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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縹色的夜空有十數(shù)道光點如流星般畫過,那是馭劍飛行的修士們。他們來到宋繁樺居處,見他早就負手而立等在那兒,紛紛客氣朝他行了一禮,為首的修士說: 「宋前輩,今日刑堂那兒有妖怪逃走,特地來告知前輩一聲。前輩能洞察這一帶山域的許多事,要是有什么不尋常的風(fēng)吹草動,還望前輩能盡快通知我們?!?/br> 宋繁樺一貫的面無表情,冷淡回應(yīng):「知道了?!?/br> 那修士訕訕然一笑,又往前一步要求道:「以防萬一,不知能否進前輩屋里瞧一眼?」 「你懷疑我?」宋繁樺生得英俊挺拔,但他不笑時那氣勢實在懾人,青年修士眼底有些慌怕,趕緊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晚輩哪敢懷疑宋前輩,只是怕妖怪潛伏在附近會驚擾前輩,不想勞煩前輩收拾這爛攤,絕無冒犯之意?!?/br> 宋繁樺依舊繃著臉回絕:「不過一間陋室能藏什么?不必麻煩了?!?/br> 「不麻煩的,就只是稍微看一看而已,前輩……」青年道士見宋繁樺依舊紋風(fēng)不動,絲毫沒有要讓路請他們進屋的意思,退怯道:「啊,深夜到來也是打擾到前輩了。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除了小羊、周諒之外,宋繁樺和靈素宮的人也無話可講,那些修士很快就自討沒趣離開了。那些傢伙飛走后,宋繁樺仍獨自站在屋外守了一會兒,確認附近沒有潛伏著誰,也沒被留下什么奇怪的東西,這才轉(zhuǎn)身回屋。屋里沒點燈,開門時他察覺柳青禕正用神識打量他,他關(guān)好門也沒開燈,而是到一旁拉了張椅子坐下。 柳青禕仔細掌握著屋外情況,她向來防心較重,也還戒備著宋繁樺,她知道宋繁樺是為了報答靈素宮收留他才待潢山,活得像是盛如玄的一條狗,她忍不住調(diào)侃說:「你不關(guān)著我,還放任我就這么待在屋里,不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哦,對了,他們不像你鼻子這樣靈。」 宋繁樺聽出他在嘲諷,卻平靜回應(yīng):「我跟他們的確不同?!?/br> 「看來你的確不是盛如玄養(yǎng)的看門狗,不過你寄居在別人的地盤這么久,也難怪外面的人會這樣看你。為何不惜壞了名聲也要留在這里?乾脆趁這機會和我一起離開?」 宋繁樺有些不耐煩:「看來你傷得不輕,滿口胡說八道,我為何要跟你走,難道跟著一個天蘅教的妖奴名聲就會好了,不必再被追殺?」 「算了,我也是隨口說說?!沽喽B輕哼,吞了一顆小羊給的藥倒頭躺下,他太睏了,也沒心思再逗弄對方。 宋繁樺說:「這幾天他們還會繼續(xù)巡山,避過這風(fēng)頭你再走?!?/br> 「好。」柳青禕答應(yīng)后就睡了,但仍留著幾分神識警戒周圍。 也不知為何宋繁樺想起從前在故鄉(xiāng)的一些往事,但又不想陷入回憶中,他也曾有過無處可歸的時候,多少能同理這少年的處境,他刻意離對方遠一些,畢竟他們互相都陌生,比起幫對方蓋棉被,還不如讓對方能好好休息。 今晚的風(fēng)有點大,濕氣略重,還能嗅到一股血腥氣,別人難以察覺,可是對妖修而言那氣味很明顯。宋繁樺閉目養(yǎng)神,儘管不愿再回顧宿月鎮(zhèn)狼族傾滅的夜晚,但還是被勾起了一些情緒,血氣漫延開來,他有些恍惚,但還不至于走火入魔。 不是誰的血氣都能令他動搖,他覺得這個柳青禕身上的氣味似曾相識。他長吐出一口氣,將椅子挪到門邊坐著守夜。 曙色初現(xiàn)時,宋繁樺腦海浮現(xiàn)了一抹清麗出塵的身影,雖然這聯(lián)想連他自己都認為不可思議,因為那個人早就失蹤太久了,久到他懷疑已經(jīng)不在這世間。 他覺得這個叫柳青禕的傢伙,有點像明斐。 *** 靈素宮還是沒能抓回從刑堂逃走的妖魔。 有人懷疑靈素宮有內(nèi)鬼,畢竟修真門派眾多,幾個大門派之間暗中也有勢力傾軋,即使明著能派遣弟子到別派修習(xí),暗地里也要再安排些暗棋進去。 就算民間道觀也有修行者會互相拜師,在修真界就更常如此,都是為了修習(xí)更上乘的功法并提升境界,而這之中也難免有些居心不良的傢伙。能道竊上乘丹藥的弟子肯定不是普通的記名弟子,各樓的長老怕惹麻煩,也都嚴加看管自己收的徒弟。 盛如玄和長老們都不準弟子們將此事外傳,除了擔(dān)心有妖邪趁機來找碴,另一方面也是怕臉。他們調(diào)動人手清點各處庫房有無失竊物或異樣,巡邏各處陣法、結(jié)界有無疏漏損毀,繼而設(shè)法修補。 事情又沉淀了幾日,盛如玄再次召眾人到大殿。此時杜明堯的臉色非常不好,其他人稟報完這些天額外加派的事務(wù)進度就匆匆離開,其實他們都曉得杜長老不是會隨意遷怒的人,可是光看到那臉色都感覺壓力倍增,沒人想在大殿逗留太久。 只有盛如玄始終平靜如常,甚至是和顏悅色的勸杜明堯說:「杜師兄別氣壞自己,眼下能做的也都做了,雖然只是亡羊補牢,不過總比什么也沒做好。你這些日子太勞累,我讓晏清給你送些藥和薰香去。靈素宮只丟了一些藥,損失不大,至于那天蘅教的雜妖,跑了就跑了,也別太在意?!?/br> 杜明堯陰沉著臉,恨恨道:「可她是從刑堂溜的,也就是從我眼皮底下溜走的。都怪我疏忽大意,宮主不僅不罰,還要賜藥予我,恐怕別人會說間話,我看賞賜就不必了。倒是我那徒兒惹出一堆麻煩,還關(guān)在刑堂等宮主發(fā)落。要如何處置,你就給句話吧?!?/br> 「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年輕人偶爾行差踏錯,在所難免,杜師兄已罰過林東虎,這事就算了吧。只可惜你的二徒弟譚飛出了那樣的憾事……」 杜明堯擺手,沉聲嘆道:「修仙本就是條逆天險路,也是他命不好吧?!?/br> 盛如玄跟著輕嘆:「若當初不讓他們?nèi)フ滋揖秃昧?,本意是希望他們多接觸各類靈獸,也能獲取白桃做為修煉材料,豈料天蘅教會來惹事?!?/br> 杜明堯自然是恨天蘅教來生事,不過他多看了眼盛如玄,忽然覺得這師弟有些陌生,只不過那種異樣感一閃而逝,而且自從袁霏纓離開后,他這師弟的確性情變化很大,看來是當初受到的打擊不輕。他或許也是有所感觸,此事也不便再多談,許多事心里想想就好,說出來就尷尬了。既然盛如玄不打算再追究林東虎的錯,他這個當師父的也稍微松了口氣,找了個事由說要忙,就逕自退出殿外了。 辰時初,天空依然灰濛濛的,似乎再過不久會降下雨雪。靈素宮的弟子們,除了新進的記名弟子尚未入門,其他的多少都有真氣護體,理應(yīng)不懼寒暑。 不過像潢山這樣的靈山,寒氣卻還是相當厲害的,莫說修煉有小成的弟子受不了,小羊這種沒多少功底的也在屋里燒了三個暖爐,然后縮在被窩里不想離開。他心不在焉的翻著書看,喃喃自語:「柳青禕也不曉得走了沒有,至今都沒能去打聽消息。不過沒消息也是好事,表示她沒被抓到吧?」 他也不管明蔚有沒有在聽,逕自嘀咕:「大門派還是有不少麻煩跟危險的地方,人多事雜,其實也不算是多清凈。說不定還比不上那種只有幾個弟子的小門派。噯,明蔚,你知道有哪些門派適合周諒?乾脆我?guī)е苷徣e處,她天賦絕佳,不擔(dān)心人家不收?!?/br> 明蔚潑他冷水說:「靈素宮都待不下的人,其他門派敢收?」 「呃,要不你來教?反正修仙法門萬千,最后還不是殊途同歸?」 「說得容易,走錯路便是萬劫不復(fù)。再說你忘了答應(yīng)過我什么?」 小羊?qū)擂梧絿仯骸笡]忘,絕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存在嘛。那你可以教我,我再教她啊。唉,但這樣她也會起疑,總不能每次都說我看書看來的,算了?!?/br> 小羊躺回去繼續(xù)賴床,外頭天氣不好,明蔚也不打算督促他練功。近午時分藍晏清把他搖醒,語氣有些緊張:「盛雪,師父來看你了?!?/br> 「唔、咦?看我?」小羊嚇醒,他連忙坐起來,連衣衫都還沒整理,盛如玄已經(jīng)站在床外盯著他,他尷尬得臉微紅。 「你怕冷就那樣吧,不必下床了。反正你身子虛?!?/br> 小羊正要下床就被他一句話攔住,其實小羊身子不虛,但在盛如玄這種修真者眼里,大概潢山寒風(fēng)就能把他颳死吧。 「師父。」小羊點頭胡亂行了一禮,有失禮儀的跪坐在床鋪上,藍晏清站在一旁看他,他被這師徒兩看得心慌,感覺沒好事啊。 盛如玄還是一派清冷的臉色問:「那日你為何在刑堂?」 小羊暗暗一驚,眨眼裝傻:「師父?」 藍晏清知道師父在懷疑小師弟,忍不住替其澄清:「師父,盛雪那日是路過附近,被脫逃的妖孽抓去當人質(zhì),并沒有進刑堂里?!?/br> 盛如玄沒理藍晏清,語氣淡漠道:「刑堂除了關(guān)妖怪也關(guān)著一些犯錯的弟子,其中也有尚未辟穀者,所以還需要平日有人進出送飯菜,或打掃整理,因此結(jié)界所防范的都是有威脅的傢伙,道行越高越容易留下痕跡,那些平日進出的僕役則不會令結(jié)界起反應(yīng)。」 言下之意,小羊修為不高,事發(fā)時卻恰好在刑堂附近出現(xiàn),很難令人不起疑。藍晏清聽到這里也有些懷疑,不過他一看小師弟委屈的臉就否定這些疑點,他說:「師父,小師弟他沒那膽子,再說他和那妖孽毫無瓜葛,根本沒理由去刑堂?!?/br> 小羊順著藍晏清的話解釋:「藍師兄說的是,我就是當時有些好奇,可是沒進刑堂搗亂,再說我也沒那能耐啊?!?/br> 盛如玄挑眉,神色稍緩說道:「為師只是來問個明白,萬一將來有人提出此事也好幫你們說話。瞧你們緊張的,難道我會吃人?」 藍晏清跟小羊互瞄一眼,皆松了口氣。盛如玄對小羊說:「周諒在藏風(fēng)閣外,大概是找你的,不過你被妖魔所傷不便外出,晏清,你去讓周諒改日再來吧?!?/br> 「呃。」小羊摸著頸間早已結(jié)痂的傷口說:「可是師父,我的傷快好啦?!?/br> 盛如玄說:「傷口上或許還殘存邪氣,為師特地過來幫你看一看。晏清,還不快去?」 藍晏清看師父坐到小師弟床邊,態(tài)度自然的揭開小師弟衣襟,不由得淺抿唇、偷瞅了眼小師弟,僅僅是露出一小片肩頸和鎖骨的皮膚,就足以令他心神微蕩。 「是,師父。我這就去?!顾{晏清回過神來,暗惱周諒偏要這時跑來。 藍晏清一走,盛如玄就重新攏好小羊的衣襟說:「傷是好得差不多了。那么,再用昭明寶鏡替你照一照有無邪氣吧?!?/br> 昭明寶鏡?小羊心生疑惑,見盛如玄合掌后又打開來,一面圓光在掌間顯現(xiàn),其光輝明亮但不刺眼,他微蹙眉心不禁有些戒備。 盛如玄讓鏡芒擴散直到籠罩小羊周身,然后貌似不經(jīng)意的說:「看來是無礙。對了,我查到一些你娘親的線索,說不定過些時日就能掌握她的下落?!?/br> 「娘親?」小羊這才發(fā)現(xiàn)袁霏纓在他記憶里有些模糊,被這話一刺激,腦海閃過紛亂破碎的光影和聲音。他又看見年幼的自己趴在少婦腿上撒嬌,少婦哼著溫柔的曲調(diào)哄他睡,少婦的手微微拱成一道淺弧輕拍他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拿捏力道拍著,逐漸和他脈搏一致,靜謐的時光忽然被連聲尖厲咆哮摧毀,少婦哭喊叫著一個名字,她哭得撕心裂肺。不過他依然看不清她的模樣,卻直覺她并不是袁霏纓。 娘親,娘親…… 在那道圓光之中,隱約有一道凄楚的暗影,不斷在找尋什么,看得他心很痛。 「小羊!」明蔚沉穩(wěn)有力的叫喊令小羊回神,那聲音明顯有些緊張,小羊渙散的目光和神智一下子就恢復(fù)清明,他錯愕看著盛如玄,尷尬沉默了會兒問:「我剛才怎么了?」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搜魂,很不舒服,暈眩又頭疼,想吐又吐不出。 盛如玄笑意依然,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但他眼神中有一絲疑惑和冷然,他應(yīng)付小羊說:「沒事,就是用寶鏡照看看你有沒有被邪祟氣息侵擾了,雖然無大礙,不過有些心神不寧,你多休息幾日就沒事。這陣子不去上課練功也無妨,我會讓晏清多看顧你?!?/br> 小羊擔(dān)心多說多錯,當下只點頭答應(yīng)。 盛如玄沒停留太久,他離開時碰上趕回來的藍晏清。藍晏清問:「師父這就要走了?」 「嗯。你照顧他?!故⑷缧B(tài)度不若方才那樣和善殷切,只淡淡的交代一句。 藍晏清正欲開門進來,小羊忙出聲喊:「師兄,我還想再睡一會兒?!?/br> 「盛雪……好,我晚點再過來。」 打發(fā)走藍晏清后,小羊并沒有接著睡,他難掩興奮喊了兩聲明蔚,明蔚慵懶回應(yīng):「何事讓你這樣高興?怕不是被那面昭明寶鏡照壞了腦子?」 「不是這樣的,謝謝你剛才喊醒我啦,要不然我又要被偷窺內(nèi)心了。還有,我看到小時候的記憶,想起娘親給我起的名字了?!?/br> 「哦?」 「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一件事,就是昭明寶鏡有裂痕。看來師兄說的沒錯,寶鏡曾替師父擋了災(zāi)劫,所以有損壞,不過也不知為何師父不讓人知道他能用寶鏡,大概也是遇上什么修煉的難關(guān),不想聲張吧。」 明蔚不太關(guān)心那面破鏡的事,他問:「你真想起來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嗯,肯定沒錯的。我聽見娘親喊我了,她喊我楊慕珂,那個就是還很小的我,還跟她撒嬌哩?!?/br> 「這就怪了?!?/br> 「哪里怪?」 明蔚靜默半晌,聲調(diào)略沉:「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哪里怪?」 小羊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一點都不奇怪,他還很高興知道自己叫楊慕珂啊。不過明蔚不會無端這樣講,他再細想一下笑意就凝結(jié)了。娘親姓袁,父親姓盛,那他怎么會叫楊慕珂?他慢慢張大嘴,愕然問道:「呃……我,我怎么姓楊?」 這問題就算是問千歲白狐也不會知道,小羊肚子又餓得厲害,暫時拋下難題去覓食,飽餐后找了個幽靜的角落眺望遠山發(fā)呆。這件事或許問盛如玄是最快的,可他有種直覺,就是不能讓盛如玄發(fā)現(xiàn)他的本名。不過連盛如玄都不曉得的事,又有誰知道真相呢? 他咬著從食堂帶出來的包子,邊嚼邊問:「會不會是當初為了避開危險,故意給我改姓換名?可我又覺得那就該是我的本名,恢復(fù)的記憶里就是這樣的?!?/br> 明蔚說:「既然無法全都記得,現(xiàn)在你想再多也無解,不如別想了,先做好眼前能做的事?!?/br> 「你是說吃包子啊?」 「當我沒說?!?/br> 「唉,逗你的嘛?!剐⊙蛐Τ鰜恚m然藍晏清對他很好,周諒也是,但他還是最喜歡和明蔚相處,因為就算不小心玩笑開過頭了,明蔚也離不開他的。 小羊吃飽后,天上開始飄雪,他信步走回住處,明蔚告訴他藍晏清不在隔壁,他走到架上揀了本書坐到床榻上看,不知不覺睡著了。夜半時他驀然驚醒,一種熟悉的壓迫和痛楚狂暴襲捲過來,他顫喘著喚了聲明蔚,如月輝般的微光灑落下來,可他依然躲不過詛咒侵害。 「我的頭、呃啊──」小羊簡直痛不欲生,這詛咒如明蔚所料,會隨他的成長而增強,不斷奪走他的生機。還好有明蔚守著他,為他減緩咒力,雖然還是痛得掉淚,起碼沒暈過去。這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咒力就平息了,但對小羊來說還是很漫長,他渾身是冷汗,濕透的額發(fā)黏在皮膚上,喘了一會兒就癱在原處,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拿擰乾的帕子給他擦臉和頸脖,他閉著眼都曉得那是明蔚,因為幾乎每一回都是明蔚陪著他,僅有幾次他是在藍晏清和盛如玄面前發(fā)作的,但那也是幼年的事了。當初還沒這么嚴重,他也不想被誰看到自己狼狽脆弱的一面,所以常在詛咒發(fā)作前就找地方躲,只不過現(xiàn)在發(fā)作得時機越來越不一定了。 小羊感慨低語:「像這樣被你保護的日子就剩不到五年,契約期滿后就要分道揚鏢,要是那時我身上詛咒未解……」 明蔚語氣篤定說:「我一定會幫你解除詛咒?!?/br> 小羊扯了一抹微笑,卻有些自卑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不信我自己。我不夠強大到能幫你擺脫封印,又怎么能讓你發(fā)揮原有的力量?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br> 明蔚安慰他說:「近日你這般受罪,或許也是時運所致,但是只要再過一陣子就會有轉(zhuǎn)機的?!?/br> 「哦?聽你講得這么肯定,是會發(fā)生什么事不成?難道你會算命?快說來聽聽啊。」 「即使我不講,很快你也會從別處聽說,因為這應(yīng)該是整個修真界的大事。再過不久將有一個三千年才開啟一次的大秘境,相對其他秘境來說不僅不那么危險,還有不少好東西。不過由于它三千年才開啟一次,許多事物就算有很多記載,也不能保證一切和從前一樣。不過只要能去那秘境里,應(yīng)該還是能有所收獲。靈素宮肯定會派人去,我們也可以早做準備。」 小羊亮著雙眼說:「那這幾日我多準備一些藥和符?!?/br> 重新振作的小羊在夜里又失眠,乾脆開窗曬月光,房里還燒著暖爐,細碎雪花還沒飄進室里就消融,更晚的時候夜空放晴,他仰望寒星發(fā)呆。 明蔚問:「在想什么?」 「什么也沒想。你呢?想什么?」 明蔚答:「想你的事?!?/br> 「我?」小羊輕笑:「想著該怎么擺脫我的糾纏?」 「不是。雖然相處了幾年,但我還是常常不懂你?!?/br> 小羊又笑了聲:「哪有,我很好懂啊。你有哪里不懂?」 「比如說,你最害怕什么?本來我是想這樣問,但是這是一個人的弱點,由我這樣的妖魔來問也不好,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知不知道都沒關(guān)係。你不必理我。」 「喔?!?/br> 小羊單手撐頰靠在窗臺上繼續(xù)消磨光陰,片刻后他說:「我最怕痛,還有臟?!?/br> 「……」 「還有餓肚子?!剐⊙蛳肓讼肜^續(xù)講:「可是也怕吃太撐。怕的東西挺多的。」 「嗯?!?/br> 「那你怕什么?不想說也沒關(guān)係啦,我也是好奇而已?!剐⊙蜉p笑。 「以前沒有。現(xiàn)在,也還沒有?!?/br> 「哦,好狂傲啊。」小羊笑著羨慕道:「你肯定是很厲害的大妖怪,真好啊。想早點看到你自由自在的樣子,一定很好。」 「只是說實話罷了?!?/br> 小羊點頭認同:「也是啦,就算被封印這么久也不害怕,的確是很厲害。不過你想過報仇沒有?也不知道那個叫習(xí)錚的傢伙去哪兒了?!?/br> 「不知道??赡茉缇退懒?。有些咒術(shù)跟陣法,就算術(shù)士死了也不會消失。不過你小小年紀別提什么報不報仇的,這與你無關(guān)?!姑魑嫡Z氣冷淡,倒不是討厭小羊,而是不希望小羊心中有仇恨。他怕小羊又自卑得胡亂想,于是又道:「不讓你管這個,是因為你不適合。仇恨是毒,你不要沾染上?!?/br> 小羊原以為自己被明蔚排除在外有些悶,聽到這番話又釋懷了,還有點高興,明蔚果然是在乎他的。他不提出來,自己偷偷的樂著,免得明蔚又否認。 室里的暖爐已經(jīng)熄了,小羊卻一點都不冷,因為明蔚用真氣護著他,在他們彼此獨處時明蔚都是這樣守護他的,除非有其他修士在,明蔚才會隱蔽氣息。所以小羊更喜歡獨來獨往,反正他在靈素宮的朋友也不多,更沒有太深的交情。 天快亮的時候,他看見樓下庭園里有個人影走動,那人走進花廳前的長廊,他瞧不清楚,明蔚說是周諒,于是小羊把先前試煉借的女裝包裹好拿下去還。 藏風(fēng)閣的廳堂平常是誰都能來的,不過大清早誰都不會特別停留,要練功的早已經(jīng)貪黑出門去,愛偷懶的也不可能這么早起來,所以周諒看到小羊出現(xiàn)有些驚訝。 「哥哥你還真早起啊?那包東西是什么?」 小羊把布包交給她說:「上回你借我的衣裳啊,我已經(jīng)洗過了,還你吧?!?/br> 周諒想把布包塞還給小羊,小羊卻不收,她堅持塞給他說:「這可是上好的法衣,我想給你的。雖然是女裝,不過你穿起來很好看,要是不好意思穿,再加件外袍也好。」 「哈哈哈。」小羊笑出來,搖頭說:「不了不了,我已經(jīng)長大,不必穿女裝啦。哪有人像你一樣把男扮女裝講得這么理所當然的。」 「可是這法衣質(zhì)地很好的!」 小羊笑彎了眼睇她說:「我知道,所以你留著,比起我,你會更需要。真是傻,我平日也不怎么需要耍弄刀劍、不需要與人斗法,所以不需要什么法衣。要是我真的需要,藍師兄也會幫我弄來的?!?/br> 周諒皺了下鼻子有些吃醋:「喔,好吧。」她歪著腦袋,仔細打量兄長關(guān)心道:「怎么你臉色這樣差?是不是傷口沾了妖孽馀毒?傷了元氣?受了驚嚇?我去拜託碧云樓的醫(yī)修來給你看看,我們樓里的風(fēng)師叔醫(yī)術(shù)可厲害了?!?/br> 小羊婉拒說:「不用不用,這沒什么啦,昨晚沒睡好而已?!?/br> 「哥哥你給我弄了好多藥草跟香包,一會兒是助眠的、一會兒又是醒腦的,怎么卻不懂得照顧好自己呢?睡不好是因為做噩夢?」 小羊看她這樣關(guān)懷自己,覺得十分溫馨,他說:「沒有噩夢,睡前吃太多吧?!?/br> 「啊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怪苷彺笮Γ昧ε呐男珠L的肩臂。 小羊吃痛的揉手臂輕斥:「你小力一點啊,真是的?!?/br> 周諒心虛笑說:「唉呀,我也沒有很大力,是你太虛弱啦。本來一聽你被妖怪抓了就想去救你的,可他們非要規(guī)定女修得守在宮里,討厭死了,一群老古板。藍師兄還找好多理由不讓我探望你,說是宮主的意思,我看分明是他自己的主意吧。他老是妒嫉我們兄妹情深?!?/br> 小羊倒茶給她,安撫道:「藍師兄一向謹慎,他應(yīng)該是想讓我好好靜養(yǎng)。反正我們這不是也見面啦?」 周諒喝著茶,抬眼睨著小羊,小羊問她怎么這樣看人,她憋不住心里話,擱下杯子說:「哥哥老實跟我說,你待在靈素宮快樂么?」 「什么快不快樂的?」小羊掛著微笑回她。 周諒緊抿唇,糾結(jié)了會兒跟他說:「這些話我其實也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講、該怎么講才好。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修仙,想變得厲害,再也不必害怕妖邪作祟,還能保護你,可我也曉得你是為了我才留在這里的。我知道自己很有天賦,待在大門派自然有不少好處,卻捨不得委屈你。 雖然你身為宮主的獨子,但也老是被外面妖道邪祟盯上,而且靈素宮弟子眾多、規(guī)矩也多,人事繁雜,稍有不慎就有麻煩,為了求得正果,我自然不怕,但沒必要把你一起拖下水。 宮主也不可能時??搭櫮?,藍師兄再關(guān)心你也有限,我雖然恨不得天天守著你,但他們都說男女有別,我住得又有些遠,唉。怎么說呢,我不是非得在這里修煉,就算去人間過普通日子,或是找個山野隱居都好吧。哥哥你快樂么?這里要是待不習(xí)慣就別勉強了?!埂?/br> 小羊聽她說了一大串話,微笑摸她腦袋講:「你多慮了。有你在我都高興,而且我在這里才能應(yīng)付身上的詛咒,師父師兄他們對我也好,還有你時常關(guān)心我,再遠一點也有宋叔在,這里很好。 我們都還小,許多事想不透,往后慢慢就能想通了吧。很多煩惱也不是換個地方就沒有的,既來之則安之吧。再說啦,靈素宮是修真界有名的門派,我們兄妹不可能說走就走,況且我爹還是盛如玄。」 周諒反而被他的話勸住了,點點頭自言自語般的附和:「也對,是我想得太淺了,你身上的詛咒還沒解除。雖然我常講自己厲害,但是對煉丹製藥卻是一竅不通,根本幫不上你?!?/br> 「為了嘗試煉藥給我補身體,你不也聽藍師兄的話去找了很多材料來?這也是在幫我,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br> 周諒跟著笑了下說:「因為你也最疼我啦。雖然宋叔也很照顧我們,不過他實在離得太遠,懶得去找他?!?/br> 「哪有遠,隔壁山頭而已。這幾日你再替我去看看他吧,嗯?」 「噫,好吧、好吧?!怪苷彿笱軆删?,好笑說:「正好帶上我跟師姐們醃的果脯和小菜給他,還有酒。嘻?!?/br> 兄妹倆又聊了一會兒,周諒因為和師姐約好去練功,不得不先走一步,小羊打了個呵欠說要回樓上補眠。周諒出了廳外又走了一段路,在廊道上遇見藍晏清,她沒什么表情點頭打了聲招呼,彼此錯身而過時藍晏清喊住她問說:「見到你哥了?」 「見到啦?!?/br> 「都聊了什么?」 周諒笑得略帶挑釁:「藍師兄可以去問我哥哥啊。他記性比我好,交代得會更清楚?!?/br> 藍晏清盯著她,語氣肯定道:「你問他快不快樂,要不要離開靈素宮?!?/br> 周諒神色微變,神情不悅:「藍師兄對哥哥施什么法術(shù)了?你這樣掌控他是為何?」 藍晏清否認:「我只是為了防范弟子之間為了較勁傷了和氣,多留意了些。這些廳堂設(shè)有陣法,我的職責(zé)是看管藏風(fēng)閣,自然會知曉這里的所有動靜。勸你不要再對盛雪胡說些有的沒的,不然有的是宮規(guī)治你?!?/br> 周諒聽他把話挑明也懶得再偽裝表面和氣,嗤聲回嘴:「多謝提醒,我只是關(guān)心哥哥罷了。」 藍晏清提醒道:「你們半點血緣都沒有。」 「你也是啊?!?/br> 「你再好也只是個女修?!?/br> 周諒立刻回嘴:「創(chuàng)建靈素宮的靈素仙子也是女修呢。女修怎么了?」 藍晏清眼神更冷了些:「他不會跟你走的。」 「哥哥是因為我才留在這里的。」周諒講得十分自信:「我也只要他開心就好。不過要是有人讓他為難,我也不會給那人好臉色。藍師兄也是吧?」 「……」 周諒還沒講過癮,卻又明白太刺激藍晏清對誰都不好,她只是看不慣藍晏清總是想掌控小羊哥哥,她和藍晏清互看不順眼,再說下去也沒意思,乾脆不說了。 「那我先告辭了?!?/br> 「不送?!顾{晏清瞇眼看周諒飛走的身影,幽幽低語:「說小羊是為了你留下么……」罷了,周諒也就這點價值了,他也不想和女修計較太多。 藍晏清沒回寢居,而是先到隔壁找小師弟,但還沒敲門就看到小師弟整裝好準備要出去的樣子,他皺眉問:「去哪里?」 小羊被藍晏清嚇一跳,隨即恢復(fù)過來笑說:「啊,師兄你回來啦?我看天氣放晴,想去找些藥材。」 藍晏清走來握住小羊的手說:「手怎么這樣冰,外面寒冷,別出去了。你把想要的藥草列出來,我去替你找。」 小羊想去巡幾處自己找來煉符、煉陣法的地點,更是為了之后去秘境做準備,他可不想漏餡,但看來藍晏清不會輕易放他出門,只好先敷衍道:「好,那就有勞藍師兄了?!顾胤亢鷣y寫了一些東西交出去,佯裝會乖乖待在藏風(fēng)閣的樣子,等藍晏清離開后就偷溜出去。卻沒想到藍晏清把事情交代其他人去辦,然后找來一本厚如枕頭的書過來他房里研讀。 小羊內(nèi)心喊苦,疲于應(yīng)付,乾脆趴到書案上裝睡。藍晏清輕輕念了他一句:「真是的?!股夙?,小羊感覺唇上被觸摸,暗自驚詫,藍晏清又把指腹按在他唇間輕壓慢輾,弄得他發(fā)癢想躲,但他硬是忍住了,還刻意微張嘴流口水想把藍師兄噁心走。 藍晏清果然嘆了口氣,拿帕子替小師弟擦嘴,擦著擦著卻把指尖探到小師弟的口中微微攪弄。 「什──」小羊內(nèi)心再次震驚,忍不住蹙眉低吟,藍晏清也怕將人擾醒才撤了手指悄聲離開。 小羊又靜靜的趴了好一會兒,確定藍晏清沒再回來才坐起來對著門口發(fā)愣。 明蔚沒像以往那樣戲謔調(diào)侃他,只是平靜問了句:「怎么了?」 「嚇死我了……」小羊衝去倒茶水漱口,臉色不太好:「他為什么要那樣?師兄為什么要這樣?他上完茅廁洗手沒有?」 明蔚看他還能胡思亂想,應(yīng)該是無礙,于是故意噁心他說:「天這么冷,應(yīng)該不會洗手?!?/br>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