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里驟然一片黑暗，她的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被子。

    她已經(jīng)整整三年沒有睡覺關(guān)過燈，心跳猛然急促，可慢慢的又寧靜下來。

    因為，耳邊都是他的呼吸，空氣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安靜卻治愈，像是一劑安定。

    “顧清淮?！?/br>
    “嗯?！?/br>
    寂靜的空氣里，她的聲音很軟。

    也許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的聲音沒有發(fā)顫。

    “謝謝你?！?/br>
    顧清淮腦袋枕著手臂，無所謂地問了句：“謝我什么？”

    室內(nèi)漆黑一片，月光卻勾勒出他清絕眉眼，黑白分明。

    目光就此對上，悄無聲息的勾纏，心跳驀地開始不受控制。

    是鐘意先移開視線。

    謝你分手多年沒有半句詆毀。

    謝你事到如今依舊肯配合留我一個體面。

    “沒什么好謝的，為人民服務(wù)罷了?！?/br>
    顧清淮的話音里，帶了慣常的無所謂。

    鐘意甚至能想象他嘴角微微翹起、滿是嘲弄的樣子。

    月光如流水，空氣的流逝仿佛都帶上滴滴答答的聲音。

    三年前，是她電話打給他。

    ——顧清淮，我們分手吧。

    好半天，電話那邊的他，才低低問了句：“心里沒我了？”

    鐘意緊緊閉著眼睛，他在，她怎么可能睡得著。

    黑暗里，感官變得無限敏感，顧清淮似乎在看她。

    她眼睛緊閉，心跳如鼓，甚至不自覺想要屏住呼吸。

    她聽見他起身。

    顧清淮下床，走近，而后彎腰。

    他的影子壓下來，呼吸落在她臉頰。

    下一秒毫無防備，睡在地板的她整個人失重，被他抱了起來。

    顧清淮動作很輕，很溫柔，生怕把她吵醒一般。

    他的懷抱熟悉又溫暖，呼吸之間，都是他身上干凈清冽的沐浴露味道。

    是她曾經(jīng)最眷戀的氣息。

    以前在一起，總喜歡在他抱她的時候，把臉頰貼在他的頸窩深深吸氣。

    而后，被他無可奈何笑著捏住后脖頸：“貓貓撒嬌？”

    夏天睡衣輕薄，體溫悄無聲息滲透，她就連心臟都懸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跳動。

    顧清淮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在他俯身的瞬間，她的后背陷入柔軟的棉被。

    那個瞬間心臟驟縮，呼吸屏住已經(jīng)快要喘不過氣。

    顧清淮自嘲一笑，聲音清冷，落在寂靜的空氣中。

    “鐘意，也就你能這樣欺負(fù)我?！?/br>
    第12章

    剛?cè)ノ渚筷犇悄?，兩人之間隔著大半個中國，飛機三四個小時，火車二十多個小時。

    中秋休假，他說好帶她去看煙花，視頻那邊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抿起嘴角看著他笑。

    他問：“這么開心？”

    她點點頭，目光清透，認(rèn)真說道：“能見面真是太好了?！?/br>
    他笑：“這么想我？”

    她在一瞬間紅了臉，卻還是彎著眼睛點了頭。

    他湊近，語氣頗為正經(jīng)：“想我什么了？想我親還是想我抱？”

    女孩的臉紅得仿佛要燒起來，而后看著他老實巴交道：“都想了?！?/br>
    假期一共只有三天。

    想要節(jié)約在路上的時間，剛工作連一百塊錢衣服都不舍得買的鐘意，買了機票。

    可是當(dāng)她飛機轉(zhuǎn)大巴，大巴又輾轉(zhuǎn)到部隊駐地，部隊突然下達(dá)緊急命令——

    他們追蹤半年的毒販突然在這一年中秋入境。

    電話打給鐘意的時候，她開開心心告訴他：“我還有十幾分鐘就到啦?！?/br>
    他說，緊急任務(wù)，馬上出發(fā)，不能見面了。末尾，又低聲說，對不起。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又是她溫溫柔柔的聲音：“保家衛(wèi)國，武警叔叔辛苦了！”

    她笑著，反過來安慰他：“沒關(guān)系的，我?guī)Я撕枚嗪贸缘?，給你放在崗哨那里可以嗎？”

    他說不出話，她又說：“你放心吧，你不在我也會自己出去玩、自己去看煙花，你執(zhí)行任務(wù)一定要小心！”

    軍車開出部隊大院，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她從大巴車上下車。

    站在路邊，像個被人拋棄的小朋友，手背抹過眼睛。

    后來趙雪青告訴他，那年中秋假期，鐘意沒有出去玩。

    她退了返程機票，買了火車硬座，一個假期都在路上。

    -

    鐘意的爸爸mama只在長寧過了一個周末。

    送別爸爸mama，鐘意心里仿佛悶著一片烏云，稍有不慎，就要落雨。

    那天晚上月光清冷空氣寂靜，那句“鐘意，也就你能這樣欺負(fù)我”，讓她心臟酸到發(fā)疼。

    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

    如果一開始，知道那個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拆彈專家是顧清淮，她根本不會承接這份工作。

    之后，事情開始失控，甚至住到他家，如今，還要他配合自己一起欺騙爸爸mama。

    本就是內(nèi)向話少的人，這之后，鐘意更加沉默寡言。

    偶有幾次，顧清淮目光掃過她，鐘意發(fā)色和眼瞳都偏淺，皮膚白皙得像生病，嘴唇?jīng)]有一絲笑意，心事重重游離在所有人之外。

    轉(zhuǎn)眼中秋到來。

    這天是個周六，長寧市景區(qū)有大規(guī)模煙花表演。

    作為反恐突擊隊，他們要參與安保巡邏，震懾犯罪。

    顧清淮荷槍實彈，手持突擊步.槍的同時配備手.槍。

    鐘意忍不住問道：“你不回家看阿姨嗎？”

    顧清淮驗槍的手青筋明顯，聞言一頓：“過幾天。”

    鐘意抿唇：“我也想去看看阿姨，記得叫我一起?！?/br>
    顧清淮隨口應(yīng)了聲。

    鐘意很喜歡顧清淮的mama。

    高中她來學(xué)校給顧清淮送飯的時候，總會有她的一份。

    記得高考結(jié)束的暑假，兩人總是膩在一起，笑著鬧著天色就黑了。

    顧清淮送她回家的時候，又把她抵在樓道，捧起臉、低下頭，一個暑假，少年親得越發(fā)熟練。

    顧清淮的mama剛好推著自行車下班回家。

    顧清淮笑著把她羞紅的臉按在懷里，特別混賬地說了句：“媽，您什么都沒看見?！?/br>
    她腦袋“嗡”地一下空白一片，小小聲喊了句“阿姨好”，緊張到睫毛簌簌顫抖。

    而后，她小蝸牛一樣，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縮到高高大大的顧清淮身后。

    顧清淮側(cè)頭，壞笑著看她害羞，眼睛里有光，漂亮得近乎灼眼。

    下個瞬間，他就把她夾在臂彎、大大方方拎到了自己mama的面前。

    “媽，您兒媳，可愛吧？”少年嗓音清越，眉眼粲然，卻讓她臉紅了透徹。

    鐘意羞得不行，卻見阿姨笑容明朗：“多可愛一小姑娘，跟你真是糟蹋了?！?/br>
    鐘意眼睛眨了眨，阿姨把她從顧清淮那個壞東西的臂彎里拯救出來。

    阿姨攬著她的肩膀往家里走，身上有母親的溫婉和親切：“晚飯在家里吃，阿姨給你做糖醋魚，那個壞小子沒少欺負(fù)你吧？”

    她回頭看，顧清淮雙手抄兜，從臺階下面往上走，身后是一整個夏天和燦爛星河。

    那年他們才剛剛高考結(jié)束。

    可是那天她就想嫁給他了。

    -

    傍晚六點，煙花燃放前兩小時，反恐突擊隊就位。

    鄒楊：“老大你看，老熟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