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秧 第50節(jié)
“我們趙家能與王爺相識,乃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若不是王爺,小女怎能受得了那牢獄之苦,若不是王爺,趙家又怎能沉冤昭雪……” 趙正則說了許多發(fā)自肺腑的話,沈皓行卻是受之有愧,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寧妱兒一眼,寧妱兒卻是沒有瞧出要責(zé)怪他的意思,反而還笑著應(yīng)和,“是啊,多虧了王爺呢?!?/br> 大家一言一語聊了許多,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趙采菲身上,寧妱兒回想起在東夷與趙采菲相處的那幾日,便寬慰姑母道:“采菲有她的打算,我相信她可以過得很好?!?/br> 寧有知含笑著點頭道:“我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為父母的,只是孩子的引路人,至于他們到底要去往何處,走什么樣的路……應(yīng)該由他們自己來做主?!?/br> 從前她便懂的這樣的道理,可是那時候她卻覺得這書中是在胡說八道,女孩子就得有女孩子的樣子,她的女兒應(yīng)該是大家閨秀的模樣,怎么能總往街上跑,天天叫嚷著習(xí)武闖江湖呢,簡直不像話。 可如今在想來,又有何不可呢? 她在是她孩子的時候,首先得是她自己,不是么? 寧有知朝寧妱兒碗中夾了一塊兒rou,寧妱兒放入口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頓時化開,“真好啊,甜甜的,酸酸的……” 看到寧妱兒露出這樣的神情,寧有知終于相信寧妱兒說她已經(jīng)恢復(fù)味覺這件事,不是在寬慰她了,她笑著又夾了一塊rou放入她碗中。 這頓晚膳用了許久,竹安進來收碗筷的時候,天色都已經(jīng)黑了。 很有默契的是,整個晚膳過程中,沒有任何人提到趙采蘩的名字。 昨晚沈皓行在她入睡前,帶她去凈房洗漱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說予她聽了。 寧妱兒知道后久久未曾出聲,神情也讓沈皓行有些捉摸不透,她不想說話,沈皓行也沒有問她什么。 晚膳后不久,忽然大雪紛飛。 寧有知覺得又乏又冷,也未洗漱便著急躺去床榻上,屋中的地龍燒得火熱,她卻在被中打起哆嗦。 竹安要去叫有安,寧有知卻沒讓她去,連歲喜要請老爺少爺過來,她也沒有同意,最后只留了寧妱兒在她身前。 “妱兒啊……”寧有知虛弱地輕輕喚她,“姑母好累啊,好想踏踏實實的睡上一覺……” 寧妱兒依偎在她懷中,忍著淚柔聲道:“妱兒陪著姑母,姑母安心歇下吧……” 寧有知沒再說話,她溫和的笑容逐漸在面容上定格,身子也最終不再抖動,整個人極為平靜祥和地緩緩合了眼。 魏王府門前,趙采蘩裹著棉衣,跪在雪中,她向來要跪到子時才肯回去,第二日天還未亮便會回來繼續(xù)跪著。 可那一晚,不知為何,她一直未曾離開,直直跪到第二日風(fēng)雪停下,橙紅的日光從天際慢慢升起。 魏王府的大門緩緩打開。 寧妱兒被沈皓行推到趙采蘩身前,她面無表情,望著面前發(fā)髻斑白,憔悴至極的趙采蘩。 許久后,她啞然出聲,“姑母走了。” 趙采蘩愣了一瞬,隨后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似是垮了一般癱坐在雪水中。 寧妱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合眼道:“姑母讓你起來,日后好好教導(dǎo)張燁。” 丟下這句話,寧妱兒便走了。 府門再次合上的時候,滿眼是淚的趙采蘩忽然爬起來,朝魏王府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許久后才搖晃著起身,一面落淚不止,一面又唇角含笑地朝遠處走去。 娘親讓我起來了…… 她原諒我了,她原諒我了…… 寧妱兒沒有想象中那樣情緒失控的大哭,她格外的平靜,平靜都連沈皓行都有幾分詫然。 寧有知過世后,趙正則便告老還鄉(xiāng)了,他帶著寧有知的尸骨回到衡州,寧妱兒與沈皓行也一路相伴。 在寧有知入土為安那日,所有人都離開后,趙采菲才出現(xiàn),她靠在冰冷的石碑前,靜坐了許久,最后又與劉存真一道離開。 趙府在幾個月前便被沈皓行再次贖回,且仔細(xì)重裝了一遍,如今一切好似并未改變,可終究物是人非。 寧妱兒給了竹安與歲喜一筆銀錢,讓他們從此自由,歲喜走前與寧妱兒相擁而泣,竹安卻是說什么也不肯離開,哭著讓寧妱兒不要丟下她。 寧妱兒也心中不舍,最后又帶著竹安與姑父拜別。 那日趙正則望著眼前出落得明媚大方的女子,欣慰地笑著道:“不管何時,趙府都是你的家,累了或是念了,便回家坐坐,吉安院永遠都會幫你收拾干凈,隨時回來都能住?!?/br> 寧妱兒與沈皓行同時朝趙正則行了一記大禮。 臨走時,是趙茂行送他們上馬車的,自從寧妱兒醒來到現(xiàn)在,他們二人幾乎沒有單獨相處過,甚至連話都極少說,馬車的車輪滾動,在距離越來越遠時,趙茂行忽然揚聲道:“meimei,保重!” 車簾掀開,寧妱兒笑著朝他擺了擺手,“兄長萬安!” 馬車從衡州離開,沒往上京的方向行駛,沈皓行說,她要帶寧妱兒將大齊所有地方全部走一遍,待大齊走完,他們還要去南風(fēng)國,大安國…… 這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若是寧妱兒喜歡何處,便在何處置辦一套宅子,留住一段時日,待寧妱兒玩得有些倦了,他們便會再度啟程。 直到某日,他們的馬車來到壽州的一家客棧,正在用膳時,卻聽隔壁有人議論起皇家的事來。 其中一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聲音越說越大,他道:“你們就沒人覺得奇怪?皇上久不習(xí)武練劍的人,為何會忽然練劍?再說,便是他要練劍,那身邊肯定是烏泱泱一大堆人護著,還能真叫他將自己傷了不成?” 另一人也嘖嘖道:“是啊,我也覺得這中間事有蹊蹺,你說練劍受傷難免,可直接重傷到退位,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如今朝事皆交于秦王手中,待來年開春,便會由他繼承大統(tǒng)。 這當(dāng)中猜什么的都有,有說是皇上自己愚笨練劍將自己傷了半死,也有說是秦王不愿再等下去,逼宮讓位…… 沈皓行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不由想起了王婉容…… 而此時此刻身在容樂宮的王婉容,也想起了沈皓行。 她望著面前雕刻著鳳紋的殿梁,將一條結(jié)實的綢帶掛在上面,不緊不慢地系了一個死結(jié)。 系好后,她唇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只是目光掃過身下的書案時,她遲疑了一瞬,最后慢慢從椅子上下來,將那封給沈皓行的信又拿了起來。 這封信她許久前就已經(jīng)寫好了。 這里面字字句句都是對沈皓行的愧疚與歉意,她如何能不愛她的孩子,可她也是第一次當(dāng)母親啊,在這樣的一個環(huán)境與情緒下,她本該用心去呵護他,教導(dǎo)他,可她沒有……她沒有做好一個母親該做的…… 王婉容后悔了,在那日沈皓行離她而去的時候,她便后悔了…… 王婉容拿著信在原地愣了許久,眼淚將身前的衣衫打濕一片,最終,她長出一口氣,將信拿到燭火上點燃,她看著這封信徹底化為灰燼的時候,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她知道,行兒是恨她的,便是他不承認(rèn),她也知道。 其實這樣便挺好的,在他恨著她的時候,她在離開,他應(yīng)該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王婉容哼著一首江南小曲,緩步來到柜前,從一間許久未曾碰過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枕頭。 這是她當(dāng)初懷子時親自縫制的,上面的一針一線她都記得,王婉容輕輕撫著小枕頭,眼前是一個粉嫩的嬰孩躺在枕頭上,沖她咯咯直笑的模樣,王婉容不由也跟著笑出聲來。 “行兒啊,娘的行兒啊……” 她將小枕頭抱在懷中,如同在哄一個嬰孩入睡時那樣輕輕地?fù)u晃著,她一面慢慢踩上椅子,一面喃喃著道:“行兒最乖了,行兒是世間上最好的孩子……” 椅子翻倒而落時,沈皓行忽然心中一陣刺痛,他直接跑出客棧來到街上,抬頭向上京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指尖被一片溫?zé)崴采w。 沈皓行慌亂的心漸漸恢復(fù)平靜,他垂眸看向身側(cè)的寧妱兒,沖他溫笑地?fù)u了搖頭,“無事,我們回去吧?!?/br> 在壽州玩了半月,他們又來到和州,和州有位說書先生,講的故事新鮮又精彩,寧妱兒每日都要去聽,這日聽到先生說起一個人沉迷夢境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事。 “皓行啊。”她推了推正在出神的沈皓行,“有一事我一直忘記問你了?!?/br> 沈皓行端起茶抿了一口,“何事?” 寧妱兒道:“我當(dāng)時昏迷不醒的時候,你是如何進入我夢境中的呢?” 沈皓行淡笑著蹙眉看她,“什么夢境?” 寧妱兒不由驚訝道:“啊,你不記得了么?夢中可是你不斷勸我,要我醒來的?。俊?/br> 沈皓行有幾分茫然地?fù)u了搖頭,“并未發(fā)生過此事啊,不過……我倒真是時常會夢到你……” 說著,他彎身將唇畔貼近寧妱兒耳畔,低啞著聲道:“只是夢中并未勸說過你,反而是你,總是說自己癢啊……癢啊……求我?guī)蛶湍恪?/br> 寧妱兒小臉?biāo)查g漲紅,連忙嗔了他一眼,壓聲道:“你你、你說什么呢!這么多人在呢……” 沈皓行笑而不語,長桌下的手卻已經(jīng)不知不覺滑去了某個地方。 他們身在二樓包廂中,視線最為寬闊,能將大堂內(nèi)一切盡收眼底,只是堂內(nèi)之人,卻無法看到或是聽到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除非……她的哭哭沒忍住。 “哭哭,你可要小聲些……” 長裙下,沈皓行低聲提醒了一句。 作者有話說: 真的謝謝每一個小天使的支持,真的愛你們,這本碼的過程中生活里出了很多煩心的事,每次看到小天使們的留言鼓勵,都能讓我咬牙繼續(xù)堅持,不想辜負(fù)每一個小天使的期待,也不想隨意放棄自己心中的夢想。 下一本我們再回! (應(yīng)該還會寫幾章番外,應(yīng)該多是與前世有關(guān)的,不會太多) 最后,希望每一個人都被善待,不管在何時何地,遇見了什么事,我們首先是自己。 珍惜生命,熱愛生活,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