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的小閨房感覺有點奇怪，從后院到房間，都沒有上鎖——甫一暗想完，碧濘便被里面的布置刺得眼眶生疼。

    她阮碧濘的房間，什么時候竟擺滿了陸淇藍的生活照與用品？！

    碧濘慌不擇路地想要退出去，轉(zhuǎn)身卻看到了她的母親岑沭，一身云錦華緞，身姿娉婷地站在房門口。

    “mama……”碧濘下意識遞上手中捧了許久的香雪蘭，“祝您生日快樂！”

    岑沭垂眼看看碧濘的心意，身形卻是不動。

    “碧濘，你沒把我的話當(dāng)一回事?！贬鸷螄L不明白，她不愛拋頭露面的女兒，哪怕趕在她人多口雜的生日會也要回家來找她的用意，“你執(zhí)意想要與我碰面，應(yīng)當(dāng)是想要獲得我作為你母親的無條件的信任?！?/br>
    “你還是認(rèn)為我冤枉了你，對嗎？”

    碧濘的雙手固執(zhí)地伸在半空不肯縮回，她難受得喉腔酸澀，聲音顫抖：“祝您生日快樂。”

    “我不快樂！”見她如此倔強，岑沭終于動怒，“我竟然教育出你這樣一個善妒的女兒，你叫我何言以對！”

    “我沒有，mama！”碧濘爭辯，“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需要如此針對我?！?/br>
    “你竟然說你不知道？！阮碧濘，我岑沭嘔心瀝血把你教養(yǎng)大，供你念書習(xí)字，可你倒好，把本事用在寫恐嚇信這種齷齪事上！竟還教唆時縱替你篡改孕檢單！你哪學(xué)來的這么多害人的手段？！”

    碧濘傻愣在原地，百口莫辯是怎么一回事她算是體會到了，“mama，我沒有寫恐嚇信，化驗單的事我也不知情。”

    “你還不承認(rèn)！淇藍這次收到的恐嚇信內(nèi)容，是你在日本翻譯的一篇未公諸于世的小說手稿！我可是親眼見過那份手稿的！當(dāng)時你還和我說，由于那個小說的內(nèi)容過于驚悚，出版恐是無望，于是你只好私藏起來……碧濘，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一直以來乖巧懂事的女兒，竟有一顆如此可怖的內(nèi)心！”

    碧濘聽著母親的指責(zé)，終于想起，她是有這么一份手稿，當(dāng)時翻譯的時候，她自己都被那些毛骨悚然的文字弄得有些精神恍惚過。

    更加巧合的是，那個小說的最后，是以主人公拿出了一張假的孕檢單，作為那個情殺故事的結(jié)局。

    可是這一切為何會出現(xiàn)在她的現(xiàn)實生活里？還有她未曾公諸于世的手稿，是誰竟然在無形之中將它窺視？

    “岑姨，你在這兒??！”

    陸淇藍的出現(xiàn)打破了母女二人的僵持，她立到岑沭身旁，瞥了眼碧濘一直懸在手中的盆栽，自作主張?zhí)驷鸾舆^來，然后打開外包裝，似是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繼而若無其事地松開了雙手。

    “砰！”

    碧濘改良后培育了將近一年才等到大雪開花的香雪蘭，連同她養(yǎng)了不少時日才起用的紫砂花盆，一同墜在了阮家的實木地板上，發(fā)出略有些喑啞的破裂聲。

    “怎么樣？”陸淇藍上前一步，拖鞋踩在香雪蘭嬌嫩的花瓣上，沒有張牙舞爪的挑釁，也沒有得意洋洋的宣告，她依舊是那個冷淡疏離的陸淇藍，只是她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憎惡，和厭倦，“覺得可怕嗎碧濘？但我受到的恐嚇到了哪種程度，你很清楚，不是嗎？”

    碧濘無力地后退，她再也生不出任何辯解的念頭。她正視陸淇藍，“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受到恐嚇與威脅，那走司法程序比在這里質(zhì)問我更加有效?！比缓笏D(zhuǎn)向岑沭，勉強撐起一抹笑容：“依舊祝您生日快樂。您忙吧，我告辭了。”

    之后的路，碧濘自己都忘了她是怎么走的。只記得她出了后院，在法國梧桐都枯了的步道上走了好久好久，才有一個人，突然從身后拽起了她早已凍僵到?jīng)]了知覺的手，那個人掌心溫?zé)?，臂膀有力地環(huán)住她的腰身，比掌心更熱的胸膛貼上她的后背的瞬間，碧濘突然就，這么沒出息地淚流滿面了。

    她終于可以再一次確定，她這輩子，沒有愛錯人。

    她的程先生，依舊是她的程先生，永遠紳士體貼，永遠溫暖明亮。

    “碧濘，我相信你?！?/br>
    再一次回到熟悉的公寓，熟悉的大床，真容易讓人生出恍如隔世的感嘆。碧濘躲在自己躺了近兩年的被窩里，吹著久違的暖氣，連日來遭寒風(fēng)洗劫的心終于感到一絲的回暖。

    甚至，她覺得現(xiàn)在的她，幸福無比。

    因為她最愛的程先生此刻，就在不遠處，穿著她再熟稔不過的居家服在廚房替她煮著姜湯。

    碧濘偷笑了好一會兒，才躡手躡腳地來到程戩背后，他果然和她想象得一樣手忙腳亂。

    “需要幫忙嗎？”她忍不住出聲道。

    從不步入廚房領(lǐng)地的程戩，握著湯匙的手頓在半空，他略一偏頭望向碧濘，劍眉一挑：“似乎不簡單？”

    碧濘很誠懇地頷首：“所以還是我來吧！”

    等程戩退出并不狹隘的廚房，他才從逼仄的壓迫感中釋放自己，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姜湯煮成熱黃酒或者醬油湯，確認(rèn)了好幾回二者的區(qū)別。

    不一會兒，碧濘穿著圍裙端著木盤走了過來，別致細膩的方形瓷碗是她從京都買回來的，一套有四個，她走時全然忘了這寶貝。

    她把其中一碗姜湯放到程戩面前，溫聲叮囑：“你受涼了，可以的話請喝完。”

    剛剛上車之前，程戩把自己的大衣脫給她穿了。

    于是大雪浸不濕、北風(fēng)刮不到的寬敞客廳里，關(guān)系已步入尷尬期的二人靜坐在沙發(fā)上，男的身形筆挺坐姿端正，女的則舉手投足俱是大家閨秀風(fēng)范，案上的熱氣氤氳出一室縹緲，誰也不知道隔在彼此之間的濃霧該由誰來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