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為例
祁言的聲音很輕,但夏沨還是覺得耳朵被音浪燙到了。她想起來之前在醫(yī)院里信手涂過一張油畫,接著祁言就開始給她送花,即便那花里還加了攝像頭。夏沨還以為是相互試探,原來不是嗎? 夏正雄這幫人折騰人的點子好像無窮無盡,圖靈班算是他們設(shè)定的一個斯金納箱,企圖獲得輸入指令到程序控制的“機器”,當(dāng)時的夏沨看里面的人就像看猴子。 圖靈班的人都很聰明,這種聰明是根據(jù)博學(xué)多才判斷的,就跟過年的時候喊孩子表演節(jié)目,表演得好就獲得一個聰明名號的原理一樣。這群猴子會的東西很多,德智音體美全面發(fā)展,除了不知道自己是猴子以外簡直沒什么缺點。 夏正雄對掌控特有的偏好給夏沨的影響很大,她從小就喜歡反抗,脾氣壓得像個彈簧,壓上去一團棉花都得彈上來。 隔著窗戶去看的時候,她覺得那群猴子很可憐。 原來祁言曾經(jīng)也是圖靈班的一員嗎?夏沨沒想到,她注視著這個男人的第一個眼神竟然是帶著憐憫的。 夏沨伸手揉了揉耳朵,企圖驅(qū)散祁言帶來的熱,她不太想承認她現(xiàn)在心跳得有點快。 “你是被送到祁家的那一批,對嗎?”夏沨不想被祁言看出來,低著頭問道。 祁言平靜答是。 “在針對祁家的行動里,你非但沒有服從,反而是陰差陽錯地逃了出來,”夏沨從道廊上倒了杯酒飲下去,接著指尖點了點杯壁,然后對祁言說:“不對,或許你遇到了真正的祁言,那時候夏正雄以為祁言在國外,但他應(yīng)該偷偷溜了回來,然后你代替了他。” “是他想拿我替代他,逃亡的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我的真實性別,想要拿我做他的替死鬼。但他沒想到,祁家早找到組織的人保護他,所以陰差陽錯,成為替死鬼的我反而活下來了?!?/br> 祁言說這些的時候好像不是在談?wù)撍约?,像是在講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故事,五官偏歐化的臉上沒現(xiàn)出什么情緒。夏沨慵懶地站在祁言右手邊,卻總是在祁言的眼神探過來的時候偏開目光,低頭去看手里的酒杯。 燈光很亮,偏橙色的的液體在流光溢彩,掛在杯壁上的酒珠順著杯沿下落,在接觸到水面的一刻被吞吃干凈。 “所以你從夏杰和沉晴那里拿走的是祁言身份的證明了?” “是,但這其實并不重要,我是不是真的祁言也不重要?!逼钛越K于站起來奪過夏沨的酒,使得夏沨的眼睛聚焦在該聚焦的地方。 夏沨能理解祁言說的話,夏杰拿出的證據(jù)證明祁言的身份又怎么樣呢?祁言大可以說夏杰的證據(jù)是假的。祁言是否是祁言取決于周圍的人更相信誰,所謂親緣關(guān)系其實已經(jīng)不再重要。 那祁言拐了這么大一個彎,又是海島又是過敏,包括他們現(xiàn)在站在這艘渡輪上,同行人就只有夏沨一個……夏沨覺得自己還太小,rou體關(guān)系可以迷戀,但情感關(guān)系太復(fù)雜,她還需要時間來消化祁言只是想找個沒人干擾的地方跟她談情說愛這個事實。 “你不覺得你這種行為很幼稚嗎?”夏沨問道,目光依然沒放在祁言身上。 祁言借夏沨剛才的杯子渡了口酒,這酒是朱迪準備的,好像并不烈,還是甜的,這證明夏沨現(xiàn)在的腦袋很清楚。 祁言認真地回答:“我從來沒有幼稚過。” 這話在夏沨耳朵里有點別的意思,在應(yīng)該幼稚的年紀,祁言也沒有幼稚過。怪怪的,聽起來很可憐,夏沨喝著酒,覺得祁言有點濕漉漉的。夏沨忍不住開始自省,她這種缺心少肝的人為什么總覺得眼前的人很可憐。 “也是,”夏沨老實站好,直視祁言的眼睛,說道:“畢竟智商很高的祁教授小時候連拉絲菊和向日葵都分不清?!?/br> 祁言笑了。 其實祁言笑起來并不會像常人一樣,眼睛變得彎彎的,睫毛也全部垂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祁言笑得很淡,眉毛和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明顯變化,但夏沨就是知道祁言在笑,看起來很安心的樣子。 夏沨有點后悔,后悔當(dāng)初為了接近祁言變得這么了解他,如果她看不懂的話,或許心腸就不會莫名其妙變得軟軟的。 “十八歲是一個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年紀?!逼钛酝蝗徽f。 夏沨斗嘴是本能,向來嘴比腦子快,張口接道:“你是在說二十七歲不行?還是說你老了?” 說完才發(fā)現(xiàn)她被祁言牽著走了,祁言引著她走了這么多步,到最后還要她承認一切都是自愿的。 “我只是想讓你別想太多。” 好了,現(xiàn)在夏沨還覺得祁言這人不僅心思深,而且某種程度上相當(dāng)白蓮花。 “那你知道我現(xiàn)在想干什么嗎?”夏沨眼睛鉤子似的在祁言胸前掃,“你不許動,讓我一次,要叫我主人,聽懂了嗎?” 祁言攤開手,將桌面清干凈,然后帶著夏沨的腰倒下去。 “下不為例?!?/br> 酒也灑了一地,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