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們自己沒老婆嗎

    胡斯御現(xiàn)在就是一個后悔，他為什么想邀請盧景來自己的工作室？一是因為確實不想讓他加班一個周還那么累地帶著自己出去玩，二是因為他想象了很美好的一副畫面——

    這個工作室是他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跟兩個朋友合伙搞起來的，幾個年輕人不愿意出去上班，家里父母又有點(diǎn)小錢愿意給資金支持，自己喜歡打游戲想做屬于自己的游戲，搞著搞著真搞出了點(diǎn)名堂。至今胡斯御畢業(yè)三年了，雖然還沒有一款已經(jīng)面市的成品，但有兩款未完善的游戲概念已經(jīng)拿了點(diǎn)小獎了。

    盧景一來，他用主人的姿態(tài)帶著盧景參觀介紹，有一些已經(jīng)做好的游戲人物，胡斯御喜歡的都先出錢做了手辦擺在展臺上了，說說人物設(shè)計初衷，說說他想設(shè)計這款游戲是為了什么，盧景多少看自己也得加上點(diǎn)濾鏡吧？不說直接讓盧景愛上自己，起碼先開始崇拜吧？

    結(jié)果呢？

    “大嫂，這個是我設(shè)計的。我跟你說，御哥審美真死絕了，你看這配色，是不是賊小清新？”

    盧景點(diǎn)點(diǎn)頭。

    “我當(dāng)時提案交上去，御哥非說想把這個裙子的主色調(diào)換成粉色，說更能吸引女性玩家，我跟他吵了兩天架才堅持下來這個綠色的配色。他一個死基佬懂個屁的女……呃，大嫂，我沒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御哥雖然是死基佬，但您不是，您就是高貴同性戀而已，我絕對不是歧視同性戀啊?！?/br>
    盧景沉默半天，又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理解。

    又有一個人拉過去盧景。

    “大嫂，老大跟你說過這個沒有？現(xiàn)在市面上太多粗制濫造的圈錢游戲了，大嫂你可能也遇到過，看個視頻刷個社交平臺就冒出來一個游戲廣告，廣告精美但點(diǎn)進(jìn)去簡直詐騙，沒有一點(diǎn)可玩性，手游市場被糟蹋得不行了。我們這款游戲就是想打造一款小體量的精美武俠手游，市場嘛還是需要有一點(diǎn)職業(yè)道德的人來做引導(dǎo)的，你看……”

    他說起來沒完沒了，盧景也不知道是出于禮貌還是真的感興趣，聽得也無比認(rèn)真，跟著男生一起參觀展臺里的等比縮放建模，看到一片竹林的時候聽這片竹林里發(fā)生的背景故事聽得入迷，連胡斯御什么時候站在了背后都不知道。

    “參觀得怎么樣了？”胡斯御冷冷問。

    “沒說完呢，老大你有什么事先往后稍稍。”男生隨手把他扒拉開，拽著盧景繼續(xù)往前走，“大嫂，你再看這個懸崖，這個才是重頭戲！剛剛那片竹林不重要，那個故事是老大想的，隨便聽聽就行了，這個懸崖才是玩家扮演的角色真正開始黑化的轉(zhuǎn)折，這里要認(rèn)真聽！”

    胡斯御很生氣。

    胡斯御真的很生氣，都是群什么東西？平時怎么沒見他們工作這么積極？哭著喊著周末不想加班，一到公司加班像喪尸一樣沒精打采，現(xiàn)在盧景來了變得這么積極了？

    手機(jī)響了一下，是幫胡斯御介紹“小白兔”的朋友，也就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胡斯御的大學(xué)室友。

    計算機(jī)之子：哥，咋回事，這不那天酒吧那個嗎？

    41：嗯

    計算機(jī)之子：不是直男誤會一場嗎？這都能搞上？你寶刀未老?。?/br>
    41：？

    計算機(jī)之子：咋了哥，怨氣這么沖天

    計算機(jī)之子：他不直男嗎？

    計算機(jī)之子：說說唄，我好歹也是你倆紅娘吧？你倆結(jié)婚都得給我買個豬頭呢，說說

    41：沒在一起，帶他來玩的

    計算機(jī)之子：??？

    計算機(jī)之子：不行啊哥，沒跟我交心啊，你這可是第一次帶人來公司，你跟我說普通朋友，我信嗎？

    計算機(jī)之子：你不會芳心暗許吧？

    計算機(jī)之子：啊？不說話了？真的??？不會吧？

    計算機(jī)之子：哈哈哈哈胡斯御你也有今天

    計算機(jī)之子：你也會暗戀直男，我去我真笑死了你說句話啊哈哈哈哈

    胡斯御咬牙放下手機(jī)。

    胡斯御真的很生氣。

    盧景從小長到大，哪怕他小學(xué)期末考試考第一名的時候都沒經(jīng)歷過這么眾星捧月的場景，好幾個男生熱情地給他介紹他們做的游戲，雖然說著說著最后都會變成“哎不過還沒做好，我們工作室太小了，都靠御哥他們燒錢撐著，沒他們大廠那種效率”。

    他一開始很不習(xí)慣，小心地想避免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還絞盡腦汁地搜刮怎么才能很好地回應(yīng)他們的分享。但到了后來，聽他們說了那么多，一群年輕人全靠熱情和夢想在燃燒，他竟然真的有被感染到一點(diǎn)，不抵觸他們跟自己說那么多話，甚至都有點(diǎn)習(xí)慣這一聲聲的“大嫂”了。

    “御哥這人做事很認(rèn)真，比如這個集市地圖之前有個……都稱不上bug，有個賣糖水的npc鋪子在太陽底下曬著，我們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賣糖水得有個簾子遮一下，暴曬肯定不行，但一個小手游，這個npc也不在主線里，甚至支線都沒她的戲份，根本沒人注意的，他就非要改。大半夜說有bug，要不然就給npc換個位置，要不然就建模個遮陽簾，實在不行直接換個東西賣，但都麻煩得一批，沒人愿意做，他就自己做。”

    盧景默默聽男生說。

    在此之前他真的完全想象不到胡斯御工作起來到底是什么樣子，或者說他其實都完全不了解胡斯御。他所認(rèn)識的胡斯御就是在酒吧里被大家簇?fù)碇f理想型的小團(tuán)體老大，就是會帶他出去玩又送他回家的體貼朋友，就是會刷卡隨便進(jìn)出高檔會所的花錢不眨眼有錢人，就是會在他不開心的時候聽他說很久心里話的耐心后輩。

    但這些沒辦法拼湊出來一個完整的人，甚至多數(shù)是盧景自己想象出來的，比如他帶自己出去玩那次，是出于誤會，盧景卻覺得胡斯御社交核爆不過相當(dāng)體貼，只是誤會而已。

    盧景很少了解別人，因為了解的過程必然是相互的，單方面的了解看到的大概率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他。而盧景無法完成“相互了解”這個過程，他想什么都不會跟別人講，自然也沒有機(jī)會去了解別人。

    并不是從今天開始，更早一點(diǎn)，早到他期待著跟胡斯御有下次出游的機(jī)會時他就已經(jīng)開始想要了解這個人了。這種體驗對他來說是很新奇的，因為他大多數(shù)時間并不關(guān)心別人的事情，他可能在意別人的想法，那是因為這些想法跟自己有關(guān)，但他絕不會在意別人的經(jīng)歷，因為那些跟他毫無關(guān)系。

    張之意說他是自私的人，盧景可以承認(rèn)。

    他突然變得坦然許多，就算是胡斯御這種人也不是完美的人，在下屬的嘴里他是審美死絕的“死基佬”，只是想要修改一個bug而已肯定當(dāng)時很多人都在心里罵他事多較真，可盧景完全能感受到，這個工作室的每一個人都是拿真心在跟胡斯御相處。

    每個人都不會是完美的，再“完美”的人也做不到在每個人的心里都是零差評，同樣，差評也并不代表什么，不代表你這個人被徹底否認(rèn)，毫無價值。

    如果“盧景”真的是一個自私的人，那也沒關(guān)系吧？就像胡斯御說的，先做好自己試試不就好了嗎？反正他這么多年來都在模仿別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換來的不過是“你好自私”。

    盧景走神想了半天。

    男生已經(jīng)介紹到他們工作室的綠植是二老板為了保護(hù)眼睛買來的，美其名曰打造綠色辦公環(huán)境，實則夏天小飛蟲不計其數(shù)，噴的殺蟲劑不知道殺沒殺死蟲子，他們一個個頭暈眼花。

    盧景自己也喜歡養(yǎng)點(diǎn)植物，他覺得看看花花草草什么的心情會愉悅許多，之前看過防蚊蟲的妙招，便提議：“可以在土上層鋪一層碎石子，這樣會好很多。”

    “真假的？”男生一拍腦門，“對啊，我們這么多人除了噴殺蟲劑沒有一個想起來查查怎么防蚊蟲的。碎石子樓下花壇里就有啊，我找?guī)讉€人這就下去挖點(diǎn)，大嫂你一起去嗎？”

    盧景怕他們一群人大大咧咧的不知道是哪種石子，便也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一起吧！”

    一群男生“霹靂哐啷”地好不容易才在雜物間找到了兩個塑料桶，沒鏟子，有人說沒事兒，不就是撿石頭嗎，用手不就行了。胡斯御一出來看見的就是幾個大老爺們把盧景簇?fù)碓谥虚g，還拎著兩個紅色塑料桶。

    胡斯御：“干什么去？”

    盧景：“……去，樓下挖點(diǎn)石子?！?/br>
    胡斯御：“？”

    有人接話了：“大嫂說給盆栽土表面鋪一層石子就可以防蚊蟲了，草，早知道這么簡單我還用聞一夏天的殺蟲劑，我真的感覺我智力都下降了老大，這怎么也得算工……傷……吧？”

    他越說越?jīng)]底氣，怎么感覺氣氛這么詭異，怎么感覺老大馬上就要發(fā)火了，不就是個工傷嗎，他這不是開玩笑呢嗎，還真能訛他錢不成嗎。

    眾人面面相覷，拎著桶站在一起。

    胡斯御大怒特怒：“你們自己沒老婆嗎？？？”

    說完，一手扯過盧景的手腕，盧景被拽得差點(diǎn)栽一跟頭，踉踉蹌蹌跟著胡斯御進(jìn)了他的辦公室。半分鐘后，盧景又打開辦公室的門，探了個腦袋出來，看見他們一群人還站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呃……要不你們自己去吧，我出來拿一下電腦和水杯?！?/br>
    說完，盧景飛速扯過剛才隨手放在一張椅子上的電腦包和水杯，“砰”一聲，辦公室的門又重新關(guān)上。

    作者有話說：

    ##：0-0

    41：(╯‵□′)╯

    好兄弟們手里要是有海星經(jīng)常投喂幾顆呀！我就不天天跟你們要了，但是不要忘記嗚嗚！

    第22章 月老哥，謝謝你

    盧景安安靜靜坐在胡斯御辦公室的沙發(fā)上。

    來之前胡斯御跟他說就是個小工作室，盧景還覺得按照他對胡斯御消費(fèi)水平的推斷，他說小工作室可能是謙虛，或者普通公司在他眼里也就只是小工作室水平罷了。現(xiàn)在坐在胡斯御的辦公室里才悄悄感嘆原來真的只是小工作室??！

    胡斯御的辦公室跟偶像劇里那些窗明幾凈的總裁辦公室模樣很不相同，一張寬大辦公桌、墻邊是幾個透明展柜、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張沙發(fā)，不知道是不是真皮的。地方不大，甚至有點(diǎn)兒……亂。

    胡斯御還在收拾東西。

    但盧景看了一會兒，感覺他的東西好像不是很好收，盧景完全理解，他做游戲的，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紙肯定都是寫了重要東西的，這張紙寫的這部分，那張紙寫的那部分，都這么攤著他心里有數(shù)，要是一股腦都收起來估計下次就找不到了。

    盧景出聲：“沒事的，不用收，給我騰出來一小塊地方就好了！”

    剛剛胡斯御拽著他的手腕叫他“老婆”，盧景頭皮都炸麻了一片。被他工作室里那些男生簇?fù)碇啊吧┳印彼€比較能接受，畢竟他自己心里知道是假的，配合就好了……但“老婆”這種稱呼從胡斯御嘴里出來，叫的還是自己，就算是假的也還是讓盧景很不好意思。

    所以跟胡斯御說話的時候有點(diǎn)兒含含糊糊的。

    “嗯？什么？”胡斯御好像沒有聽清，他沒有轉(zhuǎn)過來頭看盧景，正在用心記住哪張紙上寫了什么，放在了哪里，一時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背對著盧景，明明年紀(jì)不大卻比許多同齡人都讓人覺得可靠，只是一個背影而已，這么看著也會下意識對他生出來很多好感。

    胡斯御這人是真的很不同的，跟盧景至今認(rèn)識的很多人相比。

    就比如，他會對著胡斯御的微信昵稱“41”看好久，覺得這兩個數(shù)字很可愛；他會覺得胡斯御的頭像小貓跟本人氣質(zhì)其實很不搭，但總覺得那個小貓是跟自己有關(guān)系的，所以怎么看怎么喜歡；他會盯著胡斯御的背影看，想象這么一個背影會屬于什么樣的男生。

    特別是今天，來了胡斯御的辦公室之后見到他跟同事們的相處模式，生出來許多“原來胡斯御也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小男生而已”的念頭，之前實在是因為兩人性格太過天差地別，在人際交往這方面胡斯御要成熟很多，所以盧景總是感受不到兩人的年齡差。

    既然胡斯御沒聽清，盧景索性也就改變了說辭，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探頭看胡斯御手里拿著的一疊紙，試探問：“你要是想要收拾一下的話我?guī)湍阋黄鸢桑咳绻奖愕脑?。?/br>
    “我這兒平時沒人來，也沒怎么用心收拾過，有的東西收拾了不好找?！焙褂f這話的時候很坦然的模樣，這話要是換了盧景自己來說，他肯定尷尬到想馬上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了。

    因為這么亂的話肯定會被人覺得“邋遢”，盧景不愿意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但其實又不是全是垃圾，只是文件有點(diǎn)多，男生不愛把東西都整理得規(guī)整也太正常不過。

    盧景覺得自己以后也可以稍微坦然一點(diǎn)，像胡斯御一樣，只是犯懶沒有收拾東西而已，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知道！這些文件我不方便幫你收拾，不然我來擦一下展柜吧？這個透明展柜如果長時間不擦?xí)e灰的。哎，正好剛剛他們翻出來好幾個桶，我去拎過來一桶水?！北R景說著已經(jīng)打開辦公室的門往外走了。

    胡斯御看著盧景的背影，不禁在心里嘆氣：“多完美的老婆?。　?/br>
    胡斯御剛畢業(yè)那會兒有個男朋友的，也帶他來過一次工作室。那會兒工作室剛起步，確實沒有現(xiàn)在大，人沒有現(xiàn)在多，三個合伙人都擠在一個辦公室里。胡斯御上學(xué)的時候花的是父母錢，消費(fèi)習(xí)慣不太好，但說好聽點(diǎn)是舍得給前男友花錢，結(jié)果前男友一看他工作室可能落差感有點(diǎn)兒大。

    進(jìn)來的第一句話胡斯御其實早忘了，誰記得那個。架不住其他倆合伙人記得清楚，頭兩年時不時拿出來惡心一下胡斯御。

    “這都沒下腳的地方，這么小個地方能發(fā)展起來嗎？”

    說實話，胡斯御這人吧找對象的眼光是真的不太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眼光有問題還是他就是喜歡這款，他自己也說不清。他就喜歡嘴上說話不太好聽的，平時閑得無聊能吵吵架生生氣，喜歡作一點(diǎn)兒的，他真還挺喜歡哄對象的。

    雖然喜歡相貌看上去乖的，但性格要是真的跟相貌一樣乖，他想象一下就覺得沒意思，他說什么對方聽什么，也不會主動提要求，說不好聽點(diǎn)兒不就是舔狗嗎？談著沒意思。

    胡斯御承認(rèn)自己以前對這種乖乖的性格說話聲音是大了一點(diǎn)。

    要是早有人跟他說還有盧景這一款，乖起來這么可愛這么香，他犯得著以前總跟些作精在一起互相折磨嗎。

    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胡斯御心里清楚，盧景并不是對自己特殊，而是他太有禮貌了，對誰都是這幅模樣。想等到盧景主動把他放在心里特殊的位置估計自己棺材板都能等爛了，還是得想點(diǎn)辦法，這不算是作弊吧？只不過是追人的手段，真要是沒那截姻緣線的話就算作弊也追不到，是吧月老哥？

    胡斯御兀自對著心中的月老稱兄道弟，這邊盧景已經(jīng)拎著桶和抹布進(jìn)來了。

    他勁兒倒不小，拎這么一桶水也沒有拎得很狼狽。這面墻打了整體展柜，從天花板到地面貫通下來，想擦到最上面肯定不靠凳子是不行的，但剛剛他在外面找了一圈兒，這里全是會轉(zhuǎn)的電競椅。

    胡斯御辦公室里有兩個，一個是他辦公桌里面的應(yīng)該是他自己坐的，還有一個在外面應(yīng)該是有人來的時候坐的。盧景搬過來外面那個，在地上撿了一張被扔掉的a4紙墊上，踩著a4紙顫顫巍巍站了上去。

    胡斯御一轉(zhuǎn)頭看見拔地而起的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