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168節(jié)
比起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南城河畫舫,真正想要以詩會友、談古論今的有才之士都會選擇常笙樓,畢竟這可是掛靠在首輔名下的產(chǎn)業(yè)。 “一年一次的《謫仙賦》, 年年都選在今日。據(jù)說當年首輔六元及第, 踏馬看盡長安花,陛下問他要何賞賜, 他說只想聽一曲《謫仙賦》……” “十年前南嶺水患, 多虧首輔未卜先知, 頂著朝廷彈劾他勞民傷財?shù)馁|(zhì)疑,疏散民眾,修建堤壩,植木固土,這才將傷亡減至最低?!?/br> “當年首輔得圣上寵信,背靠柳家,又有一品護國將軍作為義父,可謂是前程似錦。可他卻不慕名利,跑去南方做了三年父母官,親力親為地督查河道的建立?!?/br> “據(jù)說首輔歸朝之日,鋪天蓋地的萬民傘一路送到了嶺南邊境。郭先生也是嶺南人,聽說首輔愛聽戲,便一年只為他唱一曲?!?/br> “看到那個包廂了嗎?那是為首輔留座的席位,多少人一擲千金都換不來一回……” 常笙樓中不供烈酒,眾多文人以茶代酒,談起昔年舊事。也只有在每年的今天這個極其特殊的日子,傳說中文曲星下凡的首輔會落座在距離他們?nèi)绱私奈恢谩?/br> 那可是位高權(quán)重、譽滿文壇的首輔,其人才冠古今、功德兼隆,早已被天家錄入史冊,注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想到首輔或許正在高處默默地觀察他們,平日里多有清傲的文人紛紛正襟危坐,或是贊頌功德,或是高談闊論,暗中期翼著自己的表現(xiàn)能被首輔看入眼中。 若是能入首輔的法眼,將來自是平步青云;就算無法與首輔搭上關(guān)系,能夠得到首輔的一兩句提點,也足以受益終身。 然而,在座的諸多文人墨客并不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首輔并沒有低頭去看包廂下方紛雜的人群,而是捧著茶杯靜靜地望著窗外。 “大人?!笔亻T的侍衛(wèi)撩起竹簾,彎腰行禮,“郭先生求見?!?/br> 隔著竹簾,包廂內(nèi)的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侍衛(wèi)也沒有起身,而是保持著恭謙的姿態(tài)安靜地等待了數(shù)息,這才聽見了一聲清淡的回應:“讓她進來吧?!?/br> 站在侍衛(wèi)身后、還未卸去濃重妝容的青衣聽見了答話,微一行禮,低眉順眼地走進了包廂,輕喚:“見過首輔大人。” “坐。”男子用茶蓋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茶水,“奉茶?!?/br> 一旁的侍女很快奉上了茶盞和點心,青衣卻只是頷首示意,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人卻還是正襟危坐,只挨了半張椅子,隨時都準備好回答男子的問題。 “今年的戲,火候越發(fā)地足了。”男子垂眸,輕描淡寫地夸贊了一句。 “您過獎了。”青衣說著,“畢竟是要入您耳的戲,我等自是不敢輕忽?!?/br> 兩人客套寒暄了幾句,又復而沉默,青衣藏在桌下的手攥著衣袖,心里陣陣發(fā)緊,不知今年,這位大人是否還會詢問那個問題。 “都說世事如棋,人生如戲,所有唱《謫仙賦》的人中,你是唱得最好的?!辈璞v的白霧與屋內(nèi)裊裊的檀香朦朧了男子的眉眼,青衣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覺得,謫仙最后在想什么?” ——十幾年來,首輔都會詢問青衣這個問題。 青衣低頭,她唱這出戲唱了十余載,也曾給出過許許多多不同的回答,但大抵沒有一個吻合男子的心意,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問起。 “我想——”青衣抿了一口茶水,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一直在想首輔想要聽見一個怎樣的答案,但后來,她又覺得首輔或許意不在此。 “我想,她應當是放心了吧?!鼻嘁露⒅啻杀K,緩緩道,“紅塵雖好,卻非吾道。她是那么執(zhí)著前行的人,能這么決絕的離開,許是覺得可以放下了?!?/br> 男子撥弄茶盞的動作停頓了,青衣卻是在片刻的思忖后繼續(xù)說道:“她恪守自己的本心,自然也會看重別人的‘自己’?!?/br> “誠然,我等凡人提筆落墨,總難免期望仙人有情。因此唱詞花腔總是平添了過多的愁緒,一廂情愿地認為仙人對紅塵有所眷戀,也會難舍難離?!?/br> “妾身愚昧,不知首輔想要得到一個怎樣的回答。但是,妾身唱這出戲的時候,最后回首,不覺難過,亦不為之感到憂愁?!?/br> 青衣笑了笑,語氣溫柔:“因為‘我’來人間走一遭,能幫那孩子看清自己的路。這很好?!?/br> 青衣心想,謫仙到底是謫仙,故事中那位走入凡塵的仙人有這樣一個超脫世俗、不被動搖的信念。若是輕率提起,甚至顯得有些大逆不道。 ——在身為父母的子女、他人的愛侶、誰人的友人、孩子的父母之前,你首先必須是你自己。 青衣粲然一笑。 “既然她走得無牽無掛,那必定是因為她認可了自己的人間?!?/br> 人生在世,又有幾人能夠無愧于心? 青衣慣例回答了問題,很快便起身告退。徒留男子一人坐在窗邊,在氤氳的檀香中回憶著從前。 那一天的雨下得很大,就像不周山傾天池塌,深紫色的雷霆如貫虹般道道劈下,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與懾人的威勢,仿若天神要將人間毀滅。 那時候的首輔,或者說,柳南木,他年紀尚小卻已記事,他看見她衣袂翻飛,步入傾盆大雨,隨手拔出了一旁衙役腰間的鐵劍。 幾乎是在她踏出人群的瞬間,那于烏云間醞釀已久的深紫色雷霆剎那兜頭劈下,讓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平民百姓發(fā)出被大雨模糊的驚喊與嘶鳴。 柳南木也沖了出去,想要跑到母親的身邊,義父卻一把將他抱住,隔著一片雨幕,望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在雷光劈落的瞬間,她也同時揚起了劍,明明是一柄凡物,卻瞬間攪動了人間的凄風與苦雪。她朝著蒼穹揮出一道劍光,幾欲撕裂蒼穹。 那輝煌而又清圣的劍光烙印在柳南木的眼中,像晨曦時分熹微的天光,卻如撩起紗簾一般將瓢潑大雨一分為二,與天地之威兇猛地撞在了一起。 那是足以斬落太陽的一劍。柳南木閉了閉眼,也是知道那時,他才恍然驚覺人與仙的區(qū)別。 九霄雷霆足足劈了三天三夜,那道單薄清瘦的背影便也在雨中佇立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之中,京都家家戶戶閉門不出,人人自危。就連十多年來勤勉不輟的齊國君都罷免了早朝,所有人都在等待雷云消散,風雨初歇。 到得第四天的清晨,雷霆終究動搖不了那微小卻也如磐石般毅然的身影,烏云翻滾了半日,終究是不甘不愿地散去。 隨即,黯淡的天幕突然洞開了一線天光,恰好灑落在那人的身上。 柳南木一直堅守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直到風雨散去,他看著她的背影,大喊了一聲“母親”。 而她聽見他的呼喚,卻只是在模糊了她眉眼的天光之下回頭,看了他一眼。 隨即,她的身影便在晨光中漸漸淡去,和光同塵,消匿于天。 ——世外謫仙,道號晗光。 這是那位方士辭去闞天監(jiān)監(jiān)司之職時最后留下的話語。 在那之后,親眼目睹天地之偉力的京都著實為此瘋狂了一段時日,有人將京都中的神鬼奇聞盡數(shù)記下,收錄成冊,便有了那傳承至今的《志怪異聞錄》。 《志怪異聞錄》中的每個篇章都可以單獨存在,卻又在枝端末節(jié)處連結(jié)著千萬藕絲。 《文曲星》、《帝女花》、《玉蟬子》、《黃粱夢》……每一樁每一件,都是耳熟能詳?shù)拿帧?/br> 而屬于柳裊裊的篇章,名為《謫仙賦》。世人皆知她是入世渡劫的仙人,不敢妄議其尊名,只以“柳氏”代稱。 她走后,殷澤收養(yǎng)了柳南木,他一生未娶,只將柳南木視作自己的親子。因著“文曲星”的批命,殷家也不敢有反對之聲。 華陽大公主遠嫁邊境,成了丹木汗王妃,然而她不與可汗住在一起,而是住在自己的公主城里。 后來可汗逝世,幾名汗王子為爭奪地盤而大打出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華陽公主最終成了背后黃雀,割下了銜接公主城的最大的一塊的地盤。 至于方知歡與殷唯,柳南木只知道二嬸被治了罪,是二叔傾盡家財將她從監(jiān)獄中贖了出來。 自那之后,二嬸便瘋了,但別人得了癔癥總是難免神神叨叨,二嬸卻顯得格外安靜,整日像個孩子一樣傻傻地笑著,倒是安分了許多。 后來,柳南木聽說二叔被調(diào)任去了南方水師,他們一家便也跟著過去。雖然沒再聯(lián)系,但柳南木收到的情報卻是他們熬了幾年苦日子,如今也漸漸起來了。 但那已經(jīng)與柳南木無關(guān)了。十五歲那年,柳南木從童生開始科考,從府試到殿試無一不是榜首,成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六元及第之才。 他踏馬從街邊走過,一路繁花錦繡,途徑常笙樓時,他聽見有人在唱《謫仙賦》。 那時的翩翩少年郎騎在高頭大馬上,沐浴著稀薄的天光,聽著那一字字一句句,不知怎的,忽而痛斷肝腸。 一首詞,一首曲,一年一年地聽。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許多年后,他權(quán)傾朝野,譽滿天下,但當他登上塔樓,舉目四望,他就又仿佛變回了昔日的小小孩童,懷揣著一腔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傷感,獨自行走。 她是世外而來的仙,是普照人間的月,是晨起時分撕裂長夜的第一抹光。 柳南木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地跨過了人世的苦難。不知不覺間,昔日小小的孩童也成了自己憧憬的存在,成了他人心中清輝皎皎的明月。 這大抵便是傳承吧。 柳南木戴上斗笠,避開人群離開了常笙樓。綰發(fā)做了嬤嬤的靜喧跟在他身邊,她年歲已經(jīng)不小,高綰的發(fā)髻摻雜了幾縷霜白。 “少爺?!彼€是這般喚他,仿佛那人還在,“您心情似乎不錯?” 靜喧感到有些意外,因為每年的今天,自家少爺都會來常笙樓聽一首《謫仙賦》,但他的心情往往都不會很好,因為小姐離去之日便是此時。 “不錯。”柳南木壓低了斗笠,“只是想到了母親,她那樣灑脫,應當不希望我想起她時毫無進益,只是愁腸滿結(jié)?!?/br> 靜喧聞言,頓時露出了寬心的笑容,為自己從小看護到大的孩子能夠踏出這一步而感到欣慰:“您能這么想就再好不過了,沒想到時隔多年,小姐仍能教您。” “是啊?!绷夏拘α诵?,仰頭望天,也不知那人是否在青云之上,走得更高更遠,“她成就了我的一生?!?/br> “她教我忘前塵、明事理、知天下、守本心、身作皓月、仍憐草木,心向青云。” 第212章 【第1章】深庭惡之花 望凝青回歸自己道場的瞬間, 就被一團拳頭大小棉花球撞在了臉上。 “尊上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靈貓抱著望凝青的臉哭得撕心裂肺,“我就知道司命星君不靠譜,您看看您過的這是什么日子啊——” 靈貓痛哭流涕, 只覺得自家尊上活著實在不易,周圍的人不是重生就是拿了劇本, 只有自家無辜的尊上被蒙在了鼓里。 靈貓抽抽噎噎地趴在望凝青的腦袋上充當絨花簪,哽咽道:“但是就這樣您都翻車了, 真……真不愧是您啊?!?/br> 望凝青面無表情,許是她生來就不適合當壞人吧。經(jīng)歷了這么多, 望凝青也開始相信天賦這種東西,有些東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到的。 望凝青如今已經(jīng)找回了自己的記憶,自然知道從她小時候就一直在她耳邊竊竊私語的聲音就是靈貓。 但是除此之外,她還有許多問題,比如說—— “誰幫我選的世界?”望凝青將靈貓從頭上摘了下來,盯著它,“司命星君沒這個膽子,更別提還抹掉了我的記憶?!?/br> “誰、誰知道呢?”靈貓慫了, 它被望凝青捏在掌中, 顧左右而言他:“對、對了對了, 剛剛司命星君給我傳了一條消息,有一個十萬火急的任務——” 望凝青看出了靈貓在轉(zhuǎn)移話題,但也無心刨根究底。她這兩世受益匪淺,不僅徹底修復了神魂, 并且修為重回了渡劫期。 聯(lián)想到艾什莉.圖里帕那一世的終局, 在瀕臨死亡前突然將她籠罩的冰雪的氣息, 插手此事的人的身份就不難猜了。 時隔那么多年, 師父依舊在注視著她的命運。 望凝青閉了閉眼, 雖然時至今日她依舊未能成仙,仍在浮世劫的輪回中兜來轉(zhuǎn)去,但她只需要養(yǎng)精蓄銳,靜等破局的契機而已。 如今的望凝青重新回到了巔峰,重新成為一人一劍便可滌蕩四海的晗光仙君,只要不再遇上堪比渡劫的災難,她都可以從容地將其一一跨過…… “有一個中千世界里的氣運之子快死了!” 望凝青:“……” 見鬼,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會烏鴉嘴的望凝青木然地坐下,揉了揉眉心:“冷靜點,你仔細說說?!?/br> 望凝青最初與大羅之主的交易便是維系各個世界的平衡以及穩(wěn)定,她得到可以隨意入世的好處,自然也有完成任務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