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后悔嗎
羞憤。 那是賀勤第一瞬間體會(huì)到的感覺。不,第一瞬間更具體來說應(yīng)該是爽的。 他從不知道性愛能帶來如此劇烈的快感。 這么大一個(gè)人,在別人面前失禁的確羞恥,可轉(zhuǎn)念一想,狗被帶著去外頭撒尿也是一樣意思。賀勤轉(zhuǎn)眼就釋懷了。 所幸他只穿了浴袍,收拾起來還算簡單。 整理后他沖了澡,換了身體面的衣服便走出了大門。 上車前他簡單交代了幾個(gè)底下的人工作的事項(xiàng),那些人都是老手了,自然不需要他擔(dān)心。 賀勤上的那臺(tái)車,是姜九爺?shù)能嚒?/br> 他如同大佛一般坐在車上,悠間地望著窗外的山景:「住這感覺挺好?!?/br> 這句話聽得賀勤冷汗直冒。 拜託不要。他可不敢想像跟姜賾悟住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蚊蟲多。」賀勤答道。 九爺笑了:「我不信?!?/br> 「啊?」 他沒馬上答話只意味深長看了賀勤一眼,才緩緩道:「你皮膚上一點(diǎn)瑕疵也沒有,不像住在蚊蟲多的地方?!?/br> 賀勤楞了幾秒,隨后漲紅了臉。他連看也不敢看向前座的司機(jī)。 可才剛這么想,駕駛座的門便被打開。 司機(jī)這才上了車。 賀勤獨(dú)自有些尷尬,他看了眼九爺,欲語還休。 姜賾悟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我不是那種很獨(dú)裁的主人?!?/br> 他的意思是能問的都能問。 可賀勤仍是有些顧忌,他搖搖頭。 「你放心,我的司機(jī)又聾又啞?!菇懳虻馈?/br> 他的司機(jī)自然不可能又聾又啞,九爺是在告訴他,在車上說的話不可能傳出去。 聽不見,說不出。 賀勤聞言不免有些畏懼,可他仍是道:「你說三爺留了東西給我……是什么?」 九爺微微一笑:「也許你不該問這個(gè)問題。良臣不問前朝事,多問一句三爺我就視為你對(duì)他多一些忠誠?!?/br> 賀勤愣了愣:「當(dāng)然不是……」 「我不介意的。我只是說我也許會(huì)介意?!?/br> 賀勤這下完全傻了。他還沒能弄明白姜賾悟腦袋到底裝什么,便又只聽九爺?shù)溃骸溉缃o你的東西我自然不會(huì)搶,不過他給的你真的想要嗎?爬的越高只是越怕落地,在我們的世界里,都是命不由己。哪怕是姜成民也是一樣,該涼就該涼,都不是能壽終正寢的命?!?/br> 「姜老頭便活的夠久。」賀勤道。「爬越高越長命。入了污水就不可能鞋襪乾凈。我已經(jīng)沒其他路能選了。送上嘴的哪怕生rou腐rou都得嚼爛吞了?!?/br> 「姜老頭。」九爺笑了,仍是那皮笑rou不笑的模樣:「你確定你想活成那摸樣?他后來就不太出面了,老了,殘了,也沒人真把他當(dāng)一回事。養(yǎng)了一窩孩子還不如養(yǎng)一窩狗?!?/br> 賀勤答不上話。 「姜家的當(dāng)家大家全默認(rèn)是那姜成民??赡憧?,他呢?去哪了?」姜賾悟笑了出來。樂不可支。 賀勤感到恐怖,車?yán)锏目諝庠桨l(fā)稀薄。 「唉……我可憐的三哥?!菇懳蛴挠牡溃骸杆芨囊桓哪瞧饩秃昧??!?/br> 他的思緒賀勤拿捏不好,只道以后絕不在他面前提起三爺了。 沒多久姜家便到了。 其馀三門還不見人影。 這里得先捋一捋姜家下游四門。 除去虎門的賀勤,北東南分別為,雀門、蛇門、龜門。 雀門的東道主是一個(gè)體型瘦長面容刻薄的男人,雙頰凹陷,戴著一隻金邊眼鏡,道上稱他雀爺,比較熟悉的人則管他喊金絲雀。 蛇門的東道主是個(gè)滿腹狡詐的傢伙,留著頭長發(fā),長得陰柔,有事沒事便揣著手,懶懶散散。底下人喊他蛇爺,他不喜歡,讓大家叫他溜溜爺,平輩則叫他小龍。 龜門的東道主是個(gè)壯漢,眼睛特別畏光總戴著隻墨鏡,他聲音宏亮體格健壯,辦事卻特別小心謹(jǐn)慎,慢條斯理。龜不好聽,道上通以玄武的武字喚他,武爺、阿玄。 這三人賀勤能不見面就不想見面,以前四個(gè)人都是從底下爬上來的,可以往再親密長大了都得變味,表面和氣,各懷鬼胎。 其實(shí)他們都是姜家人死也是姜家鬼,可下游越做越大,就也難保有的人不會(huì)有二心。 古有擁兵自重的諸侯王,權(quán)力使人迷失。 原先統(tǒng)領(lǐng)半片天的姜三爺現(xiàn)在涼了,局勢(shì)恐怕還會(huì)變。 賀勤跟九爺在廳里坐了半小時(shí),其他人才慢悠悠的來到。 賀勤想,路途也不是那般遙遠(yuǎn),恐怕他們聽說了三爺死了的事情,知道是九爺殺的,卻不曉得九爺?shù)目植?。就如同昨晚的自己?/br> 九爺可不是名存實(shí)亡的周天子。 很快三人都來了,不似賀勤行單影隻,其他人都帶了幾個(gè)心腹。 溜溜爺小龍最先入場,九爺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桌前一派輕松。 而后雀爺金絲雀跟武爺阿玄也紛紛入座。 九爺看了眼廚房,里面的人便端上了午餐,他攤開了濕巾擦了擦手:「各位一路辛苦了,吃飯吧?!?/br> 眼底沒有笑意,賀勤有些緊張。 雖不確定,但卻能感覺到九爺在生氣。 此時(shí)不知哪門底下的人開口:「姜家易主以后都這么寒慘的嗎?我們都沒飯吃?!?/br> 賀勤這才留意到,端上來的料理僅有五份。跟來的心腹并沒有餐點(diǎn)。 九爺聞言微微一笑:「真是迷糊,」他彷彿笑自己傻,隨后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優(yōu)雅大方:「誰家的畜生跟上桌了?一點(diǎn)教養(yǎng)都沒有?!?/br> 方才開口的傢伙一愣,還來不及再開口,賀勤便猛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了那傢伙的領(lǐng)子,把他的臉叩上了桌:「道歉?!?/br> 這才知道是北邊的傢伙。金絲雀看了眼賀勤:「小貓咪,你是怎么回事?在誰面前裝老虎呢?」 賀勤望向他,從齒縫低聲迸了句:「讓你的人少說一句,你想少帶一個(gè)人回家嗎?」 金絲雀一驚,「下去。」他朝他身邊的那傢伙說道。 「道歉?!官R勤又道。 「我憑什……」話說到一半,那人便應(yīng)聲倒地。頸動(dòng)脈上插了根牛排刀。 「金絲雀?!咕艩斠回瀮?yōu)雅的嗓音帶著笑意:「底下的人要是不管理就會(huì)爬到頭上、踩在臉上。先是遲到、頂嘴,接下來就敢反抗了?!顾捴杏性挕?/br> 幾個(gè)人默默離席,桌上轉(zhuǎn)眼只剩四門和九爺。 地上那人還冒著血,姜賾悟擺擺手,讓人替他包扎了。 眼都不眨就能殺光姜家的人,他們?cè)趺催€敢怠慢呢?賀勤不能理解。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重新坐了下來。 九爺饒富趣味看了他一眼,隨后道:「大家以后都還是一家人,我能寬容一些事,可不代表我不知道。下游只管做好下游的事情,其他的有的沒的我還是希望不要發(fā)生。姜家以往七八個(gè)爺再加上一個(gè)姜老頭,這鍋一直沒人端,我想群龍無首也難怪你們散漫?!?/br> 小龍笑了:「九爺,」他聲音細(xì),難免帶著點(diǎn)諷刺:「以后您就是我們的龍頭了,讓我們乖乖是吧?您突然空降,姜家里面也沒聽見過你這爺,我們底下人憑什么替您賣命?」他的意思是說九爺也不了解這道上的生意,沒資格當(dāng)掌柜。 姜賾悟淡笑道:「這年頭混黑道都得講究血統(tǒng)了。還以為拳頭大就能當(dāng)老大?!?/br> 九爺這話一出,小龍便又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誰是主誰是狗我還是知道的?!?/br> 賀勤不理解他為何突然改了說辭,他看了眼小龍,只見他神色緊張,滿頭大汗,低頭吃飯。卻是吃得狼狽,狼吞虎嚥,肯定都糟蹋了美味。 后來一頓飯吃得安靜,誰都沒再開口。 飯后賀勤也不曉得自己該怎么回家,難不成再讓九爺派車載他? 他去了趟廁所,正巧碰上小龍。 「喂,小貓咪?!剐↓埡白∷?。 賀勤實(shí)在煩他們小貓咪、小貓咪的叫,可他仍是看了過去。 「你知道什么?為什么那時(shí)候站起來讓臭鳥的人閉嘴?」 賀勤聳聳肩:「你呢?又是為什么突然改口?」 「那句話……」小龍臉色蒼白:「他說的那句話是事發(fā)那個(gè)晚上我的女人睡前告訴我的?!?/br> 「???什么意思?」 「我那娘們,跟了我三年。姜家出事那天,我把事情告訴她,也只是茶馀飯后提一提,她突然笑了,沒頭沒尾說了一句「這年頭混黑道都得講究血統(tǒng)」,我問她什么意思?她只皺了皺鼻子回了句:「我以為拳頭大的是老大。」。你要知道,我那女人三年來跟我一起幾乎形影不離……我今天早上起來沒看見她,我本不當(dāng)一回事,現(xiàn)在想來后怕。她難道是九爺安插的人?整整三年?」 賀勤聽得背脊發(fā)涼。 「顯然這九爺突然出現(xiàn)也不是靈機(jī)一動(dòng)?!剐↓堄值溃骸赴⑿k事小心,方才一句話沒說。倒是我跟那隻鳥,也不曉得惹怒九爺沒有?!?/br> 賀勤笑了笑:「那種事倒不用擔(dān)心。九爺有那個(gè)氣度?!?/br> 小龍多看了他一眼:「你到底知道什么?為什么會(huì)那么緊張讓雀門的白癡閉嘴?」 「三爺?shù)氖w送來了我這里。應(yīng)該說半個(gè)姜家的人都送來了,我親眼看見了,我能不信服嗎?三爺多猛?胸口依舊直直被開了一個(gè)口子,里頭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像魚一樣被清理的乾乾凈凈?!官R勤低聲道,話語聲難免有些顫抖,他點(diǎn)了根菸:「別惹他。不想短命就聽話。」 小龍沒答話,走出了廁所。 賀勤也走了出去,飯廳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姜九爺。 他就站在昨晚那扇窗前抽著菸。 背影看上去難免有些寂寥。 「你身上有檀香味。即使是你也會(huì)禮佛嗎?」賀勤問道。 姜賾悟轉(zhuǎn)過身看了他一眼,唇邊泛起了淺笑:「不。有錢人總愛玩香道你知道嗎?」 賀勤點(diǎn)點(diǎn)頭:「跟玩沙也差不多意思?!?/br> 「那是你粗魯,不懂?!咕艩斝α顺鰜恚骸覆贿^我也不懂。我父親房里全是檀香木,從那木頭上刮下粉末,再弄成漂亮模樣,點(diǎn)燃。也許人老了的確需要一些能帶來希望的嗜好。我只要去他房里便會(huì)染上這味道?!?/br> 賀勤不知道姜賾悟在他父親房里時(shí)會(huì)思考什么? 「你會(huì)后悔嗎?」賀勤問道。 「后悔什么?」 「殺了大家。」 九爺吸了口菸:「嗯……我后悔嗎?」他反問道。冉冉白煙朦朧了話語:「這就要看你了?!?/br> 賀勤心想干我屁事? 「我?」 九爺笑而不語,隨后才緩緩道:「我搬進(jìn)姜成民房里了。你要留下來住一晚嗎?」 賀勤不敢不留?!笧槭裁词撬块g?」 「因?yàn)樗谀抢颿ao過你。」姜賾悟滅了菸:「你的jingye也曾浸濕他的床墊。」 執(zhí)念。九爺對(duì)他異常偏執(zhí),賀勤卻不明白原因??伤麉s是知道未來的日子只是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