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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伏龍(女帝NP)在線閱讀 - 十八、玉碎

十八、玉碎

    “玉兒,到母妃這里來?!?/br>
    聞聽召喚,趙成璧蹦蹦跳跳湊到慧嫻貴妃身邊,天真靈動,軟著身子就要往她身上倒。碧霞宮大姑姑杜鵑與錦鳳二人急得忙上前欲拉,卻被貴妃止住,“無妨的,本宮的身子哪兒就那么金貴了,連自己的女兒都碰不得?”

    “可您畢竟月份尚淺,這次實在來之不易……”

    成璧聽得半懂不懂的,正欲詢問,貴妃已然溫柔一笑,伸出手撫上成璧的面頰,“玉兒今年十四了。”

    “嗯,再過幾個月,玉兒就要及笄了呢!”成璧晃晃腦袋,伏在母妃膝頭,輕嗅著她溫軟香甜的氣息,滿心安詳。

    “咱們玉兒也是大姑娘了。及笄之后,便要備禮、成家,母妃舍不得玉兒,還想讓容家那小子多等幾年呢?!?/br>
    殿中侍女皆掩面偷笑,杜鵑為她二人打著扇子,故意逗成璧道:“娘娘這話可不能夠,公主整日里追著太傅四處亂跑,恐怕是急著當(dāng)新娘子了!”

    成璧羞紅了臉,喏喏低聲道:“哪就那么快了,玉兒還沒在母妃身邊待夠呢。我是不急,容珩哥哥也不急,就讓他等著吧!”

    貴妃莞爾輕笑,溫柔如水。

    “玉兒及笄,想要什么禮物?”

    成璧偏頭想了想,“珠寶、裙裳年年都有,旁的也什么都不缺。不過玉兒記得,年前父皇為后嗣之事,與禮部好一番爭執(zhí),那些狗屁倒灶的酸儒非央著父皇大開選秀,雨露均沾……玉兒見父皇苦悶,便求了諸天神佛賜玉兒一個弟弟?!?/br>
    貴妃眼眶一紅,顫顫牽住她的手,柔聲道:“玉兒,可是真的?你想要的及笄之禮,是弟弟么?”

    成璧見母妃泫然欲泣,也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什么,連忙擁住她道:“母妃,玉兒說錯話了!母妃當(dāng)年生產(chǎn)艱難,玉兒明知這一點,卻還……”

    貴妃笑中含淚,拉住她的小手輕輕覆在自己腹上,“玉兒,這是你為母妃求來的孩子!母妃不求這孩子是男是女,只希望他能與玉兒互相扶持……”

    言及此處,貴妃拭去面上清淚,有些擔(dān)憂地怯怯道:“玉兒別吃心,即便有了弟弟或meimei,你仍是母妃與父皇心目中的明珠。這孩子來得遲,再怎么也越不過你去?!?/br>
    成璧滿腔欣喜涌動,高興得將臉兒湊近貴妃小腹貼了又貼,嘻嘻直笑:“母妃說什么呢,玉兒哪里會吃弟弟meimei的醋?這就是玉兒最好的及笄之禮呀!”

    當(dāng)今圣上不重聲色,潛邸時正妃曾誕育過一個男嬰,可那正妃身骨弱柳扶風(fēng),一年足有八個月都病得養(yǎng)在房中,那孩子胎里帶著不足之癥,未滿三歲便歿了。因此一事,正妃成為皇后不久便郁郁而終。

    另有幾個侍妾生育了女兒,在圣上登基后都封了公主,因比成璧年歲大上許多,早早的便嫁了朝臣或和親海外。故而成璧打小兒便是獨秀一枝,對姊妹親情無緣體會。

    如今母妃肚子里總算揣上了一個小的,成璧整日里歡欣鼓舞,恨不得闔宮上下奔走相告,至明英館進學(xué)時也極鮮見地刻苦起來,頗懸梁刺股了幾日,信誓旦旦地要給弟弟meimei做好榜樣。

    可不出幾日功夫,圣上另一位妃子麗婕妤也傳了太醫(yī),毫無意外地驗出了身孕,端看脈象,恰比慧嫻貴妃還早了一月有余。后宮喜事頻傳,皇帝一下多出兩名子嗣,不由得龍顏大悅,樂陶陶地直薅龍須。

    成璧覺著那麗婕妤的小兒分走了自家弟妹的寵愛,暗地里有些堵心??梢姼富手鴮嵏吲d,便也強忍著委屈恭賀父皇,決定日后拿出家姐的派頭好好疼愛兩位弟妹。麗婕妤的子嗣,也是父皇的子嗣,與她一般流淌著趙氏骨血。故而只要她誠心相待,便能夠姊妹和睦了吧?

    趙成璧十五歲生辰當(dāng)天,天朗氣清。爾玉公主正端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錦鳳為她描眉畫眼。

    錦鳳輕順著她的發(fā),寵溺笑道:“公主發(fā)如綢緞,一梳便能順到底,這可是頂頂?shù)母O嗄亍!?/br>
    “姑姑慣會打趣玉兒,哪有什么福相,不就是昨兒才洗了發(fā)?”

    “公主及笄后便要開府嫁人了,結(jié)發(fā)為夫妻,白首不相離。民間傳說,若新娘子梳發(fā)時順而無結(jié),便預(yù)示著婚后生活一帆風(fēng)順,能與夫婿舉案齊眉?!?/br>
    成璧面上微紅,湊近姑姑小聲問:“果真?那玉兒最近是不是該多洗幾次發(fā)……”

    錦鳳笑道:“這也是緣法,強求不來的。公主乃是天之驕女,日后必然順順當(dāng)當(dāng),哪是市井傳言所能困住的?”

    成璧點了點頭,紅著一張小臉輕捻著自己的發(fā)絲,口中輕喃:“宿昔不梳頭,絲發(fā)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錦鳳戳了她一指頭,嗔笑道:“公主平日里都看些什么詩!太傅豈會教你這些,待奴婢告知于太傅,好好打你一頓!”

    成璧連聲告饒,哄得錦鳳與她二人笑作一團。二人正鬧著,忽聞外間有人聲亂響,成璧穩(wěn)了穩(wěn)發(fā)間珠釵,剛欲發(fā)問,已有一太監(jiān)闖入殿內(nèi)。

    錦鳳不悅道:“大好的日子,慌慌張張的,也不怕沖撞了公主!”

    那太監(jiān)卻不看她,只梗著脖子一展拂塵,肅然道:“圣上傳旨,宣政殿那邊正候著您呢,公主,您快請吧?!?/br>
    成璧疑惑不解,卻還是隨著他去了。到得宣政殿內(nèi),皇帝面沉如水,眉宇之間有著深深的疲憊,“玉兒來了?!?/br>
    她正欲喚聲父皇,卻先瞥見旁邊跪了數(shù)名婢女,一個個淚染雙頰梨花帶雨,便按捺下原本的話,小心道:“父皇,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輕嘆道:“你麗母妃流產(chǎn)了?!?/br>
    成璧面色煞白,訥訥道:“怎會,麗母妃身體一向康健……”

    一宮婢伏在地上哀哀泣道:“婕妤娘娘已是七個月的身孕,早已胎像穩(wěn)固。昨日公主送了甜羹,娘娘因不喜甜膩,便用得少,誰料自夜半起便是百般不適,下紅淋漓不止,活活煎熬了一夜也未能保住龍嗣……”

    那婢女連連叩首,額頭鮮血涌出,“娘娘的孩兒已成型了,分明是個男胎……求圣上為我們娘娘做主??!”

    成璧聽得直愣神,連連搖頭駭然道:“你說是本宮在甜羹里下毒害麗母妃?”她轉(zhuǎn)頭看向皇帝,雙眼大張驚聲叫道:“父皇,兒臣沒有!你信兒臣!”

    皇帝龍目微垂,“那碗甜羹……”

    “那是……是杜鵑姑姑為母妃做的安胎羹,母妃對兒臣說,麗母妃也懷著小弟弟,十分辛苦,兒臣也應(yīng)當(dāng)孝敬麗母妃,父皇你可以問問母妃,是真的!”

    皇帝黯然無語,唯獨麗婕妤的婢女仍在旁嘶聲飲泣:“公主年幼,哪里明白這些腌臜招數(shù),定是有人陰謀指使,請圣上明察?。 ?/br>
    成璧聞言渾身顫抖,氣得想沖上去抓撓她,高叫道:“你這是要栽贓給本宮的母妃不成!混賬東西,你胡說!”

    “玉兒?!?/br>
    皇帝冷叱一聲,神情幾變,最終歸于哀寂。

    “先去瞧瞧你麗母妃吧?!?/br>
    成璧被皇帝領(lǐng)著去了丹樨宮。那麗婕妤正癱坐血泊之中面如死灰,臂彎里捧著那個剛成型的孩子癡癡而笑,見了她來,先是神光渙散,而后便柳眉倒豎,如市井潑婦般撲上來吼道:“賤人,還我兒命來!”

    成璧不敢閃躲,皇帝已命宮人止住她,“不像樣!你是朕后宮妃嬪,不是街頭瘋婦!”

    “陛下心中只有貴妃,妾與妾的孩兒即刻死了,只怕您也不會為我們母子二人掉一滴淚!”

    麗婕妤捶地扯嗓嚎啕不止,原本描畫精致的容顏一夜間枯萎殆盡,鬢發(fā)亂如蓬草,眉梢眼角淬滿怨毒,吊著眼瞪向成璧。

    “陛下!妾的孩兒難道就不是您的骨血了嗎?求您看一眼我們的孩兒吧,看看他的鼻子、嘴巴多像您……”

    趙成璧被那團人形的血rou駭破了膽,縮著脖子往皇帝身后挪了半步。

    皇帝低低一嘆,“你才失了孩子,行止失常,朕不該怨你。只是此事古怪,朕會令慎刑司詳查。”

    成璧的及笄禮便在一陣兵荒馬亂中草草落幕。滿宮披素,原本該被捧在手心的嬌貴公主一夜間落入塵泥,無人問津?;实蹖⒐髋c貴妃二人軟禁在碧霞宮中,內(nèi)廷上下查了個翻天覆地,卻始終未能得出結(jié)論。

    在此期間,貴妃受驚動了胎氣,皇帝倒是特特漏夜前來安撫一二,只道是自己明知愛妃與成璧皆是受人陷害,可那麗婕妤母家在朝中根系深遠,不得不給其一個交代。待到查出幕后黑手,定當(dāng)為妻女正名云云。貴妃默然,待皇帝離去后才抱緊了成璧無聲落淚。

    約莫半月后,皇帝終于解了她母女二人的禁足,待成璧仍如尋常慈父般寬和。經(jīng)此一事,成璧沉穩(wěn)了許多,讀書處事皆有進益,被父皇拍著小腦袋夸了數(shù)次也不敢有絲毫松懈??删驮谶@個關(guān)頭,容珩親自入宮與帝詳談,解除了他二人的婚約。

    彼時她以為這便是她人生最灰暗處,失卻容珩,仿佛萬事萬物都全無意義,卻不知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得知被太傅解了婚約,成璧頹唐不已,日日食不下咽,轉(zhuǎn)眼間便瘦得衣帶漸寬,滿以為是麗婕妤之事叫太傅誤會自己品性不端。貴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頭,每每溫聲勸慰,卻只換了女兒一臉淚珠兒,漸漸的也只是執(zhí)手陪伴,不再多言。

    成璧抑郁多日,再回神時,見母妃熬度得比自己苦了十倍有余,心中愧怍難當(dāng)。這時候貴妃的肚子已經(jīng)挺起來了,輕輕附耳時,總能聽見弟弟meimei在母妃腹中翻動的聲響,很是生龍活虎。

    “母妃,玉兒對不起你……”

    慧嫻貴妃見成璧終于肯開口與她對話,喜得忙將她摟住,溫聲道:“玉兒受委屈了,弟弟meimei很快就會來為玉兒撐腰呢。”

    成璧將小手貼近母妃撐得近乎透明的腹部皮膚,頗有些憂心忡忡:“玉兒總是犯錯,不討人喜歡,弟弟meimei會喜歡我么?”

    “傻丫頭。娘的玉兒是世間最好的女孩兒,怎會有人不喜歡?”

    成璧眼眶微酸,垂眸隱忍了片刻,終于破涕為笑:“母妃,玉兒想抱著您!”

    “好?!?/br>
    她擁著母妃,細嗅著她身上春花與松墨交織的溫潤香氣,就像是擁住了她的全世界。

    “慧嫻貴妃,私通外臣,身懷孽種。秉性跋扈,殘害妃嬪。惡積禍盈,罄竹難書。朕懷痛念,加恩賜令自盡?!?/br>
    一杯鴆酒端上前來。

    “娘娘,該上路了。”

    慧嫻貴妃素衣披發(fā),不施粉黛,仍掩不住絕代風(fēng)華。殿中近侍皆泣,貴妃卻僅是羽睫輕顫,靜靜捧起那杯毒酒。

    “玉兒,別怕。”

    成璧被幾個太監(jiān)抓住手腳按在地上,瘋了似的掙扎叫道:“你們放肆!誰也不許動我母妃,本宮要見父皇!父皇不會不信母妃的!”

    劉福寧一張圓臉早哭得皺成了一團,死死拉住成璧小聲道:“公主可不敢再說,陛下這回是……是真的……”

    “父皇!母妃被人所冤,腹中還有你的孩子,你為何不信!”

    成璧狀若瘋虎,三四個宮人竟然攔她不住,叫她拼命掙開束縛,野狗似的直往前竄。她才撲了兩步,便被侍衛(wèi)一腳踹在膝彎,咚地一聲重重跪在地上,摔得血淚盈面。

    “母妃是冤枉的!”她已不知疼痛,只顧仰著頭大聲嘶叫,“欺主的狗東西,本宮要殺了你們!”

    有人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她止住言語愕然抬首,卻見她往日最為敬愛的父皇正緩緩收回右手,滿眼皆是失望與憤恨。

    沒有哪位帝王能夠容忍枕邊人十余年如一日的偽裝與背叛。

    成璧捂著面頰,茫然地蠕動了幾下嘴唇。她往前爬了幾步,想要抓住皇帝的龍袍下擺,卻被帝王一腳踢開。

    見此情形,貴妃再難維持淡靜,扶著肚子跪下嗚咽道:“玉兒,莫要鬧了,母妃求你!”

    成璧慌忙點頭聽話,掩面啼哭不止。

    那貴妃眸中珠淚翻涌,終于抬起眼簾認真觀望著她的君主與夫郎,她愛了半生的男子此刻正痛苦難抑,鬢角已生華發(fā)。

    “此間種種,皆是妾一人之過,成璧年幼無知,冒犯天顏,還請陛下寬恕?!彼D了頓,復(fù)又輕聲道:“妾將遠行,望君珍重。”

    言罷執(zhí)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

    周身鉗制微松,成璧飛快地往前爬去,卻只來得及接下那只傾落的酒盞。

    甜香馥郁,透過玉質(zhì)杯壁沾染上她的指尖。原來毒酒之甜更甚杞子湯羹。

    淚下朱顏,玉山崩殂。

    有鮮血自貴妃唇角、身下涌出,逐漸溢滿成璧的整個視界。她的弟弟,她苦苦盼了八個月、即將出世、已然會踢會鬧的弟弟,此刻化作一灘血水沾濕了她的衣袍。

    就在前些天,她還伏在母妃腹間,輕吻了他印在肚皮上的小腳丫呢。

    趙成璧趴在母妃身前,眼眶、嘴唇皆被鮮血浸透,她想眨一眨眼睛,再去喚一聲母妃,卻被滿面模糊黏膩的甜腥滯住了動作,連一點動靜也發(fā)不出來。倏忽間天旋地轉(zhuǎn),原來帝王情愛,不過水月鏡花一場。

    玉鏡碎,月難圓,繁花逝水,皆作塵土。

    爾玉公主不修德行,目無尊長,被廢為庶人,貴妃歿后,連夜遷入掖庭為奴。

    掖庭深深深幾許,皆是后宮罪囚人。趙成璧初來乍到,起先還保有一些公主嬌貴的做派,白日里食不果腹的倒還好說,一入了夜,便懷想著母妃的音容笑貌,抱緊雙膝坐在草席上暗自啜泣。只這么的捱了大半個月,眼睛便不大好了。

    掖庭的嬤嬤才不管她是不是公主之尊,一個個的三角眼睛橫rou臉,眸光厲芒如針,但凡見她稍有懈怠便是一頓鞭子上來,疾風(fēng)驟雨也似。她反抗了幾次,終于明白無人會再關(guān)注自己的性命安危,便只得強自隱忍起來,每日乖乖洗衣織布。

    可掖庭不只有嬤嬤,還有幾位皇帝盛寵貴妃時發(fā)落至此的妃嬪。這些女子曾也是容色傾城,卻在無望的苦熬中耗盡了心力,更有甚者已然瘋癲,每日里指天罵地胡言亂語,十句里有七句罵著貴妃,另外三句則在苦求帝王恩寵。成璧落入掖庭,便成了她們的眼中釘、rou中刺,整日價翻著花樣折磨于她。

    若僅是這般倒還無妨。成璧為人看似嬌氣,卻有一種堅毅不屈的品性,不出數(shù)月便習(xí)慣了在泔水桶里與狗兒搶食吃,有人欺負過來,也是眉毛不皺一下就舉起纖弱的胳膊予以回擊,端的是威風(fēng)凜凜。然有一樣,卻是她晝夜難安、防不勝防的。

    她在掖庭待了近一年,如今已十六了。想當(dāng)初,貴妃國色天香,只一眼便叫帝王為之傾倒,留戀終生。成璧全然繼承了貴妃的美艷,眉眼靈俏還猶有過之,出落得如樓臺牡丹,含苞欲放。

    掖庭孤苦,缺衣少食,她又常被嬤嬤扯拽欺辱,難免偶爾衣不蔽體,露出香藕似的臂膀與小腿。每每這時候總有幾道視線追隨著她,露出禽獸般的垂涎之欲,使她芒刺在背。

    她曾暗中觀瞧過,惡人里頭既有掖庭的侍衛(wèi),也有些被騸了數(shù)十年的老閹狗,白日里無事便緊盯著她,用視線肆意地輕薄著。

    那些閹人最是可惡,明明早便沒了使壞的用具,偏偏因著自身殘缺恨透平生,滋養(yǎng)出許多猥褻惡念。宮人常言,寧可老死深宮中,莫與太監(jiān)做對食,想來也是深受其害才得出的箴言。

    上月夜里有人欲翻墻而入,被她在墻頭埋伏的碎瓷扎了回去,只怕還未死心。昨兒隱隱的又有人來,成璧握緊搗衣木杵,靠在門后大睜雙眼守了整整一夜,那人未尋著空當(dāng),只得悻悻離去。然她一介孤女,躲得今日,能躲得一生么?

    思緒至此,她已下定決心。若此身終究難保,倒不如以rou體為餌博一個出路。皮rou交易有來有回,總好過落入閹人魔掌,自此不得翻身。

    這一日,成璧靜坐屋中,緩緩掰開劉福寧偷遣人遞過來的大白饅頭。那饅頭中空,其內(nèi)藏了一小段眉黛和半塊胭脂。她珍而重之地拾起那些妝點用具,撿過婕妤宮里扔出的、滿是裂紋的琉璃鏡,攬鏡自照,細細勾畫魅人輪廓。

    她是天生的美人,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紅,然今日她要誘著的這一位乃天潢貴胄,想來早已見慣風(fēng)情,更遑論他本人便生了副一等一的俊逸皮囊,尋常之美,難以入眼。既如此,她便決定扮作楚楚弱勢,央他同譜一出英雄救美的戲。

    點絳唇,敷靨面,畫蛾眉。遠山黛色,盈盈秋水,盡在此間。她放下胭脂,伸出手指輕觸鏡中人,一顰一笑,已脫去爾玉公主的稚嫩,有幾分肖似碧霞宮中故去的貴妃,更多的卻是獨屬于她的風(fēng)神,倔強地品嚼著一切苦痛,只用嬌俏笑顏迎來送往。

    她閉上雙目,將那中空的饅頭撕碎,混著眼淚狠狠塞入口中。

    掖庭嬤嬤追打著竊食的她,而她則算計著男人步子的長短,在轉(zhuǎn)彎處巧之又巧地與他撞在一起。一切皆如她所料,唯獨他,始終不在她運籌帷幄之中。

    趙元韞閃身避過,任她摔到地上磕破了手肘和掌心,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見她衣著實在單薄,便了然輕笑道:“本王看起來,很有閑心救風(fēng)塵么?”

    成璧強裝出一副楚楚神色,委委屈屈地抬眼看他,眼淚將落未落。

    “趙成璧?”

    趙元韞認出了她,眸中蜜色深沉,忽地啟唇溫柔喚道:“原來是你,爾玉?!?/br>
    臨樓王是宗室遠親,因他這一支,爺爺輩上娶了昭明帝的小姑,真算起來是比成璧要高一輩的。成璧聽他喚出自己的乳名,先是微微一愕,隨即向他軟聲求告:“皇叔救我……”

    “皇叔?”趙元韞點了點頭,“倒是個不錯的稱呼。你這丫頭,雖有些小聰明,卻只一心想走捷徑,落入邪道而不自知?!?/br>
    趙成璧被他一語道破,羞得面紅耳赤,下意識死死咬住下唇,他卻一步走近,蹲下身挑起她的下巴,悠悠道:“靴子,臟了?!?/br>
    她垂眸看去,恰見他靴面上一塊塵土,許是她方才不留神間蹭上去的。成璧緩緩俯身,柔順道:“爾玉給皇叔擦擦?!?/br>
    趙元韞輕哼一聲,搖了搖頭。

    “爾玉的衣服也臟了呀?!?/br>
    成璧斂眸一笑,解開衣襟,用雪玉似的胸乳貼住他的靴面,輕輕滑動兩下,學(xué)著后宮妃嬪邀寵的模樣嬌媚道:“皇叔疼我,我給皇叔好好擦擦……”

    趙元韞哈哈大笑,長臂一伸將她攔腰抱起。成璧兩只玉手環(huán)上他的脖頸,歡笑間隙倚靠著他的胸膛,深深呼出一口清氣,長睫掩下無盡悲涼。

    【作者廢話區(qū)】:下章毫無浪漫的初夜預(yù)警!一切罪惡終將繩之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