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護病房里，丁鳴春剛準備離開，看時間差不多，她該回家給季鳴鳴做飯了。剛出門，就撞上來探病的楊遠征和秦斌，她之前給楊遠征送過幾次消息，是她被放出來之后，幾批梁正輝的冰毒的下落都是她暗中交給市局的，不過她沒敢露面，怕招熊馮特懷疑。

    “楊局，你來了。”丁鳴春把門關(guān)上，走到楊遠征身邊來。

    “你還認識我?！睏钸h征說。

    “認識，白堇年說過，他說你是個好警察，市局里他就信你。”

    丁鳴春這句話憋在心里很多年，終于能當(dāng)面對楊遠征說了。

    楊遠征知道丁鳴春不是故意讓他不好受，她是實話實說，只不過當(dāng)年的楊遠征愧對了這句話，沒能當(dāng)好白堇年的領(lǐng)路人。

    “不說這些了，楊局你是來看小池的吧，小池還沒醒，秦隊總來，還總念叨，說好不容易從海里撈出來的，卻不像小人魚，像睡美人?！倍▲Q春看出來楊遠征也不好受，也理解他，想換個話題囫圇過去。

    楊遠征隔著窗看見了，也是只能嘆口氣。

    “辛苦你了小丁，有事趕緊去忙，家里還有孩子呢，我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br>
    丁鳴春離開后，秦斌看著楊遠征看了白池一會，然后低著頭向走廊上走去。跟秦斌自己經(jīng)歷的過程差不多，他們是真的幫不上忙。

    秦斌帶楊遠征拐到三樓去瞧了瞧謝琰東，那天救下白池之后秦斌帶著白池去醫(yī)院，謝琰東留下來跟特警一起下水救援，謝琰東倔脾氣，沒找到唐景玨一直不上來，不小心遇上了渡輪爆炸，腿受了點傷，需要在醫(yī)院里躺兩個月。

    身體還行，就是精神不太好，楊遠征交代了他幾句，讓他不要多想，趕緊把傷養(yǎng)好，交代完就讓秦斌帶著他回了。

    路上車水馬龍，回來的時候正趕上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在主干道上停停走走了30分鐘才回到警局。

    整個城市又恢復(fù)成以前的樣子，安穩(wěn)、寧靜，菜市場依然熱鬧，市中心的地鐵站人流如織，有一些小販帶著發(fā)光的頭飾和玫瑰被城管追，熱門的餐廳永遠在排隊等位，一切都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就連“今夜”也是，肅清之后該開張開張，男男女女喝酒蹦迪一樣沒落下，宋伯明已經(jīng)很久沒把那當(dāng)成重點區(qū)域三天兩頭偽裝清查了。

    一路走一路看，就這么到了市局。

    “局長?！彼尾饕姉钸h征回來跟他問好。

    楊遠征回過神來：“哦，伯明啊，怎么樣啊最近，忙得過來嗎？”

    “忙得過來，炎鳳現(xiàn)在落網(wǎng)，我父母也能心安了。”宋伯明說。

    宋伯明的家人曾是炎鳳為了金鵬報復(fù)社會的受害者，這么多年，一條一條人命被炎鳳奪去，但炎鳳即將面臨的死刑不是目的，他路上看到的一切才是他們守護的繁榮。

    這萬家燈火啊。

    “醫(yī)院那邊，還沒醒嗎？”宋伯明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睏钸h征嘆了口氣，看了看手機上老婆發(fā)來的消息，對宋伯明說：“我先回去了，家里催了?！?/br>
    “嗯，局長再見?！?/br>
    宋伯明看著楊遠征走遠才過來找還在車上抽煙的秦斌：“那白池不醒，唐隊的事就一直這么拖著？”

    “那怎么辦，白堇年剛平反，那艘船上就六個人，白池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季風(fēng)死了，剩下四個還沒從海里撈出來。當(dāng)時雨那么大，我和謝琰東跟兩個瞎子似的，就聽見一聲槍響，誰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沒有人敢觸上邊的眉頭，敢這時候給他定性?！?/br>
    秦斌自己都快愁死了，他打死也不信唐景玨會跟安古站在一個籠子里，但是他怎么跟別人解釋發(fā)生的一切呢？炎鳳和房谷的口供都有對他不利的成分。

    當(dāng)時的計劃是唐景玨假意投誠，從內(nèi)部攻破基地。市局配合著營造了一些表面上他貪污受賄的證據(jù)，還加上一條是包庇白池，就這條是真的，可是秦斌連白池為基地辦事都不相信，又怎么能相信唐景玨最后投靠了安古呢？

    現(xiàn)在唐景玨兇多吉少，當(dāng)年壓在白堇年頭上的懷疑全壓在了唐景玨身上。

    “反正我是不信唐隊那個人勾結(jié)熊師。”宋伯明說。

    “咱們不信沒用，得有證據(jù)?！?/br>
    “可是剛開始的計劃唐隊的確完成了，基地沒了，炎鳳抓回來了，貴西也太平了，唐隊和那三個熊師的人一起掉在海里沒撈上來，這就不能證明了？”

    “這話你敢寫成結(jié)案報告交上去嗎？”秦斌又續(xù)了一支煙，分給宋伯明一支，倆人走到?jīng)]什么人的小路上抽。

    宋伯明也耷拉著眉，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他當(dāng)然知道唐景玨是什么樣的人，他是為唐景玨現(xiàn)在的情況發(fā)愁，他扭頭對秦斌說：“海上風(fēng)浪那么急，熊馮特和封希陽的尸體是在封港島嶼的斜面上發(fā)現(xiàn)的，那時候渡輪還沒走遠，沒落到深海里去，白池掛在船板上，季風(fēng)是被一個塑料膜纏住了咱們才給撈上來，可人也早就沒氣了，那艘汽船下邊那么深的海，真有什么三長兩短的，能撈上來才怪了，就這樣也一直懸著，不給他一個交代嗎？”

    “唐景玨不會有三長兩短的，瞎說什么瘋話?！鼻乇蠼o他嗆了回去。

    話不吉利，但卻是事實，那個地方掉下去，像季風(fēng)一樣還能把尸體撈回來都是好事，頭一天找不著其實就已經(jīng)宣告結(jié)果了，第二天的潮汐一換，早卷到不知道哪個國家的海域里頭去了。

    秦斌心里難受，不想跟宋伯明講這些。

    這也就是白池還沒醒，他不用張這個嘴，那要是白池醒了呢？醒了問他要人他怎么辦？說實話嗎？這些事情要他怎么說出口。

    宋伯明的煙也很快燃盡了，他把煙蒂在垃圾桶上按滅，又拿了一支出來：“船板上的血跡被雨沖沒了，根本沒法化驗，也不知道是誰中了槍。”

    秦斌這回沒再答。

    兩個大男人蹲在垃圾桶旁邊，也不管垃圾桶邊上味道好不好，圍著倆人一圈都是煙霧繚繞。這塊地方本來就靜，兩個人誰也沒再吭氣，靜得有些駭人，都一根一根地續(xù)著煙，點盡了兜里揣著的半包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