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后年味兒漸漸足了，趙家請客之后也已經(jīng)臘月中旬，趙夏意還惦記著邀請許沐晨去新家看看，所以等臘月二十許沐晨來給她送吃的時候邀請他過去看看。

    倆人有幾天沒見了，許沐晨再看見趙夏意心里頭那種感覺又出來了。

    那感覺他說不明白，尤其聽著趙夏意說話或者笑的時候都感覺酥酥麻麻的，一股子沖動要破土而出。

    因為這感覺一路上許沐晨多看了趙夏意幾眼。

    起先趙夏意當看不見，等許沐晨看了好幾次之后終于將他抓個正著，她開玩笑道，“怎么，發(fā)現(xiàn)我特別好看？”

    “嗯?！痹S沐晨竟然沒有反駁，直接就應了，趙夏意驚訝看他，“這幾天沒見在家干什么了？學會處對象了？”

    許沐晨的臉隨之紅了，有些不好意思與趙夏意對視。

    這才是熟悉的許沐晨呀。

    趙夏意笑了聲，聲音歡快，“別不好意思，除了咱倆旁人又聽不見?！?/br>
    “嗯。”許沐晨舒了口氣然后說，“你好看?！?/br>
    趙夏意一愣，看著男人真摯的眼神，似乎說的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話。她忍不住勾了勾唇，“你長的也好看，很帥?！?/br>
    說著為了補充自己的判斷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被你吸引了?！?/br>
    “嗯？”許沐晨有些好奇她的話。

    趙夏意說，“就上個月23號我和鄭秋去知青辦，然后撞了你一下。那時候看你就穿著條軍綠色褲子，上面一件工字背心，胳膊都露在外頭也不怕冷，可把我震驚壞了，你真的不怕冷嗎？”

    哦。

    不知為何許沐晨有些失落，原來趙夏意以為的他們第一面是那時候，可在他這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很久以前了。

    他還記得那個小女孩說，“哥哥，你長的真好看，長大了嫁給我當媳婦把?！?/br>
    一晃，過去已經(jīng)十多年了。

    他還記得，可她忘記了。

    第25章

    機械廠在重工業(yè)發(fā)達的豐城地位是不可取代的，哪怕是機床廠這種有好幾家分廠的大廠也沒機械廠這么大手筆蓋了這四層高的家屬樓，當然能夠在這新建的家屬樓里分得一套房子的，首先便是廠里的領(lǐng)導們和廠里的一些先進員工。

    所以在提出蓋家屬樓的時候廠里領(lǐng)導是一致同意的。

    廠里的一把手書記和廠長分得都是三室一廳的大房子，里頭廁所廚房一應俱全。來看過的人就沒有不羨慕的。

    不過他們從舊樓里搬出來后，原來的房子也會按照廠里的級別按照申請往下分，總之也能解決一部分員工的生活問題了。而且在這家屬樓之后廠里還會陸續(xù)加蓋一棟家屬樓，面積的確小一些，可也比外頭一間筒子樓住一大家子好強的多，所以家屬樓的加蓋，從上到下都很贊成。

    趙夏意之前來過一回倒是熟門熟路，領(lǐng)著許沐晨從樓體徑直走上三樓。一棟樓一共分了五個單元，從樓梯上去之后一層是三戶，趙夏意她們分的房子在三單元的三樓，她指著西邊那戶說，“這家是書記家，中間是副書記家，東邊就是我家了?！?/br>
    要按照趙夏意的意思，才不選三樓，夏天的時候太陽曬著房頂熱，冬天又冷，可趙大剛同志不樂意，說書記都選三樓了，他選二樓算怎么回事兒，不知道的還當他被壓一頭呢。這大概也是趙大剛最執(zhí)著的一次了。

    說著趙夏意打開房門進去，入目的就是老式的三室一廳的格局，但不管是廚房還是廁所面積都比現(xiàn)在住的那套要大的多，格局也好的多?？偯娣e據(jù)趙夏意所知有八十多平，在這個年月已經(jīng)是非常大的房子了。

    而現(xiàn)在住的房子不過才六十平，過于追求臥室和客廳的面積，廁所滿打滿算就一平米，廚房三四平米。每次洗澡的時候都得站在廁所蹲坑旁邊，一低頭就是茅坑。

    當然那樓上能有廁所的就他們家那個戶型，一樓到三樓，住著機械廠老大老二老三，其他住戶都是用的公共廁所。就這點來說，趙夏意的吐槽毫無道理，還有點不知足的意味在里面。

    而眼前的新家就不同了，據(jù)說每家每戶都有廁所有廚房，早上起來再也不用跑著上廁所了。

    房子也沒裝修，這時候也沒有裝修這個意識，大部分人為了好看一點會糊點報紙，趙夏意覺得俗氣，還不如不糊呢，現(xiàn)如今這屋里還亂糟糟的沒有收拾。

    趙夏意帶著許沐晨轉(zhuǎn)了一圈突然又找到倆人能干的事兒了，她意有所指的說，“有點亂。”

    “嗯。”許沐晨看著她，頭一次迅速的明白了趙夏意的意思，“掃掃？”

    “掃掃就掃掃?！边€別說屋里雖然亂，但是掃帚抹布之類的倒是齊全，擰了擰水龍頭，先刺刺拉拉一聲響，接著便有水流了出來，看來自來水廠早早的就把自來水給通上水了，等過了年墻面干透了大家就都能搬進來了。

    趙夏意拿了掃帚，卻被許沐晨接過去掃了起來，趙夏意便去拿了抹布擦擦墻上的灰塵，許沐晨不時看她一眼，過了一會兒看著被趙夏意越擦越臟的墻將抹布也拿了過去，“我來?！?/br>
    “你怎么這么能干啊?！?/br>
    趙夏意就站在邊上看著他忙碌，一米八多的個子拿著掃帚彎腰掃地，表情很鄭重，像是在干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應該的?！痹S沐晨看了她一眼，似乎期待趙夏意說些什么。

    趙夏意陡然想起之前倆人相處時教給許沐晨的話，難道說現(xiàn)在許沐晨說了這話是等著她表揚？

    對能干的男人趙夏意不吝夸獎，趙夏意再次說，“你可真能干，真棒。”

    明明是夸獎孩子的話，可許沐晨聽了心情卻莫名好了起來，嘴角也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

    趙夏意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咋咋呼呼道，“你笑了，你笑了?！?/br>
    可惜沒有相機，不然她真想把剛才那一抹笑給記錄下來。

    看著她高興的樣子，許沐晨的笑努力的多維持了一會兒，只不過很快變成了僵笑。

    趙夏意伸手扯他嘴角，說，“別笑了，都僵了?！?/br>
    少女的手指微微涼，落在臉上讓許沐晨回神，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半晌挪不開視線。

    趙夏意也看著她，手卻沒收回去，面露緊張道，“怎么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趙夏意緊張了，而且有些知道害羞了。

    這真是個很難得的體驗。

    許沐晨搖頭，撇開目光，“沒?！?/br>
    他胸口的位置劇烈的跳動著，像得了什么病一樣。而且他看著趙夏意紅潤的唇很想伸手去摸一下，他知道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忙活一上午，倆人好歹將屋里的垃圾都清理了一遍，趙夏意嘆氣，就這速度最多再一天就能收拾出來，那她還找什么機會相處？

    出門的時候許沐晨說，“下午再來？”

    “下午不來?！壁w夏意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們明天再來吧，下午我要學習?！?/br>
    許沐晨明顯有些意外，趙夏意嚴肅的給他解釋，“年后我要考我媽廠里的工會，而且我還打算將以前上學時候落下的功課撿起來學習一下，充實一下我自己?！?/br>
    許沐晨大為震驚，作為一個只初中畢業(yè)的人來說，能拿起課本學習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更別說趙夏意還要學習考紡織廠工會的職位了。他嚴肅的點了點頭，開始琢磨要不他也找課本學學習？不說學的多好，起碼能跟上趙夏意的節(jié)奏，不然像她說的以后真結(jié)了婚倆人沒有共同語言，那還怎么過象趙大剛夫妻那樣的幸福日子。

    于是和趙夏意分別后回到家許沐晨就翻箱倒柜的找以前用過的課本。

    許根生戴著老花鏡跟在后頭問他，“找什么呢？”

    許沐晨說，“初中高中課本。”

    “哦，送給旁邊大院兒的孩子用了?！痹S根生不在意的說，“怎么想起找這個來了？”

    聞言許沐晨眉頭擰了起來，書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給出去的了，顯然不能再要回來，可眼下他用什么書學？

    許根生沒得到回答也不問了，又溜達著走了，回去和曹慧蘭一說，曹慧蘭也覺得奇怪，“他上午才從小趙那回來吧？”

    “好像是。”許根生懷疑道，“難道跟小趙有關(guān)系？”

    曹慧蘭帶著疑慮又去找許沐晨，“你找書是干嘛？”

    “看?！?/br>
    曹慧蘭一噎，“誰看，你看還是小趙看？”

    許沐晨說，“我看。”

    就許沐晨這性子可把曹慧蘭愁死了，她現(xiàn)在都有些擔心趙夏意會突然受不了許沐晨這性子拋棄她大孫子，說句良心話，換了她是大姑娘，哪怕許沐晨長的再好恐怕也不會樂意嫁給這樣的男人。

    當然只看家世的那種除外。

    曹慧蘭耐著性子說，“怎么好端端的要看初中課本和高中課本了，現(xiàn)在又不能考大學，你還在部隊工作，有用嗎？”

    有用嗎？

    許沐晨也不知道，他就知道趙夏意現(xiàn)在要學的東西很多是在努力進步，作為以后的革命戰(zhàn)友他不能拖后腿，怎么著也得跟上趙夏意的節(jié)奏。

    所以趙夏意學他也跟著上學，這樣倆人不就有共同話題了？

    于是許沐晨嘗試給奶奶解釋，“夏意要進步，我陪她一起進步?！?/br>
    曹慧蘭恍然，看著孫子真摯的眼神，曹慧蘭又覺得心酸了，她孫子還是很好的，雖然話少看著木訥一些，可如今也懂得和革命戰(zhàn)友一起進步了。

    “那是該學習進步?！辈芑厶m說，“旁邊的老王的女婿之前不就是老師？后來改造去了，家里不知道有沒有，我和你爺爺去問問去。”

    說起來這種事兒大家都不愿意提及，但許根生跟老王關(guān)系也熟，私下里也就沒那么多顧忌了，還真讓許根生弄回來一些以前的課本和習題出來。

    老王將這些東西給許根生的時候說，“這些東西留在我這里既覺得害怕又覺得心酸，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br>
    當初老王的女婿給要求去農(nóng)場改造，老王的閨女直接帶著孩子跟著去了，這一去十來年也沒回來，老王肯定是想孩子了。

    許根生雖然退下來了，但也有一些人脈，還給他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有一些老家伙開始平反了，你女婿就是個教書的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過段時間環(huán)境更寬松了找人走動一下說不定就回來了?！?/br>
    這年月多少人都因為這個失去了自由。

    許根生回神，將手中的一袋子書遞給許沐晨，鄭重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些知識都是瑰寶，趁著有時間多學學，沒什么壞處。”

    當年干革命的時候能識字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他不過因為小時候讀過兩年私塾，認識幾個字都被人羨慕，如今條件好了，孩子們反而認真學習的不多了。他說這話卻是真心話。當年他還可惜過孫子沒能上高中呢。

    最開始許沐晨決定學習是為了追上趙夏意進步的腳步，可聽爺爺一席話這些書的分量又重了不少，他點點頭，“好?！?/br>
    將書拿回去，許沐晨先翻開的是初中的課本，距離他初中畢業(yè)大約是十年前的事兒了，如今這課本跟他那時候?qū)W的似乎差別不是很大，語文他那時候?qū)W的就挺好暫時不用看，翻開數(shù)學，熟悉的數(shù)字和公式漸漸出現(xiàn)在腦子里，看了看課本上的例題似乎也熟悉。

    嗯，似乎沒那么難。

    而發(fā)誓要努力進步工作學習兩手抓的趙夏意午飯后也翻開了初中課本，語文還行，看著不算難。

    但數(shù)學是怎么回事兒？她上學的時候?qū)W過這些小蝌蚪樣子的符號嗎？

    長的也太奇怪了。

    冬日的屋后屋里也是冷，趙夏意坐在床上圍著被子看著數(shù)學課本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想起上午她對許沐晨說的話，說都說了總得學一點，于是趙夏意強撐著精神學了一會兒，至于最后怎么睡著的，那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九點多，許沐晨準時出現(xiàn)在趙家門前，為了不引人說閑話，許沐晨每回過來都是站在門口等著，趙夏意回屋換上出門的裝備然后穿衣出門。

    但趙夏意突然被許沐晨手里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你拿的什么？”

    “書?！痹S沐晨揚了揚手里的書，趙夏意看著眼熟，仔細一看赫然就是她昨天苦大仇深學習的初中數(shù)學課本！

    這回輪到趙夏意震驚了，“你拿這書干什么？”

    許沐晨輕輕蹙眉，“閑著的時候翻翻看看?！?/br>
    見趙夏意仍舊不解，許沐晨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也學習進步?！闭f著許沐晨的臉龐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