭宜在山陽落戶的文書, 也是他經(jīng)的手,不過當時還未吐露其意,等前后都打聽明白了,確定了這是一個因不能生育受夫家嫌棄、被休回來娘家不肯收留、只得去投靠遠親又因病不得不在半途停留的無主美婦人,朱典吏的心思就完全活動了。 他也不遮掩了,直接上門示好。 ——所謂遠親還遠在湖州,哪里那么容易尋到,就算尋到了,焉知人家肯不肯收留?不如順應天意,就在此地再嫁與他,從此免受流離之苦。他已有一子,并不在乎續(xù)娶的妻子能不能生育。 這些是朱典吏連續(xù)三天大手筆買空香遠齋后,就近從衙門里抓了個官媒遣上門來說的。 蘭宜自然婉拒了。 官媒不死心,說:“陸娘子,老身看得出你臉皮薄,只怕有些害臊,不好意思就答應,你好好考慮考慮,過幾天我再來。” 她站起來,這樣的地頭蛇不交好也不便得罪,蘭宜送了她一包點心,官媒差事雖沒成,也挺高興,道:“呦,多謝了,朱典吏賞過我一回,你們鋪子的東西比別處都鮮亮精巧些,看娘子你這模樣,也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何必受這拋頭露面的苦呢?朱典吏家兩代為吏,攢下的家業(yè)可是不俗——” 就勢又把朱典吏夸了幾句,才笑著走了。 翠翠松了口氣,又有點發(fā)愁:“奶奶,她再來怎么辦?” 蘭宜不將這等瑣事放在心上:“我不答應就是了。” 想了想又道:“朱典吏再來,別賣給他了?!?/br> 香遠齋的定價不低,因為是貨真價實的王府秘方,這年頭,普通百姓與達官貴人之間的吃用就如彼此的身份一般,劃著巨大的鴻溝,兩者難以逾越,但彼此不是毫無需求,貴人也有想嘗嘗民間小吃的時候,而民間富戶對于朱門繡戶也有許多羨慕與想象。 限于成本問題——比如一些太精細的模具,眼下還置辦不出來,她和翠翠已經(jīng)摸索著簡化了一些,但最終價格仍然是偏中高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