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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沒什么胃口的邵海草草吃了晚餐便回到房間，打算盡早梳洗就寢。洗漱完畢的他按著有些發(fā)暈的頭，站在床鋪旁邊思考邊無奈地咕噥。

    「明天應該還能進實驗室吧……」

    他嘆了口氣。還是乾脆先傳個訊息告訴小桃他明天可能不進實驗室了？但說不定他只是一個晚上不舒服，睡個覺隔天就好了呢？

    至少兩個月沒使用唐刀的力量，邵海一時摸不準這回的「后遺癥」會到什么樣的程度、又會持續(xù)多久。但要是真不行，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公傷？

    或許這事理所當然該算在蘇唐頭上，但今天聽了這么多「真相」，邵海忽然不太知道該怎么面對蘇唐了。假如再晚一個月知道，他對上司的不滿可能已經(jīng)累積到了聽了這些也能不為所動的地步，但他本就還在一個慢慢累積不滿的狀態(tài)，被這些真相一砸，搞得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復雜無比。

    以往的不滿，聽到真相的驚愕，還有一絲了解他處境之后的微妙同情。至于小桃的警告……他思緒太混亂了，儘管能大致理解，但暫時容不下他人的看法啊。

    「……算了，不想了。睡覺?！?/br>
    嘆了口氣，果斷放棄的邵海確定手機和唐刀掛飾都放在床頭柜上后，乾脆地關(guān)了燈爬上床。后遺癥好像慢慢上來了，頭暈不適的狀態(tài)實在不好思考事情，他閉上眼，任憑自己的思緒逐漸渙散。

    那把刀一旦出鞘總是傷人，他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擺脫它呢？

    昏昏沉沉間，他好像做了個夢。夢里是一條昏暗的道路，僅有微弱的路燈燈光照出一個個慘澹的圈，他和另一個人沿著道路拔腿急奔，身后的黑影卻緊追不捨，彷彿下一秒就會將他們吞沒。

    和他一起逃跑的同伴速度慢了下來，慘叫了聲被黑影吞噬，聽見聲音的他慌忙回頭，沒瞧見人影，便被撲來的黑影給牢牢纏上。

    重重摔跌在地，在被黑暗吞噬之前，他看見了幾道圍著他的人影。姿態(tài)優(yōu)雅的女子從容地俯視著他，冷眼旁觀；蹲在他身旁的青年神情好奇，興味盎然；神情扭曲的男子怒瞪著他，怒火彷彿要化做實體將他吞沒。

    還有原本和他一起逃跑的那個人，就靜靜站在他的面前，面容已經(jīng)模糊不清。

    ──他的意識又再度墜入黑暗。

    昏睡了一個晚上，等到邵海迷迷糊糊地被額上的冰涼感驚醒時，他睜開眼，正巧看見一雙纖細的手收了回去。

    下意識扶額的邵海偏頭望去，手下的觸感是毛巾，坐在他床邊的則是小桃……她怎么會在這里？

    「你醒了？」小桃略帶責備的聲音里滿是擔憂，「嚇死我了，我還想說怎么都沒看到你，傳訊息或是打給你也沒有回應。還好左前輩那邊有三院所有的鑰匙，不然我真的要叫人來破門了?！?/br>
    「唔……現(xiàn)在幾點了？」邵海掙扎著想撐起身。窗簾沒拉開、房燈也是關(guān)著的，那從亮度來判斷肯定不早了……怪了，他昨天沒把手機的鬧鐘關(guān)掉啊，還是意識不清地按掉后又睡回去了？

    「你躺好啦，病人就好好休息，現(xiàn)在下午一點多了?！剐√疑焓职阉椿厝?，「還好沒燒得太嚴重。你房間有藥嗎？吃點東西后再吃藥會好一點?！?/br>
    「有是有，但那沒有效的?！股酆０卜值靥闪嘶厝?，想想還是解釋一下好了，「這是昨天使用力量的后遺癥，不是一般的病，吃藥只會讓這狀態(tài)拖更久而已。我休息一下，等它自然退掉就好了?！?/br>
    「昨天的后遺癥……」小桃望了眼旁邊床頭柜上那顯眼的唐刀掛飾。昨天出事時她是反應最慢的那一個，等她反應過來想動作時，邵海已經(jīng)制伏了七葉，根本輪不到?jīng)]什么能力的她出手。

    但她還是注意到了那把似刀似劍的武器，只是出于禮貌，他們都沒有追問邵海那樣的力量是什么。

    她挑了個不算冒犯的問題來問，「會持續(xù)很久嗎？」

    「一兩天吧，反正不會超過三天?！箯纳眢w狀態(tài)來推測，邵海大概抓了個時間回答。

    「那你好好休息吧，這幾天別擔心實驗室里的事?！剐√蚁喈斍嗟刈屗偶傩菹?，「我再跟左前輩他們說一聲就好。」

    「謝謝，麻煩你了?！?/br>
    「哎呀客氣什么，硬要說的話，這意外還是我們的疏忽……早在蘇唐第一次叫你參與實驗時，我們就該察覺他不懷好意了。」小桃略帶歉意，說著還有些不悅地蹙起眉，責怪起并不在現(xiàn)場的罪魁禍首。但考慮到邵海是病人，她只是說了幾句便打住，改而關(guān)心起邵海有沒有什么需求，「你的午餐還在餐廳那里，要我?guī)湍慵訜崮眠^來嗎？還是幫你裝點水過來？」

    他是沒什么胃口，但吃東西補充體力對恢復有幫助，于是他同意道：「午餐吧，吃一點多少會比較好。」

    點點頭，去拿便當?shù)男√译x開了房間，走之前還提醒他好好待在床上休息。暫無睡意的邵海撐坐起身，還好，狀況沒有到很嚴重，只要好好休息，熬過不適之后都會恢復的。

    每次使用完唐刀的力量，他就會按使用程度病上數(shù)小時至幾天不等，癥狀從不影響生活的小感冒到大病一場都有。從第一次拔刀之后，他花了不少時間和經(jīng)驗才歸納出使用程度與后遺癥的關(guān)係，只不過隨著使用次數(shù)的增加，后遺癥的程度也在逐漸加深，為了避免哪天被后遺癥拖垮、甚至留下難以根治的病痛，邵海便不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使用唐刀的力量，而是把它當作單純的冷兵器。

    想到唐刀，他又想到了前任上司。打從當年那場意外之后，將他帶入暗面的蘇湘媛就與他的生活密不可分。她教他掌握力量的方法，告訴他暗面的規(guī)矩和生存方式，作為回報，邵海加入了影子，但比起蘇家，他真正付出忠心的對象還是蘇湘媛。

    『當你對世界的暗面投以好奇心，暗面之人便會注意到你，如果你是一般人倒也無妨，偏偏……你身上帶著這樣的東西?！?/br>
    他依然記得在那個絕望的夜晚，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蘇湘媛朝他伸出了手。從容不迫的女子優(yōu)雅而沉穩(wěn)，掛著自信的笑，對著間接害死摯友的他投以憐憫又無奈的目光。

    『暗面的世界已經(jīng)注意到你了，從今以后，類似的事情會一再發(fā)生，你身邊的人都有可能沾上暗面的氣息而受到注目，直到他們找到你、殺了你為止?！?/br>
    『──但我能幫你。』

    于是那一天，為了生存也為了不再牽連旁人，邵海不得不踏入暗面的世界，成為這里的一員。而就和所有不得已落入暗面的人一樣，一旦接觸了這個世界，他就再也沒有返回世界明面的可能性。

    他別無選擇，只能相信她，將影子視為歸宿。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在影子一直待下去，直到意外傷亡、或是見證著蘇湘媛抵達她的目標終點，但在和那天同樣昏暗的月色下，在尖銳的指責聲中，他聽著她親口承認了那天的束手旁觀。

    再來，他就成為第三研究院的一員了。

    談不上七葉那樣的恨，卻也失去了曾有的感激。他對蘇湘媛的感情很復雜，但至少那之后的恩怨兩清還是讓他頗為慶幸。

    當小桃拿著飯盒回來時，邵海正一邊在回憶中感慨一邊頭痛。他從坐回床邊的小桃手中接過飯盒和餐具，正在猜今天吃什么時，小桃便向他提議道。

    「晚上幫你點一些清淡好消化的東西吧？還是你有想吃什么嗎？」

    「還可以點餐啊？」停下了開飯盒的動作，邵海相當驚訝地反問。

    「我們當然不行啦，不過這種時候，用一下蘇唐的名義就可以隨便點了?！拐讨纤驹陉P(guān)禁閉，有機可趁的小桃語氣頗得意。

    「這就是上司的特權(quán)??？」邵海立刻明白了箇中原委。

    「是啊，太可惡了，還不趁這時候偷點個餐?！剐√依碇睔鈮?，還不忘為自己這舉動拉人背書，「左前輩也會同意的，畢竟你是為了救蘇唐才躺在這里，這責任得算在蘇唐頭上?！?/br>
    對于這點，邵海不予置評。

    吃了午飯還點了晚餐，送走得趕回實驗室、卻還三番兩次提醒他有事就打電話的小桃后，邵海又躺了回去。雖然沒多少睡意，但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他也沒辦法做些什么，只好把床頭柜上的掛飾拎到眼前，認真思考起「把這個丟不掉掛飾拿進實驗室加工不知道會怎么樣」的無厘頭問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應到這個危險的念頭，邵海越想越覺得頭又開始一陣一陣地痛了，他把唐刀掛飾扔回床頭柜上，翻個身，還是決定試著睡覺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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