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住在汽車旅館里。

    我看著房間里的兩張床，mama則有一種欣喜若狂的樣子在地毯上旋轉(zhuǎn)一圈后便趴躺下靠窗邊的那張大床說：「桐禕，你杵愣在那干什么？是不是太漂亮了所以你傻眼？」mama笑意掩蓋不住對著我說，我卻不曉得怎么述說內(nèi)心感受。「你這孩子到底怎么了？」mama坐起身看著我問：「我們家現(xiàn)在有車庫了，還有按摩浴缸，地上甚至鋪著地毯，你為什么不可以看起來是開心的？更尤其是爸爸還回來跟我們住一起了，我們現(xiàn)在是完整美滿的家庭，你難道不感到好運(yùn)終于降落在我們母女倆身上了嗎？」

    「嗯……」

    「寶貝過來。」mama招招手要我過去，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她從旁大力摟住我的肩圍并將頭靠在我肩膀上開心的說：「我辛苦這么久，就是為了想要給你一個安定的生活，現(xiàn)在我們有一個家，爸爸也回來了，mama再也不用任人欺負(fù)了，以后我們母女倆都不需要再讓那些惡毒的親朋好友看不起！」

    家嗎？

    你說這個地方，是家嗎？

    爸爸這時候拖著行李從車庫上來，滿臉笑意問：「怎么樣？這個地方你們喜歡吧？是不是還挺漂亮舒適的？」

    「我跟桐禕都非常喜歡！」mama開心起身走過去抱住爸爸說：「我一直都夢寐以求著地板是可以鋪上地毯的！」

    爸爸樂不可支說：「知道你們母女都這么喜歡這里我也放心又開心了，」便親吻mama好幾下說：「我們一家三口終于可以團(tuán)圓了?！褂滞蛭覍ξ页终f：「寶貝，快過來！讓爸爸好好抱抱你！」

    我吞口口水起身走過去，讓父母一起抱在懷里，胸口卻像有一口氣堵著難以順利吐出，我雙手一直緊抓住褲子邊線。

    「我不會再輕易離開你們了?！拱职钟H了親我跟mama的額頭說：「我的兩個公主?！?/br>
    我想大人不免俗的都會做這種事吧。

    更尤其他們都這么久沒見面了。

    但是女孩開始感到噁心反胃。

    她努力叫自己入睡、努力把眼睛閉到最緊也讓耳朵被手掌包到密不透風(fēng)，還是無法阻隔在隔壁床的父母正享受魚水之歡。

    如果大人都是這樣，也非得做這種事，女孩不想再長大了。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女孩寧可孤家寡人一輩子也永遠(yuǎn)不想踏入這充斥腐爛的領(lǐng)域。

    女孩對愛漸漸失去了信仰，無論什么愛，她都認(rèn)為是可怕的存在。

    「你們住在汽車旅館？」李蔚律的表情有點(diǎn)愣住望著我說。

    「嗯?！刮掖瓜卵鄄€捲著義大利麵說。

    「嗯……」李蔚律低下頭用叉子裁切著她的千層麵，我們彼此度過一段冗長又浮躁的沉默后她說：「我想應(yīng)該是暫時性的？」

    「爸爸說那是我們的家，mama也很喜歡那里?！?/br>
    「嗯。在哪里呀？」我跟李蔚律說了一個地址，她滑動著手機(jī)，我看著她修長食指在螢?zāi)簧宵c(diǎn)擊幾下，偷偷看著沒注意我的她。

    我有一種想要靠在她懷里的衝動，但是想到自己對她產(chǎn)生的情愫本質(zhì)上是如此的糜爛腐敗，對于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愧至極且無地自容。

    也許李蔚律的愛是美好的。

    但我不美好且污濁，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維護(hù)美好，也對愛產(chǎn)生矛盾。

    「你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李蔚律從網(wǎng)路上看完quot;我家quot;以后這么說。

    「嗯……有嗎？」我回完啜飲一口可樂。

    李蔚律從鼻子吁出一口長長的氣后突然把手覆在我手上說：「桐禕，你有任何不好的感受都可以說給我聽，好嗎？」

    像是一顆充滿混濁情緒而脹滿的氣球被一針戳破，換來的卻是一股惱怒感讓我口氣無法控制的銳利說：「你何以認(rèn)為我感受不好需要訴說的？」李蔚律愣了一下，我卻無法阻止自己的差勁態(tài)度說：「你想聽什么？你聽了又能怎樣呢？」李蔚律嚥口口水，我才恢復(fù)控制能力皺緊眉頭繃緊唇低下頭小聲說：「抱歉……我口氣不是故意這么差的……」我不確定是不是故意，明知道這樣的態(tài)度不好還是這么做了，就像打滑的輪胎無法控制住方向的轉(zhuǎn)圈，彷彿鬼使神差卻絕非毫無意識。

    「沒關(guān)係，你畢竟也說的對?！估钗德山o我一個溫和微笑說。

    看到她的微笑，我內(nèi)心一股如急川洪流般的情緒翻騰昂揚(yáng)讓我眉頭繃更緊，緊到拉扯兩邊太陽xue讓我額心疼痛。

    一個僅十六歲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我只是……不明白?！刮铱嚲o下巴看著李蔚律，李蔚律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我。「mama都說我是個怪小孩……爸爸回來了并且安置一個家給我們母女，讓我跟mama不需要再顛沛流離了，為什么我就不能開心點(diǎn)呢？」我舔舔唇不停捲著麵，有時叉子的尖端會跟盤面刮擦出細(xì)微刺耳聲。「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討人厭……我知道m(xù)ama不是一個很有榜樣的母親，但也知道她用她的方式在努力并盡力而為了，了解她也是想為了我而想讓生活更好，只是她失敗了。看到mama那么開心，我也并非是感到不開心……但我想我真的是個怪小孩吧。也許開心是有能力限制的……我想這是我的問題?！刮艺f完把牙根咬到最緊。

    李蔚律一語不發(fā)微蹙眉頭看著我，看在我眼里，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怪胎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