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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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韞走近月門,呂雩沒躲,也沒刻意迎上去,只是負(fù)手而立,靜靜垂眸看他。 這少年才不過十歲出頭,就算是胡人血裔,較中原兒郎顯得高壯些,也還沒脫去一副孩兒面。 有種原生的稚嫩被他刻意隱去了,又或是因為什么緣故早早地拋卻了。余下的,只有令人心驚的平靜。 深海無風(fēng)亦無浪,可誰人能說得準(zhǔn)海面下潛藏著的漩渦會吞噬多少生靈? 呂雩懷著些審視的心思,有意看他應(yīng)對。 趙元韞見了她,微微一訝。 他先是試圖作揖,復(f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模樣,似有些遲疑。 抬袖想要拭一拭面上血污,可那袖子也早浸透了,色澤已沉凝近黑。這要再糊在臉上,約莫連五官都瞧不出了。 最后他只是躬身行了一禮,極平淡,卻是挑不出錯的恭敬態(tài)度。 “呂夫子?!?/br> 呂雩點頭應(yīng)了,又問:“你是并肩王的孫兒。從前倒未見過你。你如何認(rèn)得我?” 趙元韞垂下眼簾。他的睫毛長而密,瞳仁是琥珀透茶的顏色,像匹還沒長成的大宛馬,神情溫和而馴良。 若那眼睫上不曾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血痂,興許還能更平易近人些呢。 “夫子大才,只要有心,就能識得?!?/br> 呂雩默了會,自胸腔中吐出一口清氣,嘆道:“慧極必傷。莫將有心作無心?!?/br> 趙元韞用坦然回應(yīng)著她的注視,唇邊漪開輕輕緩緩的一抹笑。 “元韞告辭?!?/br> 他一個人慢悠悠地走遠(yuǎn)了。待身邊沒了看戲的外人,身子才漸漸佝僂下去,顯然傷得不輕。 原來他早已是強弩之末,方才的強勢與言語博弈,都不過勉力支撐而已??稍谝蝗鹤畲蟛贿^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里,這一搏簡直如同天魔下凡,已可算是成功立威了。 呂雩知他謹(jǐn)慎,便沒跟緊,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獨自越過思賢池,一路似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路徑愈發(fā)荒僻起來,最后在上林苑深處的昆吾池畔駐足。 他解開衣襟,快手將罩衫、中衣一并脫下,前胸后背滿是淤青,脖頸、手肘處不知被什么石塊剌出老長幾道口子。 淺色肌理包裹下的筋rou勉強稱得上堅實,可那層皮實在沒得看,新傷舊傷一層復(fù)一層地壘起來,竟連一塊好地兒也尋不著了。 平章居士雖是女子,卻已過了守大防的年紀(jì)。男人的身體在她眼里實在和一塊豬rou沒多大差別,況且這又只是個有那么三兩分可憐的孩子。 她眼看著那少年先是跳進(jìn)池里將自己上下搓洗一通,而后又將衣裳拖進(jìn)水里漂了漂。 水同時間一樣,內(nèi)蘊著世間萬物之中極致包容的稟賦。 這一刻銘記于心的,過二三十年便杳如塵煙,在時光的云霧里外渺渺搖搖,只可霧里看花,再尋不著當(dāng)時的心境。而水又是一位大肚的佛爺,任你多少臟污我自一并吃下。 少年洗凈了身子,水面上浮了層淡淡的腥紅,不多時便被蓮花的梗葉、貪嘴的魚兒吸去充作養(yǎng)分。池水悠悠凝新碧,好似從未有人驚起半點漣漪。 趙元韞從衣服夾層里帶著的小玩意中翻找一陣,尋出個火折子,又撿了些枯枝來湊成一堆篝火。待烤干了衣服,便可以穿戴整齊了,可頭發(fā)還是濡濕的。 他散著發(fā),敞著懷,錦衫上的血跡雖洗淡了些,卻洇得更顯斑駁。一個人靜靜坐在池岸的石臺上,遠(yuǎn)望天際江川,云卷云舒,眸子沒有具體的落處。 頗放空了一會,終于從地上選了一截粗細(xì)得宜的松木斷枝,自懷中掏出個寸許長的小刻刀細(xì)細(xì)雕琢起來。 他的技藝不算精湛,卻也能看出是常做這活計的熟手,不緊不慢地雕了匹四蹄騰飛的黃驃馬。木料不大,故而無需精工,只不多時,他手心的馬兒便露出了昂首啼嘶的真容,神光無限,意氣飛揚。 趙元韞握住木雕小馬,左右端詳了兩下,而后徑直將它投入篝火之中。 啪地一聲輕響,火堆騰起一蓬青煙,暮色四合之中,有道明光旺旺地燃起來了。 這個孩子周身上下充滿了矛盾與謎團(tuán)。 以為他嗜血如魔,他卻也愛潔愛凈;以為他狂妄乖戾,他卻偏偏很能放下身段,恭謹(jǐn)起來尊師重道;以為他狠辣無情,他又將那愛馬的木像攥在手里,獨自懷著念想做了告別。 他在想什么?她當(dāng)時沒有讀透,過二十年,更是連皮毛也看不穿了。 再之后的事,呂雩未曾親見,只聽聞趙元韞最后還是被親爹臨樓王爺趙誕給拿住了。 當(dāng)?shù)男形槌錾恚瑑芍淮笳浦迸c鐵鉗仿佛,虎目一瞪便是千般的威風(fēng)萬種的煞氣,花朝宴還未了結(jié)就在眾臣眼皮子底下對著兒子大發(fā)雷霆,當(dāng)即解了腰間精鋼馬鞭,狠狠地往小兒脊梁上抽足了一百下。 本欲將這孽子當(dāng)場打死,還是皇帝好言調(diào)解才勉強勸住。 當(dāng)皇帝的心腸軟,這當(dāng)?shù)男哪c卻硬。此事還不算完,為了給那殘廢的劉鈺一個交代,趙誕親自扭著趙元韞往劉家府上磕頭謝罪,因孽子不愿跪,又叫親爹使一根渾鐵棒打斷了腿,上了夾板養(yǎng)足三個月才能行走。 其實與王府比起來,一個劉鈺倒不作數(shù),可他背后的劉家畢竟還算前朝舊貴,在朝中也有那么幾班交好的筆吏文臣。若都御史劉兆興借著討要說法的由頭,幫襯皇帝奪了臨樓王府的權(quán)柄,倒也真算師出有名。故而趙誕所要抉擇的,只是能否舍出一個庶子堵上他們的嘴。 這買賣可真劃算得緊,臨樓王府上下連思考都不用就做出了選擇。 老王爺?shù)倪z孀敬武大長公主有些怨懟,可終究年紀(jì)大了,懶怠管事,趙元韞又不是她血脈相親的孫兒,故此也裝作耳聾目瞎,就此遂了便宜兒子的決斷。 所幸趙元韞只是關(guān)節(jié)脫臼,不像劉鈺是整根髕骨被馬蹄踩裂,連救都沒得救,否則花朝節(jié)中一場馬球,竟給大胤造了兩個浪費米糧的殘廢。 趙元韞年紀(jì)輕,恢復(fù)得快,可也很是沉寂了一段時日,連呂雩有心打聽都未曾露頭。直到當(dāng)年秋狝圍獵,世子趙元摩一箭洞穿楚國公崔躉的咽喉之時,她才在血影迷霧背后隱約尋見那個孩子的手筆。 崔家乃舊閥里不大識時務(wù)的一族,縱有國公之名在上頭撐著,終究后繼乏力,是一架鮮花著錦的空房子。崔氏算得上皇帝的政敵,崔躉這個人本身又是趙誕的政敵。 趙元韞的報復(fù)做得滴水不漏,人選也定得極妙,明明還是同樣的招數(shù),明明是一場有眼皆能辨明的誤殺,可在他趙元韞的算計之中,臨樓王府被皇帝親手摘了個干凈,崔家的桃兒也被君臣聯(lián)手分吃殆盡,臨樓王府的嫡長子趙元摩卻被打入塵泥,自此不得翻身。 趙誕總算見識到這個二子的厲害,明面上倒也對他器重三分,可轉(zhuǎn)手就將世子之位予了趙元協(xié),只把趙元韞遠(yuǎn)遠(yuǎn)地打發(fā)出去,幾年不得歸府。真真是長歪了心眼,才能這么有意轄制著自家老二的能耐。 王爺?shù)淖龇m令人寒心,卻也不足為奇。因那趙元韞的生身母親實在提拎不起來,在臨樓王府著實算得上一樁丑聞了。 話說這臨樓王府,在昭明帝當(dāng)政時還稱作并肩王府。大胤開國首位一字并肩王,正是昭明帝趙寅誠打天下的首義弟兄阿史那豣。 所謂一字并肩王,即功勛地位可與皇帝比肩,對天子無需行禮,京畿三百里之內(nèi)見之如見君王,在諸等爵位之中已到了頂格的極限。 大胤江山底定,實仰仗昭明三分天才與兩分運道,卻也靠得著阿史那豣五分苦勞。昭明帝知恩重義,定都后特賜其趙姓,又將寡居的小姑敬武大長公主嫁了他,倒也不怕亂了輩分。 泥腿子才剛剛洗凈套上龍袍,還沒脫去小鄉(xiāng)廳堂上的熱哄習(xí)氣,你管我叫小姑父,我把你當(dāng)大兄弟,君臣各論各的,誰也礙不著誰。 敬武大長公主雖是女兒身,卻也是一位掌兵的巾幗,曾在梁末鄉(xiāng)間暴亂中舉一桿鐵炒勺直沖在前,領(lǐng)著百十號健婦沖進(jìn)縣令府,將魚rou百姓的地主大老爺按在地上,一拳拳捶打成了rou泥。 只可惜,大長公主隨軍熬戰(zhàn)多年,幾次重傷致使根基受損,再不能生育。 她與并肩王兩個雖算是硬湊在一處,真成婚了倒也還算投契,畢竟都已人到中年,風(fēng)吹過雨也打過,又有一份并肩作戰(zhàn)的情誼,再沒有閑話互相挑剔的。 為表敬重,阿史那豣在尚公主前便散盡侍妾,后又將幾個庶子皆歸于大長公主名下,奉公主為嫡母,更從源頭就立下道家法:凡王府子孫,少不可yin戲通房,長不可寵妾滅妻,但有庶子,即去母留子,歸正嫡脈。 并肩王雖是胡人,卻將家風(fēng)打理得清正嚴(yán)明,京都一干高門貴胄談及此事皆暗自納罕。 長子趙誕承襲了親爹的膽氣與體魄,卻從無借勢,只從小卒做起,最終也自馬背上掙得了無上軍功。昭明帝知人善任,又另封其為臨樓郡郡王,爵位世襲罔替。 阿史那一門雙王侯,煊赫彪炳,榮極盛極,古來由上及下,恩遇再無能出其右者。史書春秋筆法一敘,約莫又是一段賢君能臣互信互愛的佳話。 可京中總有幾個好事的閑人不信正史,只愛從荒野雜談里琢磨帝王心術(shù),倒深覺其中有些微妙之處值得細(xì)細(xì)品酌。 并肩王的頭銜,虛榮遠(yuǎn)大于實勢,外無封地,且無法世襲。一旦阿史那豣過世,后代子孫皆要自降一等。昭明帝封趙誕為王卻未允其另外開府,明擺著就是將那降了一等的爵銜先一步把給他而已。 如此一來,國庫是得舍出點小錢,可皇帝卻在仁義這頭占盡上風(fēng),胡人父子縱有壞心,也被華美的高帽子給死死鉗住,在昭明一朝三十年掀不起半點風(fēng)浪。 正所謂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shù)也。昭明薨逝,阿史那一家原似可以大展拳腳,可偏偏并肩王他老人家竟留戀舊主,一個追著一個緊趕著見了閻王。 京中秘聞影傳,大胤的兩位護(hù)國神峰正正巧巧死在同天,一個大中午突然暴斃,一個斷斷續(xù)續(xù)地捱到后半夜也沒了氣息。故而新帝登基之后,那臨樓王府的地位便儼然尷尬了三分。 再說庶子趙元韞這頭,也是京城夫人圈子里的一樁怪談。 這孩子生出來沒歸到王府主母的名下,也沒見王爺把哪位姨娘收房,想必是府里奴婢心大了,爬上主子的床才留的種。 主母既不要他,王府里便再無容身之處,敬武公主可憐稚子無辜,便收至膝下養(yǎng)了幾年,結(jié)果養(yǎng)著養(yǎng)著,竟然長成了討債的冤孽,怎么教也不見好。還沒滿十歲,在府里早已是人厭狗嫌,下人見了,都得掩一掩鼻子、翻一翻白眼,誰也不拿他當(dāng)正經(jīng)主子看。 呂雩心知此子實算得大胤異數(shù),便花了不少心思打聽究竟。原來那劉鈺說的全是正理,趙元韞的生母確是王府一名賤婢,連書房里服侍書墨的體面大丫鬟也夠不上,不過是在伺候酒醉的老爺洗腳時被強拉上榻消了火才結(jié)下珠胎。 婢子哪有什么高遠(yuǎn)志向,能不挨板子,再吃一口飽飯就算是燒了高香。發(fā)覺自己懷上身孕自然嚇破了膽,想自行打胎,又怕王爺治罪,可即便保住胎兒,因著去母留子的法旨,她這條小命也算是提前斷送了。 肚子里的東西沒手沒腳,便算不得人。做母親的一咬牙一跺腳,從相熟的仆役那尋了藥來打,可還未打下來就被敬武公主逮個正著,問明經(jīng)過后將那婢女鎖在房里老實待產(chǎn)。 孩子呱呱墜地的當(dāng)晚,一條白綾送走了臨樓王府那身不由己的可悲魂靈。 敬武公主慈悲為懷,畢竟還隔了兩重,關(guān)鍵得看當(dāng)?shù)男囊???哨w誕連自己的骨血都毫不在意,生出來也沒去瞧過,還是趙元韞長到三四歲,拎了柄小木劍在中庭比劃功法被他瞧見,他才曉得自己膝下還有這么個人。 這就是延平元年,臨樓王府的庶孽趙元韞。他是早熟早慧一只小鷹,羽翼未豐時翻不出天去,于是斂起翅膀,徘徊在人世的邊緣冷眼旁觀。 沒有人料想得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他會手?jǐn)埓髾?quán),成為這座王府,乃至整個大胤的幕后隱主。 老君殿中,呂雩追思過往,眸中沉凝如許。 “道中有句古話,‘修神先修魔,修魔先修人’,我一直參悟不透,直至見了那人才有些體會?!?/br> 鬼臉兒侏儒撓頭,“打啞謎似的,這話我更不懂了?!?/br> “臨樓王的手段,你與我皆降服不住。他的心思更無人能解。二十年前,我在他孩子似的神情底下看見一副成熟的魂靈,他約莫是有種寡薄的癥候。叫人……總不大安心?!?/br> 侏儒拍手大笑道:“原來是在意這個,寡薄算得上甚么大事,這可是地地道道的帝王病呢!” 呂雩聞言眉心漸舒,亦笑開了回:“你說的也在理。論心智,論手段,若不選他,想是我呂雩滿頭糠草。可生為女子,卻不免還是報了些奢望,想求一個萬中無一的可能。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guī)煶鐾T,我不管你的閑事,你卻需記得萬萬莫要攔我的路,否則——休怪道主鐵腕無情。” 她說這話時神態(tài)自若,笑容也寬和,鬼臉兒侏儒卻嚇得汗毛直聳,身子愈發(fā)矮下去,扁著一張鴨子嘴甕聲甕氣道:“師妹息怒,咱倆……咱倆其實修的是一個道?。 ?/br> 呂雩輕嘻,不置可否。 “你看你,我不過說兩句閑話,你就惱了。這算什么大德賢師?你應(yīng)當(dāng)幫襯著小皇帝說兩句話,勸我歸附于你等才是!”侏儒又支棱起來搖頭晃腦,兩個伶仃的小腳斜插在地上直蹦跶。 “沒什么好勸的,我自己也涉局未深。只是我這人生來一副好手氣,賭運極佳,這一回也必不會賠上老本。” 呂雩遠(yuǎn)望著高懸的月,唇角掛上悠遠(yuǎn)的笑,“我中榜眼那年也是十八歲。只是無論當(dāng)年還是現(xiàn)在,我都有的可選,而她眼下還由不得自己。不過……后生可畏,或許可以期待?!?/br> 侏儒癟了癟嘴,不作回應(yīng)。 他眼珠黝黑,精光湛湛,不似尋常老者般渾濁泛黃,此刻盯緊了呂雩上下細(xì)瞧。 她穿的是一件紫黃相間的天師道袍,卻又與尋常天師袍服在精細(xì)處有些微妙的區(qū)別。 看罷多時,俶爾嘿嘿一樂,轉(zhuǎn)了話題道:“少見你穿這件舊袍子。你這是要出遠(yuǎn)門?” “我要出去一趟,見見舊友,想是有人又按捺不住了。書院的事兒我已安排下去,后續(xù)煩請你多上心?!?/br> “去哪兒?。俊辟暹B忙問。 “先北后南吧?!?/br> “臨行之際,我也沒什么好送師妹的,就給你卜上一卦。” 他閉眼捏了個訣,嘴里念念有詞,好半晌才從眼瞼當(dāng)中啟開條細(xì)縫,怪模怪樣的。 “波瀾得迭,常陷窮困,動不如靜,有才無命。兇卦,兇卦!師妹,大事不好,這北方你去不得呀。” 侏儒一副嬉皮笑臉,被呂平章一拂塵正正抽在眉心當(dāng)間,唉喲一聲怪叫倒了下去。 “黑瞎子亂解簽。怎么我這兒卜的全是吉兆?” 他拍拍塵土,一邊爬起身子,一邊煞有介事道:“解簽講究一個事在人為。我見是兇的,你見總是吉的,看來師妹此次途中有天命之人。是那小皇帝?” 呂雩但笑不語。 侏儒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選了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