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她沒膽子在李鶴鳴頭上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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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縣遠離都城數(shù)百里,李鶴鳴這一去,便是差事辦得順,也少不了要一兩月的功夫。 枕邊突然少了個人,林鈺一人掌家,有時不免會覺得府中過于清靜,好似一切都變得空落。 但閑不過半月,那被李鶴鳴驅(qū)出府邸的寡嫂徐青引突然呈了拜帖登門,托詞尋得也叫人挑不出錯,說是想在祠堂為李鶴鳴逝去的大哥李風臨上一柱香。 李家二子,李風臨與李鶴鳴卻養(yǎng)得大不相同,李鶴鳴一歲抓周摘了他父親頭上的官帽,自小是照著世家公子的模樣養(yǎng)的,若生無變故,想來如今該和林靖一般周旋于洶涌官場,實施心中抱負。 而李風臨卻是天生將才,生來該站在擂鼓鳴天的疆場之上。 李風臨三歲持槍,七歲入兵營,十四歲上戰(zhàn)場,十七歲冬日北元襲擾邊境,大軍受困,遠在后方的李風臨得知消息,當即冒死抗命領(lǐng)了三百親兵于詭風寒雪之中從外方突破了敵軍包圍,持一桿銀槍,在漫漫沙雪中為大軍打通了一條生路,從此一路殺成了又一位叫北元忌憚的李家將。 林鈺生得晚,無幸得見少年將軍的英姿,但每每聽旁人提起李風臨時面上流露的惋惜,也能猜得幾分李鶴鳴這位兄長該是如何卓爾不群。 林靖多年前倒見過李風臨一面,李風臨那時恰十八歲,乃是都城里無數(shù)春閨的夢中人。林鈺問他李風臨是如何模樣,林靖只用了四個字來形容:烈如山火。 許是林靖天生與李家人不合,他說罷這樣一句就不肯說了,后來林鈺才從秦湄安那處得知,她年輕時如都城中其她情竇初開的姑娘一樣,曾仰慕過這位少年英雄,兩家還說過親事,可惜她當時年紀小了兩歲,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說這話時并不避諱林靖,林靖聽罷,氣得在一旁冷哼著喝悶酒,秦湄安又是一通好哄。 如今眾人提起李風臨,少不了一句天妒英才,只可惜這位少年將軍早早隕落在了邊境苦寒的黃沙之下,至今不見尸骨,如今祖墳中立下的也只是一座衣冠冢。 聽陳老說,李風臨當初與徐青引在三月春日成的親,滿城迎春花開得絢爛。 徐青引乃李風臨亡妻,春來她想在李風臨的牌位前上柱香,林鈺沒理由拒絕。 徐青云上門這日,著了一身素凈白裳,烏發(fā)鬢云間插了一只普普通通的銀簪。 不知是不是因為未著粉黛的原因,比起上回相見,徐青引面色看著有些倦怠,明明也才三十不到的年紀,眼角卻已生了細紋。 想來她離開李府自謀生路后,過得并不如在府中時愜意。 林鈺見她下了馬車,款步迎上去,淺笑著道:“阿嫂來了,近來可安好?” 徐青引的手段林鈺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她既然專程挑了李鶴鳴不在的日子登門拜訪,若說別無目的,林鈺半點不信。 徐青引表面功夫向來做得不錯,她快步上前,熱切地執(zhí)起林鈺的手握在掌心,一起往祠堂去,仿佛兩人是一胞同出的親姐妹。 前塵往事徐青引好似忘了干凈,一句不提,只道:“日子橫豎都是這般過,好與不好也都過來了,談?wù)撍鍪裁?。只是同meimei許久未見,倒叫我有些擔心?!?/br> 她這話沒頭沒尾地只說一半,引魚上鉤似的等著,林鈺不動聲色地笑著應了她的話:“阿嫂擔心我什么?” 徐青引轉(zhuǎn)頭詫異地看著她:“meimei不知道嗎?” 林鈺做出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阿嫂不說清楚,我哪里知道?!?/br> 徐青引嘆息一聲,揮手屏退身后緊步跟隨的侍女,壓低了聲音同林鈺道:“坊間在傳meimei的閑話,meimei不知嗎?” 林鈺搖頭。 她這模樣好似沒經(jīng)過禍事的大家閨秀,睜著雙秋水似的眼,看著天真得很。 徐青引也不知信沒信,但接著說了下去。她遲疑著道:“這話我也不知該不該說給meimei聽,怕說了無故惹meimei煩心。” 她頓了頓,看著林鈺忐忑的神色,道:“那日我去市上挑布,聽見店中有幾名長舌婦人在說meimei嫁與二郎時,并非……并非完璧之身。” 林鈺倒吸一口涼氣,蹙眉道:“這是哪里來的胡言,平白壞我名聲!” 徐青引嘆氣:“我也不知,只是聽見那兩人在說罷了,meimei家風嚴謹,我是知道的,就是怕有人當了真,鬧到二郎耳中去?!?/br> 徐青引尤嫌林鈺心頭火燒得不夠烈似的,又道了一句:“那些人講得有板有眼,連meimei成親時帕上沒落紅這種話都講得出來,好似守在meimei房中瞧過似的?!?/br> 話音一落,林鈺立馬變了臉色,她從徐青引掌中抽出手,慌忙道:“胡說八道!阿嫂可千萬不能信?!?/br> 林鈺這怕事的驚慌模樣在徐青引眼里無異于不打自招,她一副為她著想的關(guān)懷神情,點頭道:“自然,嫂嫂曉得?!?/br> 兩人說著話,已到了祠堂,林鈺上罷一柱香,之后便離開將此地留給了這對陰陽相隔的夫妻。 徐青引素來愛搬弄是非,當初她幾句話斷了林李兩家的姻緣,如今又故技重施來林鈺面前嚼舌根。 可林鈺不是蠢貨,今日坊間傳言的鬼話她是半個字不信,在徐青引面前裝作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也不過順勢而為,想看看她藏著何種目的。 澤蘭不懂這些,當真以為徐青引這些話是從外面聽來的,忍不住問林鈺:“夫人,如今怎么辦啊!外面那話傳的也太難聽了!” 林鈺失笑:“無需僅聽她一張嘴胡說,我們在外何時聽人說過這些話?” 澤蘭不解:“那元帕的事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林鈺道:“想來府中有人與她通信,又或者那元帕的事本就是她從中搞的鬼?!?/br> 澤蘭聽后更加放不下心;“那她既然知道這事,以后若是傳出去可怎么辦??!” “她不敢?!绷肘暤溃骸斑@話傳出去壞的不只我的名聲,更是李家的尊嚴。李家那些年已受諸多非議,李鶴鳴如今恨極了多嘴多舌之人。這話今日流入坊間,錦衣衛(wèi)明日便能查到她身上,她在我面前說這些話,或是覺得我糊涂好拿捏。” 林鈺說著,抿唇輕笑了笑:“但她定然沒膽子在李鶴鳴頭上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