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發(fā)家致富 第108節(jié)
“不能讓勞改犯看節(jié)目!”這個消息也是廖國富聽來的,他想九場是新開的分場,上上下下沒規(guī)沒矩的也就算了,總場長也不會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他們四場五場不一樣,他們是八七五農(nóng)場的支柱,是門面,怎么能做這種壞了紀律的事情呢?而且這場演出還是他一力促成的,不能出一點點岔子。 林逸秋笑著的臉頓時一僵,不讓勞改犯看節(jié)目還怎么找人?不過他掩飾的很好,其他人也并未看出端倪。 “啊,可明天是元宵誒,之前春節(jié)也……”廖英杰無意中說了一句,隨即又糾正說:“我知道了,我會讓勞改農(nóng)場那邊看緊一些?!?/br> 看緊一些可能性倒也不大,大家都憋壞了,就等著明天元宵看節(jié)目鬧元宵呢,保衛(wèi)科的人也不見得會盡心。廖國富深思以后,又改口了:“算了,讓保衛(wèi)科的人也去看節(jié)目吧,至于那群勞改犯……讓他們看節(jié)目是不可能的,不過倒是可以讓他們出來放放風,但是不能出任何幺蛾子?!?/br> 廖英杰和林逸秋兩人連連點頭。 回去以后,林逸秋就把徐離景叫來商量對策,他把廖國富的話轉(zhuǎn)述給他,問道:“我覺得這應該是最好的接觸機會了……不論如何咱們得冒一次險,你覺得呢?” 徐離景焦急地來回踱步。 “如果你沒有意見,我就想辦法讓阿杰引我們過去。” “我們自己去不行嗎?”徐離景并不放心外人。 “我們得有個當?shù)厝嗽谑掷?,不然被抓到了,后果不堪設想。” 徐離景理解林逸秋的意思,卻依舊放心不下:“你覺得廖英杰可靠嗎?” 林逸秋反問:“那你覺得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 徐離景悶聲道:“行,一切行動……我都聽你的指揮。” “好!”林逸秋得了準信,當即就把節(jié)目順序打亂重組,他把自己的節(jié)目放在第一個大合唱后面,這樣可以早點結(jié)束表演去找人。 第二天為了分流,主辦方還是把元宵匯演分成了上午場和下午場,而林逸秋和徐離景則選擇了下午場以后出去。 四場和五場為了這次演出準備地非常充分,甚至把大禮堂借出來供他們使用,而這也正中林逸秋下懷,這意味著一旦天黑,看演出的人就不會在外面亂晃悠(畢竟禮堂內(nèi)暖和還有茶水供應,廁所也一應俱全),而他們行動的危險性也會大大降低。 而對于怎么把廖英杰拉進他們隊伍,林逸秋也有自己的想法。 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屬于叛逆期,相對應的,他的好奇心也是最重的。 果然,聽完林逸秋的計劃,廖英杰表現(xiàn)得十分激動:“逸秋哥,你們膽子也太大了?!?/br> “你也別說這些虛的,我就問你,加不加入!” “可是我爹那里……”廖英杰有些為難,一邊是爹交代的工作,一邊是朋友的友誼。 “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不過我先說好了,你可不能把這事情說出去。等事成之后,我把你那份分給你,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沒什么大本事,賺不到錢沒有出息嗎?” 這話可真是說到廖英杰的癢處了,他開始變得格外焦慮:“可是我也沒做什么,怎么能拿錢呢……” 思前想后,廖英杰還是心動了,而且他對這樣的冒險行動有著說不出的好奇:“算了,我跟你們一起去!” 林逸秋跟徐離景相視一笑,上鉤了! 就在來這里的前夜,徐離景就老實交代了,他要找的人其實并不是什么救命恩人,而是他是生父。他的父親是一位金石學家,金石學是近代考古學的前身,又因為研究方向和范圍等等不同,而略有區(qū)別,但是都掩蓋不住一件事情,那就是徐離景的父親懂文物! 而他恰恰有一件文物! 因此,林逸秋以此為借口,設下了一個局。 元宵晚會熱烈開場,當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中,大禮堂的后門口三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鉆入了林中。 路上,廖英杰還在興致沖沖地問著:“我們真的能找到那個老教授嗎?如果這件文物是真的能賣多少錢?” 而林逸秋和徐離景的心早就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根本沒心思來回復他。 廖英杰把兩人帶到上次的牛棚,果然如廖國富所說,現(xiàn)場并沒有人看守。 大冬天的,一群人居然在外面吹冷風,卻沒有一人想躲到屋檐下的。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黑了,夕陽留下了最后一抹余暉,只能讓人勉強看出對面的人樣,但是這要從幾十個穿著外形一模一樣的勞改犯中找到一個人依然很難。 林逸秋低聲抱怨了一句:“嘖,這要怎么找嘛?” 突然,徐離景的視線定格在了一個點,接著他的瞳孔倏然張大。而對方無意中轉(zhuǎn)頭過來,也看見了這里站著三個黑影。 林逸秋想象中感人肺腑的父子相認場面并沒有發(fā)生,徐離景只是遠遠地望著那人,那人也是愣神般地看著徐離景。 兩人之間雖然一句話未說,卻已經(jīng)勝過千言萬語。 林逸秋見狀戳了戳他的胳膊:“你還愣著干嘛?” 徐離景苦澀一笑:“知道他還活著我就放心了。我還是不過去了,去了我的身份也會暴露?!?/br> “什么身份暴露?”廖英杰好奇道。 “阿杰,我們在這里守著,讓徐老師去問?!绷忠萸镖s緊把人拉走,給徐離父子留下見面機會,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徐離景自己了。 “啊?”廖英杰一臉茫然地被拽走了。 等對方走到近前,徐離景眼眶突然紅了,他的淚水無知無覺落下,薄唇卻彎出一抹欣喜的弧度。 “爸爸,你還認得我嗎?” 徐離松被這一聲喊得如夢初醒,他見四周沒人,快步上前把徐離景拉進一旁林子里。 剛剛站穩(wěn),他就迫切地問:“我總不是還沒天黑就開始做夢了吧。你你怎么會到這里來,我不是安排你們都出國了嗎?” “你媽怎么樣?你弟弟怎么樣?”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徐離景久別重逢的欣喜逐漸淡去。 徐離松見他這副模樣,心里也猜到了個七八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們出事了,對吧。”徐離松用平靜的口吻說道。他能安心在這里服刑,有一大半原因是他知道妻兒都遠在美帝,靠著家里留下來的錢過得很好,可如今卻好像不是這樣的…… “你說話啊,你快說啊——”徐離松壓低的嗓音中是掩飾不住地顫栗。 “弟弟他很好,我把他托付給了周家哥哥……只是媽,媽她受不住屈辱……”徐離景閉上雙眼,眼淚也隨之傾瀉而出:“去了……” 徐離松無法接受愛妻離世的現(xiàn)實,如雷劈般怔愣在原地:“你說什么?” “他們燒了媽寫的書,罵她打她,讓她沒日沒夜地跪著,她生了很嚴重的病,你服刑的第二年,她就跳河了……” “第二年?那不就是六七年的事情了?” 徐離景艱難地點了點頭,即便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八年,他依然忘不了那天母親尸首被打撈上來的模樣。 徐離松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殆盡一般,嘴里喃喃低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哈哈哈,我、我竟是今日才理解蘇子瞻的詞……” “爸——你別嚇我?!边@樣的失態(tài)的父親是徐離景從沒見過的,他印象里的父母一直都是一對溫和恭順的璧人,爸爸是金石學家,mama是一名作家,外人眼里的天作之合。 冷靜下來以后,徐離松開始盤問徐離景這些年的經(jīng)歷。 “你怎么來的?” “嗯?” “我問你怎么來的?” “我頂替了一個知青身份下鄉(xiāng)的?!?/br> 徐離松大喘一口氣:“你膽子也太大了?!?/br> “我之前一直就想找到您,我在劉家村做了好多年的老師,就是苦于沒有機會進農(nóng)場找您,如今看見您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辈徽撊绾?,他的雙親還有一個活著。 “你這孩子,下鄉(xiāng)容易回城難啊,你怎么做事如此不計后果!” “還有,你沒有想過如果身份被揭穿,你怎么辦?你弟弟怎么辦?我怎么辦?我如今這幅樣子,還能受得起喪子之痛嗎?”徐離松痛心疾首地說,可隨即他又想到兒子這么冒險為的不也是自己這個父親嗎?說到底還是他的罪過。 “等等,你說你在劉家村呆了那么多年都沒有辦法進農(nóng)場,怎么就突然能找到我了?” 徐離景把自己跟著知青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而徐離松的關(guān)注點則完全不同:“你是說你是托一個叫林逸秋的知青辦的宣傳隊來的五場?” 第128章 相認(二) “這人可不可信?你有沒有把你頂替的事情告訴他?他知道你父親是勞改犯,可有說什么? “頂替的事情我沒說,我只說您是我父親。至于他的人品……據(jù)我所知,他是個純粹高尚的同志,他本人十分優(yōu)秀,會畫畫會英語會唱歌會表演。他在得知我的身世之后,并沒有看不起我,而且我們宣傳隊里有個地主的兒子,還在這里表演呢……” 徐離松并沒有因為兒子的夸贊而放松警惕:“他人呢?我想見見他。” 徐離景知道父親不見林逸秋一眼是不會放心的,只能把站在不遠處望風的林逸秋也喊了過來。 “見我?!” 廖英杰似懂非懂地看著兩人。 林逸秋只能打著哈哈:“啊,是不是那本古籍有什么問題啊?” 徐離景順勢下臺階:“嗯,教授說要跟你詳談。” 今天在室內(nèi)表演,所以林逸秋只穿了一件中山裝套了件外套就匆匆出來了,現(xiàn)在蹲在草叢里腿都快蹲麻了,突然聽到徐離景說他父親要見自己,他猛得站起來,差點因為腿凍而摔倒。 林逸秋踏著月光一步一步走到老人身邊。 只這一眼,徐離松就知道這孩子人不差。 只見他梳著三十年代流行的大背頭,穿著一身整齊的中山裝,雙手插兜,一派風流。不若是個來鄉(xiāng)下受苦的知青,倒像是哪個大家族出身的小少爺,在自家花園閑庭信步。 恍惚間,他就像看見三十年前的老友向自己走來,笑著鬧著要跟自己賞月下棋。 臆想中的身影跟眼前的男孩漸漸重合,徐離松恍惚間竟有些分不清現(xiàn)實和想象。 難道這孩子是……他的孩子? 林逸秋拘謹?shù)厣锨按蛄寺曊泻簦骸安?您好?!?/br> 見徐離松一直打量著自己,林逸秋趕緊解釋道:“哦,我扮演的角色叫查理·鄭,是個海外歸國的資本家,所以才穿成這樣的……” “無妨,你這樣穿,很好看。”徐離松嘴里念念有詞,之前還對林逸秋略有敵意的他已經(jīng)全然放松了下來。 徐離松怔愣了一會兒,然后如夢初醒般地上前握住林逸秋的雙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復又道:“是我魔怔了,你叫林逸秋。逸秋逸秋,這可真是個好名字。” “小林同志你是哪里人?今年幾歲了?家里有幾個兄弟姐妹?你父母對你好嗎?”問完以后,徐離松一臉期待地看著林逸秋。 林逸秋雖然覺得對方問話怪怪的,就跟調(diào)查戶口似的,卻還是老老實實說了:“我家在江省吳縣,農(nóng)歷五六年生人?!?/br> 徐離松喃喃自語:“五六年,五六年……不對……這不對啊?!?/br> 林逸秋想掙扎一下,卻發(fā)現(xiàn)這老人雖然骨瘦如柴,卻有著一把子力氣,把自己的雙手攥得緊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