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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權(quán)勢滔天 第23節(jié)

    “行了,今日你咬了我一口, 如今還流著血呢, 這遭就算扯平了?!闭f罷, 轉(zhuǎn)身往村子里走去。

    走出幾米遠回頭一望,那孩童還在地上未起身,本想離開卻見遠處一老嫗顫顫巍巍走來,嘴里喊著“小北”。

    地上的男孩聽見叫聲,下意識掙扎兩下,賀攸寧心下了然,原來他叫小北啊。

    好不容易在村子里看見個活人,她可不想這般輕易就放過,連忙回頭,扯著小北后頸的衣領(lǐng),將他提起,沖著那老嫗喊道:“老人家,小北在這兒呢?!?/br>
    在老人面前,小北一改之前的狠勁,老實了不少,乖乖叫了聲祖母。

    老嫗眼神有些不好,走到跟前才看見賀攸寧這么個大活人,一時有些疑惑。

    許是害怕她將偷錢的事抖落出來,小北此刻身形僵硬,生怕賀攸寧多說一個字,心中發(fā)誓,若是這人不知看眼色,在祖母面前說三道四,他定饒不了她。

    那只賀攸寧此刻已將錢袋之事拋擲腦后,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眼前的老婦人。

    小北已是瘦得可憐,這老夫人也是皮包骨頭,這會兒她要是再不知這村中是何情況那邊太愚鈍了。

    忽的回想起剛進村時看到的場景,家家白布皆是無人,根本不是之前所想的搬遷,而是人皆死了。

    冬天太冷凍死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若是又冷又沒有糧食,那這些人便是只能等死。

    怪不得辛靈鎮(zhèn)上這般冷清,一個鎮(zhèn)子尚且如此,那這周遭的村子又能好到哪里去,賀攸寧抬眼望去,只覺這村子彌漫著死寂之色。

    小北趁其走神,一個打挺便從她手下逃出,站在祖母身前,警惕地望著她。

    賀攸寧摸了摸袖口,從里拿出半塊干糧,這是路上剩下的,此刻正好遞給對面二人。

    小北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拿,老嫗卻拍掉他地手阻止,“孩子,你留著自己吃吧,如今這世道可不好,快收起來,別給他人瞧見?!?/br>
    說罷,還四處瞧瞧,生怕有人冒出來搶走。

    老嫗心善,這下賀攸寧看眼前張牙舞爪的小孩也心順不少,上前兩步,不容拒絕的將干糧放在她手里。

    老嫗看她堅定,環(huán)顧四周一圈,見四下無人趕緊將干糧塞進懷里,招招手示意賀攸寧跟著走。

    小北跟在身后,還時不時轉(zhuǎn)過頭來瞧她兩眼,賀攸寧這才發(fā)覺,原來小北是個男孩,許是吃不上飯的緣故,比尋常的女孩還要瘦小幾分。

    祖孫兩相依為命,住在村東頭的山腳下,只茅草屋一間,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自從進了家門,小北更加警惕,眼睛直直盯著賀攸寧,就像是被入侵地盤的小獅子,時不時露出獠牙震懾外來之人。

    賀攸寧掃他一眼,便不看他,她實在對欺負小孩沒什么興趣。

    倒是那老嫗忽然注意到賀攸寧脖子上的咬痕,那牙口大小除了小北還有誰,連忙押著小北道歉,還將懷中的干糧遞給她。

    小北本還老實的準(zhǔn)備低頭,一瞧那干糧,眼神都被勾過去,竟像被釘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孩子,快收回去吧?!痹S是看著賀攸寧穿著普通,老嫗便下意識將其當(dāng)成同自己一般的百姓,或許比自己日子過得好些,但這年頭誰家都不嫌糧食多。

    “老人家,這干糧你先收下,我有些事情想問問您?!?/br>
    老嫗還有些猶豫,小北卻忍不住奪過干糧狠狠咬一口,像是同她示威。

    賀攸寧朝老嫗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小北一時愣住,轉(zhuǎn)頭去了里間。

    “老人家,我從北邊來辛靈鎮(zhèn)投奔親戚,到了地方卻不料親戚一家早就離去,也不知去了何處,這鎮(zhèn)上家家門戶緊閉,我多番打聽都不得消息,不知這是何故?”

    老嫗嘆了聲氣,“你怕是多年都未與你那親戚通過信吧?”

    賀攸寧點了點頭,只道是平日不常聯(lián)系,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來投奔。

    “孩子,你來錯了啊?!崩蠇D搖了搖頭,“這辛靈鎮(zhèn)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要么黃土埋身,要么便如我們這般茍延殘喘等著死。”

    又安慰她道:“你那親戚家底可還厚實?若有些錢財便是逃到外邊去了,你不用這般擔(dān)心。”

    賀攸寧皺眉,江寧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官府設(shè)的糧倉,按理來說能扛些日子。

    可問及此,老嫗卻道:“糧倉?起初還日日施粥,可這樣并不是長久之計啊,日子一久糧倉也空了,如今便改為一月兩次。”

    賀攸寧下意識便覺不對,景成帝當(dāng)時設(shè)糧倉時是按三年的量囤積的,不可能在短短數(shù)月里就走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我聽聞從前先帝設(shè)糧倉時,囤了不少糧食,如今這么快便用完了嗎?”

    “快?”老嫗訝異,轉(zhuǎn)頭一想,這孩子北邊來的不了解情況也是常事,解釋道:“饑荒差不多已有兩年了,如今拿出來的都是些霉米,不過這倒也沒什么,餓起來樹根都啃還計較這些做什么?!?/br>
    老嫗還在說著什么,可賀攸寧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一年多,這和她得到的消息不一樣,這到底哪里出了紕漏。

    “兩年?”她不免開口問到。

    老嫗點點頭,道:“再過上幾月,便有兩年之久了?!?/br>
    怪不得,怪不得這村子中沒什么活人,這般久的時間,怕是都餓死凍死了。

    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喊聲:“阿婆,小北,你們在么?”

    老嫗一驚,連忙抓住賀攸寧的手將其往屋里帶,低聲囑咐她千萬別開口。

    賀攸寧聽話地貓在墻角,聽著外間一中年男子的聲音。

    “阿婆,換了個山豬,給你和小北拿了幾塊,你們餓了也好填填肚子,小北不在,又去鎮(zhèn)上了嗎?唉,這年頭哪還有人肯施舍的。”

    老嫗沒有回答只是推脫不肯收這碗rou,那中年男子卻將碗放下,匆匆離去,賀攸寧站起身瞧見他似乎還抹著淚。

    待人遠走,她才緩緩走出來,看著桌上的一碗rou,又看著呆呆望向門外不動的老嫗,有些不解。

    屋內(nèi)的小北聽了許久,像是終于忍不住,發(fā)瘋般沖了出來,拿起那木碗久向門口沖去,手腳并用地拋了個坑,就要將其倒入坑中。

    賀攸寧急忙沖上前制止,“你干什么?別人送來的rou你這般糟蹋,還知不知好人心?不是班長餅都要么,怎么如今rou卻要倒掉。”

    這一行為落在她眼中簡直不可理喻,世道艱難人人都求自保,他人好心送來rou卻要將其浪費,明明前一秒那半張餅都視作珍寶,如今這是作甚。

    小北想要掙扎卻無法掙脫,便想著故技重施來咬賀攸寧的手,哪知她早有防備,一手便將他按倒在地,眼疾手快端起一旁的木碗向屋內(nèi)走去,端端正正擺在桌上。

    小北還想著倒掉,卻被老嫗阻止,“小北,先放著吧,等晚些時候給你鐘叔還回去?!毕肓讼胗值溃骸八懔耍胰ミ€,你最近少出門,乖乖待在家里?!?/br>
    賀攸寧實在不解,既然他人都能換來rou,日子那還算過得去,何必逞一時意氣,不如收下這個人情,待來日再還。

    誰知這番話徹底惹怒了小北,怒氣沖沖走進里間將藏好的錢袋仍在賀攸寧臉上,吼道:“滾!給我滾!”

    這下她的脾氣也上來了,“你在發(fā)什么瘋?”

    老嫗見狀不對,急忙拉開二人,又呵斥小北進里間,對著賀攸寧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鐘家人是好的,我兒子因救他們家人離世,這個恩情他們便記到現(xiàn)在,實屬難得,只是這……這rou我們不能收,小北受不了想要掩埋也是情理之中?!?/br>
    又想起什么,對著里間的小北道:“你若想埋,便挑出個骨頭埋了吧,只是這碗東西還是照樣送回去?!?/br>
    見賀攸寧還是不解,老嫗長長嘆出一口氣才道:“山豬并非是真正的山豬,這山上能吃的活物早就沒了?!?/br>
    賀攸寧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桌上的木碗,上面飄著一層厚厚的油脂,此刻卻讓她反胃,幾近要吐出來。

    山上的活物都沒了,不是山豬,那是……

    作者有話說:

    這章有點沉重。

    可以求個評論嗎?

    第28章

    賀攸寧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嫗, 企圖得到一否定的答案,老嫗別過頭去,默默拭去眼淚, 答案呼之欲出, 她終是忍不住奪門而出。

    站在屋外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一想到那碗浮著油脂的rou, 胃里還是翻江倒海。

    小北站在背后冷笑一聲,富貴人家出身的人自然體會不到窮人受的苦,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喝了這碗水你就趕緊走,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商幫里的人,你們這伙人進鎮(zhèn)子的時候我瞧得一清二楚?!?/br>
    他也是因著這一點才鋌而走險搶賀攸寧的銀子, 看著她一個人在外頭瞎晃這才下手。

    賀攸寧一轉(zhuǎn)頭便看見小北手里拿著盛水的木碗, 與裝著rou的那碗別無二致,一個沒忍住吐了他一身。

    小北眼見就要發(fā)飆,又不知想到什么還是放下拳頭,忿忿轉(zhuǎn)身回屋換衣服。

    待收拾妥當(dāng), 在那木碗中夾起一塊小骨,用碎布裹著, 徑直出門往山上走去。

    賀攸寧想了想,跟在其后也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未說話,氣氛有些沉重, 直到二人來到一處墳地, 瞧著上面的泥土便可一眼分辨出新墳與舊墳。

    時間久的上面已長滿雜草, 新的就小小一個土包,上面放著一塊碎石當(dāng)作墓碑。遠遠望去, 少說都有幾十個。

    小北轉(zhuǎn)了一圈, 在一處新墳前停下, 二話沒說便蹲下徒手挖坑。

    賀攸寧站在這里只覺無法呼吸,撲面而來的絕望與痛苦將她淹沒,她被關(guān)在山匪處一天沒吃喝都覺難熬,那這些人活活被餓死又該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此刻她迫切的想做些什么,卻又覺得做得再多也無法彌補。

    最終她蹲在小北旁邊,將劍鞘遞給他,自己一言不發(fā)雙手刨起土來。

    二人鄭重的將碎步連同小骨一同埋了進去,重新蓋上土,放上小小一塊石頭,一個人的一生就這般潦草收場。

    小北靠在大樹上,忽然開口:“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就當(dāng)成鐘叔家的孩子埋了吧?!?/br>
    “前些日子我便看出來鐘叔有這個念頭,在鎮(zhèn)上破廟那我看過他,他們換……換山豬的都在那兒。

    鐘叔家的孩子出生在饑荒剛開始的時候,那個時候日子還能熬,可是連著兩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糧食價格也越來越高,很多人被餓死。

    當(dāng)時總想著再等一等,等到朝廷派人來就好了,可是一等便等到現(xiàn)在,村里的人要么凍死要么餓死,剩下來的也不多了。

    他還沒有名字,出生到現(xiàn)在都沒吃飽過,后來他娘沒熬過便走了,官府偶爾施粥,鐘叔寧愿自己餓著都要喂給他?!?/br>
    小北嗤笑一聲,接著說到:“說是粥,可不見幾粒米。”又忽然想到賀攸寧是商幫中的人,如今的商幫和世家官府的關(guān)系很是緊密,便不再多說此事,只接起前話。

    “官府不是每日都施粥,到了后來,鐘叔只好喂自己的血給他,可即使這樣,他身體還是越來越差,再這樣下去,大人和孩子都要保不住,鐘叔家里還有兩個孩子,總不能只顧著這一個,你說對不對?!?/br>
    這話像是喃喃自語,并未要得到回應(yīng)。

    “鐘叔是個好人,這樣的世道他還記得從前的恩情,人總是要活下去的,要活下去的……”小北一直重復(fù)這兩句話,不知是自我安慰還是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行為。

    賀攸寧無法對鐘叔的行為作出任何評價,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換成她自己,在這樣的處境下也不知會作何選擇。

    老嫗將木碗還了回去,這回鐘叔一字未說,默默接過,賀攸寧遠遠看著那一家人,正如小北說的那樣,他家中還有兩個孩子,不足六歲的樣子皆是女孩,只不過瘦的可憐。

    這樣的世道,一般人家或許會狠下心將女孩變賣,可他沒有。

    賀攸寧難以想象,他曾經(jīng)做過怎樣的心理掙扎,終是不忍再看,轉(zhuǎn)身離去。

    *

    此刻的江寧府也不太安寧,饑荒一事想完完全全瞞下來已是不太可能,卿嘉述這一路走來,除非是眼瞎,否則不可能瞧不見這江寧府是何情況。

    更不提路上險些被災(zāi)民圍住哄搶,幸而國公府的守衛(wèi)各個精悍,這才鎮(zhèn)住了災(zāi)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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