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44節(jié)
如果她沒有一沖動去問顧清淮要聯(lián)系方式就好了。 如果她沒有一個不小心住到他家就好了。 是她錯了,明知道不應該喜歡偏去喜歡。 總是揪住他溫柔的細枝末節(jié),一遍一遍在心里回想,直到不該有的萌芽破土而出。 大概是聽出她心情不好,她到時,韋寧和葉錚兩個大高個豎在人家酒吧門口,特別顯眼。 這倆不穿白大褂的時候,看起來都不太像醫(yī)生。 葉錚身上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氣息太濃,韋寧就一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 此時一個襯衫長褲一個黑裙紅唇風情萬種,跟倆超模似的別提多養(yǎng)眼。 鐘意的畫風跟他倆不太一樣,但不影響她是個團寵。 只是,她在這個和顧清淮完全無關的瞬間,驀地想起他。 顧清淮身上有種干凈冷淡區(qū)別于任何人的氣質(zhì),他沒有公子哥習性,他在外吃燒烤都要幫奶奶收拾干凈桌子,他會買看起來很劣質(zhì)的盒飯為了讓老人早些回家。清澈干凈一塵不染,總讓她想起那座亙古不變的靜默雪山。 韋寧走過來把鐘意往懷里一勾,才發(fā)現(xiàn),她下嘴唇被她自己咬出印,頭發(fā)亂糟糟,眼睛紅通通,像是要哭。 葉錚:“怎么了這是?過年沒要到壓歲錢?哥給你!” 鐘意搖搖頭:“不是的?!?/br> 韋寧:“那是怎么回事?” 鐘意嘴角輕輕顫抖,好半天,才說:“我去派出所舉報顧清淮,被他撞見了?!?/br> 韋寧哭笑不得:“那他的生意豈不是全部黃了?” 葉錚壓根不知道什么事兒:“顧清淮?就那個房東?好好的為什么舉報人家?” 韋寧:“他的職業(yè)是……”她用嘴型說了個字,葉錚恍然大悟,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一開始你跟他住一塊,我就覺得有些危險,”韋寧拿出紙巾給人擦眼淚,“長成那樣,是挺難不動心。” 鐘意老實巴交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歡他?” 韋寧:“不喜歡你舉報之后難受什么?這種人看看就好了,以后可別再惦記了?!?/br> 她勾著鐘意往里走,看她這跟純情學生妹一樣保守的毛衣牛仔褲,無奈搖頭。 鐘意露出小白牙嘿嘿一樂:“抱歉啊葉錚,你過生日我在這不開心?!?/br> 葉錚是很無所謂的:“喝酒,哥請你,喝完去韋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哥給你安排相親?!?/br> 韋寧白他一眼:“你手里有資源?你怎么不早說?” “當然有,鐘意,回頭你把你的簡歷發(fā)給我,”葉錚吊兒郎當笑,“等上班以后,但凡來找我看病的,只要是單身,我就給他發(fā)一張你的簡歷……” 韋寧伸手給了葉錚一巴掌,鐘意破涕而笑:“我才不要你的病人!你的病人都……” 她小臉一紅沒繼續(xù)說,只是在那個瞬間想到顧清淮,顧清淮也那方面有隱疾。 她怎么除了擔心他身體健康,就沒嫌棄過呢? 酒吧燈光迷離,駐場歌手用一把沙啞滄桑的嗓子,唱beyond的《喜歡你》。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br> ——“愿再可,輕撫你……” 鐘意想起跨年夜他眼睫的雪,在她指尖輕輕化開,心都跟著變軟。 今天的酒精好像并不上頭,要不然情緒怎么一直都在發(fā)酵,過往畫面每一幀都清晰。 鐘意手臂搭在吧臺,臉輕輕抵在手臂上,朦朧不清的光線里,好像看到初見的顧清淮。 白襯衫黑西褲,清瘦高挑,淺色瞳孔,鳳眼弧度鋒利,挺直鼻尖還有一點淡色小痣,臉上寫著“老子不高興”。 她看向他,他抬眼看過來,目光干凈到冷淡。 他總是這樣云淡風輕,像亙古不變的雪山,無人能抵達他的頂峰。 任由她哭她笑她心動,他都清清落落站在那里,從不為任何人所動。 鐘意支撐起上身,在酒精上頭整個人失態(tài)之前:“我們走吧?” 而就在這時,一個女人走到顧清淮身邊,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她只穿酒紅緞面吊帶長裙,高開叉,柔軟的手臂妄圖勾向顧清淮的肩。 他冷臉退開,好看的眉心擰起,鐘意甚至覺得他都懶得把人扔出去了,因為怕臟了自己的手。 她托著腮想,這個表情明明不是喜歡甚至是厭惡,所以以前的時候他是不是迫不得已? 她已經(jīng)舉報他,公安機關馬上就要調(diào)查他,他不可以再錯下去。 如果自首,是不是可以從輕發(fā)落? 鐘意人醉醺醺的,走路腳步發(fā)飄,韋寧扶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鐘意繃著小臉,沒有說話,跌跌撞撞走到顧清淮身邊,還撞了他一下。 顧清淮蹙眉,伸手扶她站穩(wěn):“醉了?” 鐘意小臉紅撲撲,順勢就抱住他扶她的手臂不放:“沒墜?!闭f話都大舌頭了。 顧清淮垂眸,小姑娘鼻尖通紅。 女人不依不饒:“你誰啊?!?/br> 聽聽這個語氣,鐘意小脾氣瞬間就上來了,像個跟人吵架的小學生,豎起渾身的刺。 她抬頭,女人雙手抱胸:“幾歲了,來這種地方?” 什么叫幾歲了,都二十四了好嗎? 鐘意看了眼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又慢半拍地低頭看看自己。 米白開衫,淺藍牛仔褲,還穿了雙白色板鞋,是有些幼稚。 臨近打烊,顧清淮低聲:“我們回家?!?/br> 女人瞪大了眼,嘴唇紅得像是要吃人:“回家?” 鐘意不理會顧清淮,她的勝負欲一上來,非要跟人較個高下不可:“對?。∥覀z住一起!” “這位阿姨,”她聲音拔高的時候依舊軟軟糯糯,雙手叉腰挺了挺胸,一字一頓道:“我!是!他!金!主!這是我金屋藏嬌的大美人!你想打他的注意?呵呵呵下輩子吧!”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周圍人群順著聲音看過來。 顧清淮的同事abc認出這是‘鐵窗淚’,三個人嘴巴張得老大,看向顧清淮的目光滿是同情。 ——哥們兒,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支隊的緝毒犬賣萌養(yǎng)你?。?/br> 女人被鐘意這一聲“阿姨”噎得啞口無言,不可置信看向顧清淮。 年輕男人襯衫西褲肩寬腰窄,領口上方喉結(jié)線條清晰凌厲,繃緊的下頜線漂亮得人心癢。 而他只是看著自己身側(cè)的小姑娘:“你喝了多少,走了?!?/br> 鐘意擺擺手,表示自己酒量好得很。 視線朦朧,顧清淮那張禁欲系美人臉怎么看怎么喜歡,看得她喉嚨發(fā)干心尖發(fā)癢。 強烈的心動之后是難過,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絲線一樣纏繞在她心尖。 酒壯慫人膽,反正這是最后一面。 鐘意破罐子破摔:“我不走!你告訴她,你是不是我金屋藏嬌的大美人?!” 女人看好戲似的看著這個沒頭沒腦耍酒瘋的小姑娘。 顧清淮微微俯身,讓鐘意不必費力仰著腦袋。 他冷冷淡淡站在那,自有桃花落他一身,而他垂著漂亮眼睛看她,輕輕“嗯”了一聲,“不要鬧了?!?/br> 那聲音干凈清澈好聽得不行,因為微微壓低鼻音明顯,溫柔又縱容。 女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踩著細高跟氣鼓鼓走遠,因為鞋子太高還崴到腳。 鐘意毫無吵架吵贏的開心,人群散開,她有些站不穩(wěn)。 她慢慢爬到身后的椅子上坐著,后背靠著吧臺,面朝顧清淮,開始耷拉著小腦袋發(fā)愣。 再開口,她已經(jīng)換了一副老年人的語氣:“顧清淮,你還很年輕,你正在做的事情是錯誤的。” 她抿了抿唇,壓下自己想哭的沖動:“違法違紀的事情不要做,這是我們做人的底線,你回頭是岸好不好?” 酒吧環(huán)境嘈雜,光線并不干凈,她人卻依舊清透,像沾著露水的梔子花。 顧清淮目光清澈如水、甚至有幾分不自知的柔軟,安安靜靜落在鐘意身上,聽她打著酒嗝慢吞吞說醉話。 “你可以去工地搬磚,可以去街上發(fā)傳單,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天橋底下要飯……” “我每天下班開著我的老頭樂接你下班,讓你要飯也要得風風光光與眾不同……好不好?” 鐘意不敢再看他,她的鼻尖發(fā)紅,眼里的水汽慢慢往外蔓延。 按照她以往經(jīng)驗推斷,顧清淮肯定不會答應他,因為她去舉報他,顧清淮很可能還會給她把頭擰掉從窗戶扔出去。 但她還是親手為這段不該存在的喜歡畫上了一個句點:“顧清淮,你去自首吧?!?/br> “抬頭?!鳖櫱寤凑Z氣冷冰冰。 鐘意迷迷瞪瞪,他微微俯身,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修長白皙的手指抵在吧臺。 就好像把她這個人圈在了懷里一樣,一身清寒氣息落了她一身,她退無可退心跳很快,砰砰砰撞得胸口生疼。 她不敢哭,不敢呼吸,甚至怕他聽到自己完全不對勁的心跳,只是眼睛一眨不??粗?。 酒吧的光線晦暗不清讓人心猿意馬讓人浮想聯(lián)翩,有人喝酒有人擁抱有人接吻。 而這一切都斂在顧清淮身后,她面前有他也只有他,眉目清絕冷靜不染半分曖昧。 顧清淮低頭,對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鐘意縮成一小團,她遇到壞人強忍著不哭,看到他受傷也背過身去才敢擦眼淚。 而現(xiàn)在,她咬著下嘴唇,睫毛慢慢染了水汽。 顧清淮無可奈何,沒笑過的人,此時眼睛微微彎下去。 這個教科書般的禁欲系不再遙不可及,濃密眼睫柔軟,清亮眼底都是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