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她該求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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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數(shù)日,林鈺再次拜訪李鶴鳴,儼然已是另一番心境。 她還記得那日楊夫人與母親在林府飲茶暢談,言笑晏晏,對即將臨頭的禍難毫不知情。而不過幾日,楊家就已物是人非。 今早母親與她說楊今明也在昨日被錦衣衛(wèi)從大理寺押回了詔獄,楊家大大小小無一幸免,府邸都已被搬空了。 如今朝中上下人人自危,誰又說得清昨日的楊家,不會是明日的林府。 此次登門,陳老仍將林鈺領(lǐng)到了那座清冷的院子,天氣一日比一日嚴(yán)寒,這座湖水環(huán)繞的院子倒似比外頭溫暖幾分,上日來時那棵露了花苞的梅樹,如今已綻開了艷潤馥郁的梅花。 李鶴鳴尚未回府,林鈺便只好孤身在這兒等,陳老替她烹了壺?zé)岵瑁瑹鹆嘶馉t,便離開了。 林鈺取了帷帽,坐在石凳上看壺嘴縷縷升起的白霧,心里裝滿了楊家的事,沒半點心思飲茶。 她來得匆忙,連袖爐也沒帶,手腳在來時的路上凍得發(fā)僵,此刻在炭爐旁烤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暖過來。 院中梅香撲鼻,茶香清雅,若不是身處下風(fēng),以求人的心境前來,林鈺倒很愿意在這兒靜靜地飲一杯茶,賞一賞花。 冬日天陰得不見日頭,林鈺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終于聽見院門處傳來了聲響。 步伐沉穩(wěn)、快而不急,是李鶴鳴的腳步聲。林鈺得出結(jié)論時,自己都有些驚訝竟然能聽出他的聲音。 她站起身來,回過頭,低頭恭敬又忐忑地行了一禮:“李大人?!?/br> 李鶴鳴似剛從詔獄回來,身上一股子陰冷的血腥氣。李鶴鳴見林鈺的目光在他染血的靴上停留了一瞬,道:“若是想問楊家的事,便問吧?!?/br> 林鈺沒想他會這么說,她握了下拳又緩緩松開:“楊家……是因王常中一案入的詔獄嗎?” 李鶴鳴應(yīng)道:“是?!?/br> 他沒坐下,而是蹲在爐子旁,取下茶壺,用火鉗撥了撥燒透的碳,火星竄出,險些掉在林鈺的裙子上。 她急急往后小退了半步,站穩(wěn)后望著李鶴鳴被火光映紅的俊逸側(cè)臉,頓了頓,又問:“與你有關(guān)嗎?” 這話令李鶴鳴動作倏爾停了下來,他半蹲在地上,回過頭,雙眼沉沉看著林鈺:“楊家結(jié)黨營私,以職權(quán)之便從水務(wù)撈銀,該是他楊家的錯,你怪在我頭上?” 他分明在仰望她,可氣勢卻分毫不弱,錦衣衛(wèi)總歸是打殺慣了的,輕飄飄一眼也看得林鈺心頭發(fā)緊。 他從她身上收回視線,從一旁的碳筐里揀起幾塊果木炭扔進(jìn)爐中,將爐子放回去,站了起來。 他說得好似有理,可林鈺也并非無緣無故這么問,她抬頭看向他:“阿兄說過,楊家犯的案是好幾年前的事,且僅是楊侍郎的過錯,如今楊家卻是闔府落難。楊家當(dāng)時逃過一劫,卻偏偏在此刻出事,若與李大人無關(guān),難道是上面……” 李鶴鳴冷聲打斷她,朝著皇城的方位一拱手:“北鎮(zhèn)撫司尊陛下令,一言一行皆由圣意定奪,林小姐當(dāng)心禍從口出。” 他“圣意”二字咬得重,幾乎把答案明明白白遞給了她。 林鈺越是為楊家不平,李鶴鳴嘴里越?jīng)]個舒心話,他道:“李某不過一介冷血無心的鷹犬,這話可是林小姐上次來親口罵的。李某謹(jǐn)記于心,夜夜回味,半字不敢忘。林小姐認(rèn)定李某小人無恥,要將這事算到李某頭上,也不是不可,只是……” 他看著她低垂著的眼,緩緩道:“只是林小姐要想好了,今日究竟是來做什么,若做錯了事說錯了話,別讓李某找著時機(jī)討回來。” 還能如何討回來?林鈺今日入這院門,就已是矮了半截身的人。 她今日有求而來,自然要懂得知進(jìn)退,李鶴鳴此刻嚇了她幾句,她便立馬偃旗息鼓了,撇開視線望向別處,妥協(xié)道:“……我不問楊家的事就是了?!?/br> 李鶴鳴盯著她看了片刻,似在判斷她是不是當(dāng)真放下了,半晌后,他才開口:“不問最好?!?/br> 林鈺太聰明,楊家之事她竟敢猜到皇帝身上去,且猜得不錯。 靈云山上抓到的反賊叛黨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是用來迷惑錦衣衛(wèi)的幌子,王常中招供的官員也同樣幌子。 后來錦衣衛(wèi)細(xì)查之下,才終于將目光投向了一個不能動的地方:皇室。 皇帝廉潔,眾多皇子皇孫卻未必,王常中貪的錢財大多都流進(jìn)了皇家子孫的錢袋子里。 查到這里,李鶴鳴已經(jīng)是一腳踏進(jìn)了無常地獄。而皇上為遮天下人的眼,蓋此亂局,說不定當(dāng)真會對官員下手。楊家好些年前的臟事再次被翻出來便是因此。 這些事李鶴鳴不能明明白白告訴林鈺,但她得知道:若林家刀架頸側(cè),她該來求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