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正色道：“自然是繼續(xù)搞副業(yè)！同志們請放心，這件事我已經(jīng)匯報給村長了，并且得到了他的批準。咱們的橡子是集體的，賺的錢也是為了集體，所以我們不是私人買賣，不是割資本主義尾巴。不過有王根生在，咱們還是要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br>
    聽了這話，眾人再度唾棄王根生。

    有人提議說：“那咱們繼續(xù)去撿橡子唄，我們每天都能撿不少?！?/br>
    林逸秋搖了搖頭：“橡子就那么一季，賣過這陣就結(jié)束了?！倍疫M城也不方便。

    “那怎么辦？眼看這形勢大好??！”

    “這橡子粉也不是那么好賣的，如果繼續(xù)這樣走街串巷地賣，永遠就是個家庭作坊?！绷忠萸锂斎灰堰@一路賣貨的艱辛跟眾人說明。

    接著他語不驚人地說：“所以，我的意思是咱們開個食品廠?！?/br>
    “食品廠？！”

    “就咱們一個小村子還能開廠？”

    聽了林逸秋的話，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咋還就扯上開廠了呢？

    林逸秋道：“是，我剛剛說了，橡子粉只能賣一個季度，難道咱們就只賣這一兩次，賺個幾十塊錢就滿足了？咱們不得有一條長遠的發(fā)展道路嗎？”

    宋國慶一聽，林逸秋這是又有主意了，他也樂得做這個捧哏，便道：“那你說說，我們接下來具體該做什么？”

    林逸秋說：“首先，咱們得多定幾條路線，包括不限于食品廠的發(fā)展，如果大家還有別的副業(yè)想法，都可以跟我說！”

    “其次，我想開食品廠也是看中了這農(nóng)產(chǎn)品的未來，咱們靠手工肯定是永遠干不過機器的，如果只是家庭作坊，那就只能手工做這個橡子粉，耗時耗力還沒辦法大規(guī)模生產(chǎn)。東北是重工業(yè)產(chǎn)區(qū)，對于機械化這三個字，想必大家深有體悟吧！”

    “最后，關(guān)于食品廠的產(chǎn)品，前陣子我們除了撿了橡子，不是還撿到了榛子嗎？我想過了，我們可以把榛子做成榛子醬、榛子酥、榛子面包、榛子蛋糕、榛子餅干……具體的做法還有待研究，但是我相信我們可以成功！”

    林逸秋拿起核桃酥的外包裝，對著眾人說：“大家看看這個核桃酥，別看它外表普普通通，但是加了包裝，它就可以買到十塊錢甚至更高的價格！而且人家還有牌子，是京城的桃源村，這個牌子好像有百年歷史之久了?！?/br>
    齊援朝憋不住話，忍不住嚷嚷道：“好家伙，那我剛剛咬了那一口，不是值好幾毛嘛！”

    眾人聽了不由會心一笑。

    “是！”林逸秋含笑地望著對方：“咱們有了食品廠就相當于有了自己的品牌，可以做自己的包裝，做真正的產(chǎn)品，先賣到茂源，再賣到松安，之后賣到黑省全省，最后輻射整個東北，搞定了國內(nèi)市場，咱們再去搞定國外市場，說不定可以遠銷到美帝去！”

    現(xiàn)在國內(nèi)還很封閉，大家對外國市場，大部分人還是持有敵對態(tài)度，但是想著能賺人資本主義的錢，這心里還真生出一股壯志豪情之感。

    也有不放心的人問：“可是要開廠？那副業(yè)的事情不就鬧大了？王根生不就知道了？”

    “王根生還能再做多久的隊長？”林逸秋反問對方，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暴露他的野心，但是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

    確實，王根生這人已經(jīng)犯了眾怒不說，還連做了十幾年隊長，他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死死地壓在眾人頭上。

    現(xiàn)在進城形勢不明朗，他們還要在劉家村不知道呆多久，有王根生這樣的人在上頭，那他們別指望有好日子過了，倒是林逸秋，他是個能幫大家做實事的……

    電光火石間，大家很快就有了自己的選擇，再跟關(guān)系要好的朋友對了對眼，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林逸秋知道知青們還需要消化消化這件事，轉(zhuǎn)而提了另一件事：“這里我還要表揚以下幾位同志，我剛說了，這次做橡子粉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他們都有出力。”

    “第一個，就是劉季年同志！”

    嗯？村長？

    眾人面面相覷。

    林逸秋把劉季年這一路的辛苦都復述了一遍，說道：“劉同志今天起了大早，一路上都是他在肩負重任，非常辛苦，所以我讓他在家里休息了?！?/br>
    “要得，要得！”大家交頭接耳表示贊成。

    “然后就是蘇媛、陳楓、齊援朝、包括金喜和她母親樸嬸子，以及我們的隊長宋國慶，他們都是這次制作橡子粉的主力。當然在座的每一位，都為這次的副業(yè)發(fā)光發(fā)熱，讓我們把掌聲送給每一個出力的人?！?/br>
    林逸秋這話說得非常圓滑，他這么說就是想加強大家的集體意識，也可以防止以后少出紕漏。

    果然，每一個知青都有一種榮譽與共的感覺，知青所響起陣陣掌聲，沒有參與的知青都用艷羨地眼神看著幾人。

    林逸秋又道：“這筆錢當中，有我投資的佐料錢，大概是七八塊左右，剩下還有二十塊錢，如果把這筆錢要均分，一人只能分個一塊錢不到，但是如果放一起，這筆錢就不是小數(shù)目了，可以為集體做很大貢獻。”

    “我支持放在一起！”

    “我也支持！我們本來也沒有花多少功夫，怎么好意思分錢呢！”

    “對啊，說起來，咱們還占便宜了呢！”

    他們的話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共鳴。

    林逸秋安撫道：“請大家放心，如果食品廠干起來，以后有的是分錢的機會?！?/br>
    “這不是冬天要來了嘛，我想找個泥瓦匠先把咱們的房子補補，把門窗修修，剩下的錢換個厚門簾，買點煤炭，大家看怎么樣？”

    這些都是知青所的老毛病了，一下子就能得到解決，眾人哪有不同意的，都忙不迭的點頭。

    林逸秋知道，辦廠這事兒算是板上釘釘了。

    劉家村的第一家食品廠就這樣誕生在了74年9月一個平平無奇的深夜，誰也沒有料到這么一家東拼西湊的食品廠以后會享譽海內(nèi)外。

    第88章 國慶（一）

    另一邊,王根發(fā)趁著夜色趕到了王根生家。

    而王根生早就候在門口了。

    王根發(fā)到了以后，把剩下的錢照例遞了過去。

    王根生皺著眉頭揉了揉票子：“怎么只剩這么點？你花了多少？”

    “呃……花了大概八九十吧。”在大哥面前，王根發(fā)乖順的像一只小貓。

    “這么多！”王根發(fā)臉色一變。

    知道這是對方發(fā)火的前兆,王根發(fā)趕緊討?zhàn)垼骸拔业睦细绺缯O,這東西再差,那也是實打?qū)嵉拿拗破钒。衲甓谪浬?，只有這些了，那姓張的趁機坐地起價,我也沒有辦法。”

    王根發(fā)一面不依不饒，一面把錢收起來：“不用買這么好的,東西他們自己也能備,而且我不是說了，只用隊里的錢，集資的錢不要碰嗎？”

    王根發(fā)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就隊里出的那點、哪兒夠?。俊?/br>
    “行了行了,我問你你今天出去還算順嗎？沒被那姓林的小子發(fā)現(xiàn)異常吧？”王根生不再糾結(jié)錢的事情，轉(zhuǎn)而換了個話題。

    王根發(fā)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太對了，他想到白天種種，含糊其辭地說了一句：“嗯，還算順吧?！?/br>
    今天本來按照原計劃,他是要找個借口把人甩了，自己把貨備好,再跟兩人匯合。誰知道那姓張的突然請他喝酒，一喝就忘了時間,匆匆趕到商場,林逸秋跟劉季年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想到林逸秋在車站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總覺得心里瘆得慌。他自己犯的錯,自然不能說，不然大哥不得抽死他。

    王根生還一無所知，心疼地從兜里掏了一張大團結(jié)塞他手里：“根發(fā)啊，老哥對你夠好的了，你以后要繼續(xù)好好做事，有老哥在一天，你們才有好日子過，知道嗎？”

    說完王根生就走了，只留下王根發(fā)一人站在冰涼如水的夜里。

    一陣涼風襲來，王根發(fā)才回過神，對著王根生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夜深了，劉家的小宅院里頭還閃著微弱的燈光。

    劉季年又點了一盞煤油燈端到林逸秋面前，又挑了挑燈芯暗嘆道：“太暗了……要不，你早點休息吧？”

    林逸秋敲了敲酸痛的脖頸，望著燈芯喃喃道：“要是村里都能通電就好了……”

    劉季年只當他是異想天開，寬慰他道：“暗是暗了點，這也沒辦法，咱們回來就不早了，我再去給你點兩根蠟燭吧?！?/br>
    林逸秋搖了搖頭，就這瓦數(shù)，再點十根都不頂用，還是別浪費蠟燭了。

    從知青所回來不過幾小時的功夫，林逸秋找來的硬紙殼上就出現(xiàn)電視機、洗衣機、冰箱等花樣。

    接著林逸秋又給它們上了色，不說百分之一百還原，起碼可以達到原件的百分之七八十。

    眼看著成功近在眼前，林逸秋更加勁頭十足，興奮地對劉季年說：“等以后有了條件，咱們可以用紙殼直接做，也更逼真一些。”他對明天的國慶匯演抱有很大的期待。

    誠然他們可以賣賣橡子粉，但是這并不需要將近三十個人手啊，剩下的人也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如果演得好，說不定還有去其他生產(chǎn)隊表演的機會，演的不好也不怕，就當是給貧瘠的知青生活增加一點樂趣了。

    林逸秋負責畫畫做道具，劉季年就負責一張一張把它們晾干，他嘴上雖然沒說什么，其實心里已經(jīng)是波濤駭浪了。

    他一直以為先生的畫技已經(jīng)是無出其右了，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把物品畫得這么、這么逼真的！

    想到這里，他又看向認真繪畫的小知青，他的眉眼在油燈的映照下格外柔和，嘴角也微微帶著笑意，嘴巴一張一合對他說這些什么，可是他全然聽不見了……

    小院里寂靜一片，除了翻閱紙張的嘩嘩聲，靜得幾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劉季年茫然得摸著胸口：他這是怎么了？

    第二天清晨五點，林逸秋就緊趕慢趕來到了知青所。跟他一樣興奮地一夜無眠的人不在少數(shù)，大家頂著碩大的黑眼圈，依舊神采奕奕。

    林逸秋找來蘇媛和幾個女同志，把他買的簡易化妝品遞給了她們，讓女同志們給演員化妝。

    即便是茂源縣城，也買不到什么好東西，一根劣質(zhì)口紅和一個所謂的粉餅，畫眉就找了碳棒，腮紅用紅紙潤濕，反正隔得遠，演員畫成花大家也看不出來。

    林逸秋把李招紅叫到一邊：“人都來齊了嗎？”

    “都來齊了，全在小樹林背臺詞呢！”

    “行，一會兒我去看看，還有個事兒，匯演還缺個主持的人，我想咱們倆就充當主持人，報個幕啥的。”

    “??？我不會??！”李招紅一臉驚恐，誰都沒告訴她要做主持人啊。

    林逸秋一臉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也忘了，光想著排練節(jié)目，可這節(jié)目不得有個主持的人啊，這些節(jié)目一直由你把控，你應該最得心應手?！?/br>
    “好了好了，你就別推辭了，你要是推了，我可真找不到人了?！?/br>
    “你為了我們也確實辛苦了……”李招紅咬咬牙答應了下來：“那行吧，那我說啥??？”

    “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林逸秋拿了一張紙遞給她：“上面有你的臺詞，一會兒你照著念就行，先去熟讀一下。”

    寬慰完李招紅，林逸秋又去看了一下后臺準備的其他演員。

    今天一共有六個節(jié)目，分別是《白毛女》《孫丁寶下鄉(xiāng)記》和一首詩朗讀，一首獨唱，兩首合唱分別一頭一尾，匯演從十點開始，差不多可以演到十二點左右。

    時間倉促，能湊齊這六個節(jié)目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林逸秋很知足。

    可他總覺得還缺了點什么，想了想，一拍腦袋：可不是差了點什么嗎？

    還差了相聲小品和二人轉(zhuǎn)?。?/br>
    二人轉(zhuǎn)可是東北文化的精髓吶！

    可惜，他們這里還沒有二人轉(zhuǎn)和相聲小品的人才。

    現(xiàn)在遺憾是來不及了，只能下次補上。

    林逸秋一邊想著，一邊繼續(xù)巡視，看到哪個掉鏈子就上去補一補。

    看完演員，他又來到布置場地的地方。

    這次匯演就布置在之前王根生搞批斗的地方，但是此時此刻此地早就煥然一新，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破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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