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11節(jié)
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 顧清淮向各位隊員介紹:“紀錄片導演,鐘意?!?/br> 年輕警官清俊眉眼間沒有半分笑意,警服穿在身上冷淡肅穆禁欲至極,透著不容侵犯。 而后,他向鐘意介紹:“反恐突擊隊副隊長,陳松柏,前散打世錦賽冠軍,體育選手出身?!?/br> 為快速記人,鐘意喜歡記人的特點,陳松柏面相溫和、塊頭很大,鐘意在筆記本上寫:大白。 “狙擊手,喻行,本科心理學,公大研究生?!?/br> 好帥的女孩子,鐘意寫下:暴力蘿莉。 “副排爆手,鄒楊,去年警校剛畢業(yè)?!?/br> 鄒楊耳朵比一般人大,鐘意寫下:大耳朵圖圖。 介紹完所有隊員,顧清淮介紹他自己:“隊長,顧清淮,主排爆手。” 鐘意抿了抿唇,一筆一劃寫下:壞小子。 解散前,顧清淮整隊,冷著一張俊臉訓話:“把跟拍導演一個人扔在案發(fā)現(xiàn)場,這種缺腦干才能干出來的破事兒,我不允許發(fā)生在我們反恐突擊隊。” 像極高中時,看她在別人那里受到委屈,索性拎到自己身邊。 - 很多時候,為增進紀錄片導演和主人公之間了解,導演被要求主人公同吃同住。 只是,她和顧清淮男女有別,到底不便,鐘意選擇住酒店,住處離公安局僅兩站地。 翌日清早,鐘意出門時正是早高峰。 公交車上人擠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扶手站穩(wěn)。 她左邊是一個穿背心短褲涼鞋的老大爺,兩鬢斑白,手里拎著趕早市買菜的小推車。 老大爺面前,是一個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看校服是附中學妹,小姑娘耳朵通紅,攥著扶手的關節(jié)泛白,額頭都是虛汗,像是快哭了。 鐘意剛要問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幫助,就見女孩推了身邊的老大爺一下,換來老大爺“嘖”一聲,更近更近地貼上去。 鐘意目光向下,老人下身緊緊貼著女孩,借環(huán)境混亂不動聲色地實施猥褻。 她的臉色瞬間冷下來:“小姑娘,到jiejie這邊來?!?/br> 女孩抱著書包擠到她面前,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的:“謝謝jiejie?!?/br> 老男人不滿,嘴上罵罵咧咧,鐘意怒目而視,聲音冷得像冰:“再亂蹭給你一剪刀剪掉?!?/br> 她把女孩護在身邊:“需要幫你報警嗎?或者聯(lián)系爸爸mama?” 女孩臉色煞白,囁嚅道:“我高三了,還要上課……” 有句話非常諷刺,說沒有經歷過性sao擾、沒有遇見過漏陰癖、沒有遭遇過咸豬手的女孩都是幸運兒。 就算這些都沒有遇到過,讀書時,那些來自于同學的黃色笑話葷段子,一定往耳朵里鉆過。 女孩到站,和她道謝下車。 附中校門在眼前一晃而過。 高中時,鐘意最喜歡學校小賣部的烤腸,一塊錢一根,烤到炸裂外焦里嫩的那種是她的最愛。 她很少給自己買零食,只有考試考得特別好的時候,才會獎勵自己。 午休時間,教室沒有什么人,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吹了吹冒著熱氣的烤腸,翻開一本《五三》,修改錯題。 班里幾個男生吃飯回來,站在教室門口,他們彼此看了一眼,突然發(fā)出一陣讓人很不舒服的笑聲。 猥瑣、刺耳、意味深長。 鐘意懵懵抬頭,嘴里還咬著剛出爐的烤腸。 一個男生說:“哇,鐘意你嘴里咬的是什么?” 另外幾個男生起哄道:“好粗?。 薄昂瞄L??!” 鐘意手里的烤腸剛剛咬了一口,臉漲得通紅,說不清的委屈來勢洶洶,她坐在那里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辦。 頭頂落下陰影,面前被人放了一盒抹茶蛋糕,那手指修長瘦直骨節(jié)干凈分明。 她掉下來的眼淚剛好砸在他的手背,順著指骨滑落。 鐘意抬頭,顧清淮已經轉身。 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拎起男生校服衣領,徑直走向教室最后排,反手關上大開的教室后門。 男生丟了面子,惱羞成怒地推了顧清淮一把:“干嘛,我就開個玩笑,你至于這樣嗎?” 鐘意淚眼朦朧,聽見課桌倒下七零八落的聲響。 顧清淮眉眼間都是戾氣,少年人骨骼清秀挺拔,明明屬于高瘦的那一掛,可是肩線又很寬,清白手臂上青色脈絡明顯,像發(fā)了瘋的豹子要吃人。 一時之間班上男生都被唬住,無人上前,生怕這尊生氣的“閻王”誤傷自己,而那男生塊頭明明是他兩個大,卻是憋紅臉狼狽不堪求饒的那一個。 鐘意嚇得面孔慘白,聲音顫抖:“顧清淮!” 顧清淮額角都是暴起的青筋,殺紅了眼。 “再到鐘意面前晃試試?!?/br> - 公交車報站市公安局,鐘意下車。 到時,反恐突擊隊已經整隊集合。 前期取材階段,顧清淮指定鄒楊帶鐘意熟悉環(huán)境,而他已經在準備每天的例行訓練。 鄒楊眼里放光:“鐘導,看我偶像!” 武警特戰(zhàn)部隊本就帶點兒神秘色彩,顧清淮服役的那支突擊隊更是有“反恐國家隊”之稱,顧清淮之于鄒楊,神壇上的大佬,只可遠觀、戰(zhàn)功赫赫的拆彈專家,總之非常、非常不接地氣。 天才總是有脾氣,顧清淮也不例外,好好一個男神偏偏長了張嘴,訓話的時候不帶臟字卻直教人懷疑人生,他們私底下說,跟著顧閻王訓練,簡直是挑戰(zhàn)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極限,沒點兒抗壓能力真的不行。 當然,隊長太嚇人,也是有好處的。比如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公安部的a級通緝犯都沒冷臉訓人的顧清淮可怕。 面前有排爆機器人、機械臂、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排爆裝置,鐘意細細看著,指著一塊“木板”問鄒楊:“這是什么?” “排爆手訓練用的水銀平衡儀,四個角都有一滴水銀,一旦手抖水銀晃動就會報警,”鄒楊介紹得很認真,“排爆手拆彈的時候不能手抖,想要不手抖就需要大量的訓練?!?/br> 鐘意:“我可以試一下嗎?” 鄒楊點頭,鐘意剛端起來,平衡儀里的水銀流動,觸發(fā)報警裝置。 尖銳聲響猝不及防,鐘意受到驚嚇淺色瞳孔滿是懊惱,準備訓練的顧清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鐘意清凌凌一雙眼睛,像貓咪,蹙眉問道:“你笑什么?” 顧清淮還是那副唇紅齒白的混蛋樣子,挺冷挺欠地回了句:“笑貓貓炸毛?!?/br> 他的嗓音清越還磁性,懶洋洋的“貓貓”兩個字燙紅她的耳朵,鐘意索性偏過頭,眼不見為凈,繼續(xù)提問:“那怎么運用水銀平衡儀進行訓練呢?就這樣端著走路嗎?” 鄒楊:“等我們隊長給你演示一下?!?/br> 顧清淮在兩名警官的幫助下,穿好排爆服,排爆服三十五公斤,排爆頭盔五公斤,讓他整個人都大了一個號,難以想象在這樣行動不便的狀況下,要如何拆掉炸彈引線。 鐘意調試好的鏡頭,對準顧清淮。 排爆頭盔下,只能看到他的眉眼,劍眉鋒利,眼瞳黑澄,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危險和強大,和剛才勾著嘴角不正經的樣子判若兩人。 顧清淮站到訓練場的獨木橋上,手里端著水銀平衡儀行走,就在鐘意以為這就是全部的時候,火障啟動,宛如爆炸的火光鋪天蓋地。 鐘意眼睛忘記眨,呼吸不自覺屏住,就連心臟都停止跳動。 爆炸轟鳴,那個穿著排爆服的身影,穩(wěn)穩(wěn)端著水銀平衡儀,火光滔天,烈焰灼人,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wěn)。 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攥起,鐘意不忘本職:“排爆服能防御炸.彈.爆.炸嗎?” 輕柔緩和的聲線已經微微發(fā)顫。 鄒楊笑:“排爆服只對100克的tnt炸.藥有效,相當于幾個手榴彈的威力。這么說吧,我們隊長前幾天拆的那個炸彈,有兩公斤tnt炸.藥,相當于幾十個手榴彈?!?/br> 鐘意不可置信問道:“你的意思是,遇到爆炸,排爆服的用處并不大?” “排爆服的用處不是保護排爆手人身安全,”對上鐘意疑惑的視線,他回:“是在爆炸發(fā)生的時候,給排爆手留個全尸?!?/br> 留個全尸。 鮮血淋漓的畫面,沒有預兆在腦海閃現(xiàn)。 血液好像在一點一點變涼,鐘意再次和鄒楊確認:“所以大多數排爆手拆彈,相當于沒有任何有效的防護措施?” 鄒楊點頭:“可以這么說,就是個心理安慰,另外方便收尸?!?/br> 每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猝不及防敲在她脆弱的神經上,鐘意的眼睛下意識搜尋火障中顧清淮的身影。 有那么半分鐘的時間,他整個人處于烈焰之中,面目模糊輪廓不清,她只能看到一個“火人”。 鄒楊:“我們顧隊雖然長得不太像個好人,但他是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的拆彈專家,這一行非死即傷,缺胳膊少腿都是尋常,可他拆了幾百個炸彈還能完好站在這兒。” 他想著說點兒好玩的,不要把氣氛搞得太凝重,便道:“我們隊長曾經想過買份保險,萬一哪天犧牲了能給家人留點保障,結果人家賣保險的一聽他是拆彈的,壓根都不賣給他。” 烈日炎炎,鐘意周身發(fā)冷。 在一起那些年,顧清淮只說自己在訓練、在出差、在執(zhí)行任務。 關于拆彈,他對自己只字未提,原來單是日常訓練,就能嚇她一身冷汗。 記得有一次,他失聯(lián)好久,找不到人。 后來她才聽謝凜說,顧清淮執(zhí)行任務時,舊傷復發(fā),肌腱撕裂,肩膀鑿下五枚鋼釘。 眼睛追隨他在烈火中走了一遭,鐘意鼻子驀地泛酸。 直到顧清淮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身上甚至還有火焰的余溫。 他摘下排爆頭盔,漫不經心隨口問她:“嚇到了?” 鐘意一雙淺琥珀色的貓眼,清凌凌直視著他:“混蛋?!?/br> 顧清淮垂眸。 鐘意抱著相機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額角和鼻尖都是細細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