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單膝跪在蔣言身前，陽光灑落在他溫柔的眉眼上。

    周圍地上放了一些處理傷口的藥品，張辰手里拿著剛撕下的紗布，蔣言膝蓋上那駭人的傷口正隱隱滲血。

    張辰聽見了蔣言的話音，抬起頭，雪白的脖頸揚起弧度。

    唇上的溫度，顫動的長睫，潮紅的臉頰……

    張辰瞇起眼，過了一會兒，又輕輕睜開眼，細(xì)細(xì)打量蔣言湊得極近的臉龐，想將他此刻的模樣刻在心上。

    又一陣風(fēng)，揚起了窗簾。微風(fēng)輕柔拂過少年的臉，蔣言稍稍拉開了與張辰的距離，但視線還是沒有離開他，深邃的眸彷彿要望盡張辰的所有。

    張辰不知為何，突然渾身戰(zhàn)慄。

    蔣言的臉色一變，猛然站起身。臉上溫和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嫌惡。

    張辰還愣在原地，跪在地上的那個膝蓋逐漸失去知覺。

    張辰心里陡然升起害怕，冷汗瞬間打濕背脊。他看著蔣言皺起的眉心，目光轉(zhuǎn)移到蔣言的眸中。

    深褐色的瞳孔里，蘊藏了難掩的厭惡。

    張辰在那瞬間感到害怕，他想起身，但膝蓋跪得發(fā)軟，怎么也無法施力。

    「我剛剛竟然吻了你這種骯臟的東西！」蔣言抬手抹了抹唇，話里有無盡的嫌棄。

    所有的動作在張辰面前慢動作播放，蔣言的話音，卻很快傳入他的耳中，在腦中不斷回放。

    張辰視線沒有離開蔣言，又或者說他根本無法cao控身體。

    被迫將蔣言所有嫌惡盡收眼底，張辰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

    那個布滿厚繭而粗糙不堪的大手，不斷撫摸張辰全身，黏膩的聲響……

    還有那句不間斷重復(fù)，飽含情慾而低沉沙啞的：「詩薇……詩薇……」

    張辰猛地睜開眼，慌亂的坐起身。覆在身上的棉被滑落，房里只有電風(fēng)扇運轉(zhuǎn)的嗡鳴聲。

    漆黑一片的臥室令張辰久久無法回過神。他呆坐在床上喘著粗氣。

    頭因為突然起身而感到暈眩，耳旁還回響著男人粗啞的嗓音。

    電風(fēng)扇揚起的風(fēng)吹向張辰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他不禁打個寒顫。

    張辰看向書桌上擺放的電子鐘，面板上的數(shù)字閃著微光。

    「02：43」微弱的光在黑暗的房中閃爍。

    張辰難以回想睡前發(fā)生的事，極度的漆黑和安靜，令時間的走動更加模糊。張辰甚至無法分清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幾。

    張辰疲憊的闔上眼，渾身使不上力。

    蔣言嫌惡的眉眼驟然浮現(xiàn)，腦海里回盪著那句：「你這種骯臟的東西……」

    胃袋不斷翻攪，收縮的喉頭，張辰猛然起身，跳下床衝向廁所。

    張辰蹲在馬桶前，抱著馬桶座。腦中不受控制的回放那晚的場景，讓他不住作嘔。

    口中酸苦的滋味，張辰伸手按下沖水把手。酸軟的手完全無法施力，他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沖水聲才響起。

    張辰也管不上地上多臟，脫力的癱坐在地。

    「反正自己也已經(jīng)不再乾凈了……」張辰想。

    一滴清涼觸碰到手背，張辰疑惑的抬起手，想看清那個冰涼的來源，但眼前一片模糊。

    張辰蜷縮起身，無助的啜泣。嗚咽聲逐漸放大，最后轉(zhuǎn)為嘶啞的哀鳴聲，在狹小浴室中回盪。

    廁所并不通風(fēng)，張辰很快感到悶熱，臉上除了淚水，還沾上了汗珠。

    他雙手撐地，強硬站起身。走向淋浴間，打開蓮蓬頭。

    水急速落下，先是冰冷的水溫，漸漸地轉(zhuǎn)為溫?zé)幔詈鬆C得冒煙。

    熱水無情的灑在張辰身上，燙紅了他原本白皙的皮膚。

    張辰將蓮蓬頭掛回墻上，站在花灑下，任憑熱水潑灑在身上。

    他拿起洗手臺放的肥皂，用力搓洗身體。

    指甲在身上留下深刻的抓痕，還未癒合的傷口又再度被撕開。傷口冒出血珠，又被燙水拍落。

    張辰絲毫不在意身上的傷痕，手上力道不減反增。

    直到身上布滿一道道抓痕，不論是前胸還是后背，都無可倖免。

    張辰將水關(guān)上，走出浴室。濕漉漉的腳踩過地板，留下七零八落的腳印。

    回到漆黑的房里，他將自己砸在床上，手臂磕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他拾起那個物品，瞳孔逐漸適應(yīng)黑暗，張辰看清了它的輪廓，那是手機(jī)。

    張辰按下開機(jī)鍵，螢?zāi)坏墓庠跇O黑的房里顯得刺眼，他不受控制的瞇起眼。

    「原來已經(jīng)星期二了……」張辰喃喃自語，翻身躦進(jìn)被窩。

    棉被的重量壓在身上，帶給張辰一點安全感。

    「明天就要回學(xué)校啊……」張辰嗓音還有些嘶啞。

    整個城市被濃重的夜色籠罩，張辰睜著眼自言自語，好像世界上只剩他一個活物。

    「反正不回去也沒差，最嚴(yán)重頂多被通報輟學(xué)……」張辰心想。

    其實通報輟學(xué)之前，會有專人來家里拜訪。但張辰腦中一片混沌，無暇在管其他。

    張辰不敢再闔眼，瞪著手機(jī)螢?zāi)?，等待黎明降臨。

    不自覺的點進(jìn)相簿，那個金黃的法式吐司強硬闖進(jìn)眼里。

    張辰看著那用煉乳畫出彆扭的愛心，心里五味雜陳。

    他索性滑到下一張照片，但令張辰感到意外的是，下一張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也十分耀眼。這張應(yīng)該是在九份老街時，張辰偷偷拍下的。

    張辰滑到下一張。照片里的蔣言回過頭，臉上露出坦率的笑容，手還比了個耶。

    張辰這才想起，在拍完上一張后，自己忘了關(guān)音效，蔣言聞聲回過頭，偷拍直接被抓包。

    張辰伸出手指，指尖顫抖的滑到下一張。

    蔣言僵硬的身體，像一隻炸毛的貓，他的身旁圍了一大群各種花色的貓咪。

    張辰滑過照片，下一張毫不意外，依舊是他。

    蔣言低頭認(rèn)真寫著什么，天燈被夾在架子上。

    那個潦草的字突然攥緊張辰的心，一起出現(xiàn)在心頭的還有那句：「希望哥哥能成為他想成為的自己，」

    張辰有點喘不過氣，他將頭埋進(jìn)被褥中。

    濕答答的長發(fā)蹭得棉被十分潮濕，張辰將臉倚在那片冰冷上頭。

    「為什么都是你……」張辰嗚咽，在被窩里泣不成聲。

    蔣言拿著吹風(fēng)機(jī)，溫暖的風(fēng)拂過發(fā)絲……那些溫柔感覺都是幻影。

    那個曾經(jīng)飛往高空的天燈，終究還是帶著人們的祈愿燒毀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