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蘭(重生) 第20節(jié)
他罵得這么狠,楊老爺一時無話可說了,疑心兒子借此罵他,又不好問的,問了白白撿罵。 楊升瞅見個空當(dāng),活命心切,忙費(fèi)力地插話道:“老爺,大爺,就算大奶奶回來同意,姜姨娘不一定愿意吶?!?/br> 謀害主母的罪名不是好背的,姜姨娘又不傻,怎會認(rèn)這口鍋?許再好的條件也難得她點頭。 一聽這話,楊文煦尚未表態(tài),楊老爺?shù)男馗韧ζ饋砹耍骸昂?,有她說話的份?陸氏身子這么差,生養(yǎng)不出來,一大半都是她氣的!也不算冤枉她?!?/br> 說完討好地問楊文煦,“煦兒,你說對吧?”聲音又小了點,“不管怎么樣,你總不能大義滅親滅到親爹頭上吧?!?/br> 楊文煦沉默著,遲遲沒有應(yīng)聲。 作者有話說: 算算字?jǐn)?shù),我應(yīng)該是下周二v,到時候三更分兩章,和離和進(jìn)府一天解決~(非文中時間,文中會開一點時間流速。) 第19章 跨院內(nèi)。 姜姨娘有些心神不寧。 長女楊慧撒著嬌來問她:“姨娘,爹爹呢?兩天沒有見到爹爹了,我想爹爹?!?/br> 姜姨娘勉強(qiáng)露出笑意:“你爹爹忙,乖,你自己玩去吧?!?/br> 楊慧有點不樂意:“家里沒什么好玩的,又不能出門?!?/br> 她年紀(jì)還小,感覺得到家里氣氛的不對勁,但不懂往心里去,也不知憂愁。童言無忌地又問:“姨娘,我聽見周mama和人議論,說不知道母親的藥是不是姨娘下的,這是什么意思?母親的病總也沒好,她一直在吃藥呀?!?/br> 姜姨娘一個激靈。周mama是幼子睿哥兒的乳母,是她這邊的自己人。 自己人都有這樣的揣測——別人呢? 楊文煦兩天沒有來,早出晚歸,回來了都直接歇在前院,連二門都沒有踏足,他是不是也疑心了她? 但她真的沒有! 姜姨娘覺得自己冤極了。 后宅有后宅的法子,贏男人的心靠的是水磨工夫,殺人害命她從未想過,太喪心病狂了,她自認(rèn)不是那樣的人。 哄了幾句打發(fā)走了女兒,姜姨娘坐不住了,覺得得做點什么,還沒想定時,丫頭在門邊行禮:“大爺來了。” 姜姨娘一喜,忙走過去相迎。 楊文煦進(jìn)門,先攆丫頭:“出去?!?/br> 丫頭走了,姜姨娘見著來勢不妙,心中一緊,也顧不得什么了,連忙道:“大爺,我沒有——” 她沒有迂回,因為實在覺得自己清清白白,無需畏懼。 楊文煦像是心有靈犀,截斷道:“我知道?!?/br> 姜姨娘的心緩緩地又落下去了。 她安心而感激,果然,她沒有錯付,她選的夫主連早已疏遠(yuǎn)的正房都能寬待有加,又怎么會為幾句小人言語就冤枉了她。 楊文煦在主位坐下,姜姨娘奉上茶來,楊文煦沒有喝,姜姨娘以為他是為家中接連多事煩惱,琢磨著言語溫柔安慰:“大爺,事情再難,總有解決的辦法,大爺不是已經(jīng)查出是楊升去買的那要命東西嗎?就將他嚴(yán)懲一番,再想法子把大奶奶接回來就好了?!?/br> 她自為善解人意,楊升背后是楊老爺之事她當(dāng)然知道,但提也不提,填楊升的一條命就夠了,不傷和氣。 茶盞就放在手邊,觸之溫?zé)幔瑮钗撵阋崎_手掌,回避開來。與此同時他下了決心,直視著姜姨娘道:“不夠?!?/br> 姜姨娘幫著想主意:“對,還有那個去配藥的小子,他也有份?!?/br> 楊文煦仍然道:“不夠?!?/br> “……”姜姨娘一腔的溫情悠蕩著冷了下去,她意識到了什么,只是不肯相信。 楊文煦的話打破了她的幻想:“茹娘,你委屈一點,去鄉(xiāng)下吧。” 鄉(xiāng)下原來是陸蘭宜的去處。 姜姨娘渾身冰涼地想,怎么繞了一圈,會變成了她。 她不想去,去容易,頂了這樣的罪名去,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回來時楊文煦身邊若有了別人——這簡直是一定的,正妻尚在,趙家那個不要臉的小女兒已經(jīng)盯上了這個位置,何況她一個妾,那時她又怎么辦? “是老爺——”頂著楊文煦忽然嚴(yán)厲起來的眼神,姜姨娘不甘心地說了下去,“是老爺給奶奶下的毒啊,老爺不滿奶奶敗壞門風(fēng),要清理門戶,咬定這一點,這件事傷不了老爺?shù)?。?/br> 一樣的事情,放在楊升身上要凌遲,放到姜姨娘頭上得償命,而真正的兇手楊老爺反而不一定要付出多重代價,因為他是楊家家主,有天然的掌家權(quán)力,若在鄉(xiāng)下地方,抓住jian情直接雙雙拖去浸豬籠淹死都是有的,官府一般也不管。 砰。 是楊文煦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姜姨娘嚇了一跳,就聽楊文煦逼問她:“然后天下傳言我的妻子孝期出墻,我的父親下毒殺親嗎?!” 姜姨娘:“……” 她張口結(jié)舌,楊文煦這是動了真怒,做他的妾室這么多年,她第一次見他失態(tài)至此。 “但大奶奶沒有……”她慌亂著辯解。 “所以父親就是冤殺了兒媳?!睏钗撵愕?。 姜姨娘再說不出話了。 這是一個死局,楊文煦是清貴翰林,不涉實務(wù),這一階段最重要的是養(yǎng)氣養(yǎng)望,他家中這么一大團(tuán)亂象,還怎么清得起來,又怎么貴得起來? 他因為母孝已經(jīng)耽誤三年,失去了近在咫尺的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位置,孝期又出這么多事,之后憑什么再重新爭取御前禁中的職位。 “茹娘,我知道委屈了你?!?/br> 楊文煦控制著放緩了聲音,將上面那些道理一一說著,姜姨娘越聽越失魂落魄,她試圖再為自己辯白一二,但楊文煦語句不停,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jī)會,于是姜姨娘明白,這是定了主意,改不了了。 而她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反抗不了。 在楊家生活這么多年,后宅這塊方寸之地,她已然稱心如意,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楊文煦的前程擺到一桿稱上,而她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分量是如此輕飄,不堪一擊。 楊文煦末了道:“你放心,孝滿回京之前,我一定會去接你的?!?/br> 姜姨娘茫茫然地想,這句話很熟悉,陸蘭宜出門前,他也是這樣許諾的。 這難道就是現(xiàn)世報嗎。 陸蘭宜—— 她還活著嗎? 姜姨娘一肚皮的苦悶郁氣,恨不得在口中吶喊出來:如果已經(jīng)化為冤鬼,為什么不看準(zhǔn)了報應(yīng),這次明明不是她??! ** 蘭宜還活著。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在沂王府上已住了半個月。 這半月內(nèi),她的神智沉浮在清醒與渾噩之間,大半時間都是后者,一度病情反復(fù)到吃不下藥也認(rèn)不出人,眼睛有時睜著,目光定定的,翠翠與她說話,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不知人事。 翠翠傷心得躲到角落里大哭一場,哭完再也不向見素提要回家的事了,沂王府里,隨傳隨到的良醫(yī)和任意取用的好藥才吊住了蘭宜的一口氣,要是走了,只怕不等到楊家門口人就沒了。 至于沂王府為什么這么善心大發(fā),翠翠不知道也不想管了,人活著才要考慮這些,在此之前,先活著。 沂王府撥給她們的是位于王府東北角的一處院落,屋舍坐北朝南,正房耳房廂房共十來間,十分寬敞,只是少有人至,這么多天以來,除了孟醫(yī)正之外,翠翠只見過見素和另一個與見素輪值的叫做抱樸的侍女。 院中植有兩株生長茂盛的梔子花樹,時近端午,正是花期,油綠的葉子里爆開一朵朵潔白的花朵,花朵使勁盛放,將整座庭院都籠在素雅幽凈的香氣里。 仿佛受了這生命力的感染,蘭宜在香氣里終于開始好轉(zhuǎn)了。 這一日,甚至能在丫頭的攙扶下到屋外的軟榻上靠坐一會了。 “這花真香?!?/br> 望著滿樹的花,蘭宜慢慢道。 她有恍如隔世之感。 “是啊。”翠翠傻笑。她是高興的。 鈴子在花樹下仰頭,聲音清脆地道:“我摘一朵給奶奶插在頭上?!?/br> 蘭宜微笑想要拒絕,鈴子動作快,已經(jīng)揪了一朵跑過來,到跟前愣住了,因為蘭宜沒有梳髻,她插不上去。 “給我吧?!碧m宜伸手接了過去。 靜靜又坐了一會,蘭宜覺得精神尚好,向侍立在一旁的見素道:“我要見王爺,勞你去稟報一聲。 翠翠不笑了。她有點緊張。 蘭宜面色如常,她算受了沂王府的恩惠,但不能這么不明不白地一直在王府住下去。 總要有個說法的。 見素遲疑片刻,她是王府的人,并不需要聽蘭宜的調(diào)派,但不知為何,她沒有像敷衍翠翠一樣敷衍蘭宜,行禮道:“是?!?/br> 見素去了,有一會功夫沒有回來,翠翠忐忑起來:“奶奶——” 她開了口,又不知該說什么,一直被限制在這里,她連院門都沒有出過,院門之外的王府風(fēng)景,王府之外的青州現(xiàn)狀,她一無所知,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蘭宜望著手里的花出神。 她也不知道將要面對什么。 只能確定沂王不會要她們的命。不然,就不用費(fèi)這么大力氣救她了。 算起來在沂王府度日倒是難得的清靜,人在生死兩可之間,不會想到楊家,也不會想到陸家,沒有人來打擾,所需做的僅余吃藥一事,她自我感覺能好起來,與這種空靈放松的精神狀態(tài)有很大關(guān)系。 蘭宜抬起頭來。 可能是一院的花太香了,也可能是曬在身上的陽光太溫暖,所見的一切明亮而美好,蘭宜有點覺得,活下去,也許不是一個糟糕的選擇。 那些誰是誰非,恩仇報應(yīng),楊家現(xiàn)狀如何,她已經(jīng)不那么想知道了,楊文煦,姜茹,楊老爺,甚至包括陸老爺,就讓他們都留在前塵里,留在上一世,而她要試著往前走一走。 “翠翠?!彼?,“回去以后,我要和楊文煦和離?!?/br> 翠翠滿心的忐忑都嚇飛了:“——???!” “啊,這——” 她持續(xù)結(jié)巴,蘭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嘴角噙一抹笑意,沒有血色的面容與手里的梔子花相映照,人比花更易碎。 想到楊家那些人,那些事,翠翠一狠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