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寵 第16節(jié)
“不對,還是有點機會的,雖然你學了四十多年修復技藝,都沒能競爭過我,但再學四十年試試?” 眾人震驚地望著口出狂言的顧星檀。 萬萬沒想到她會直白的懟上來。 重點是—— 隨遣安:“我今年才29!” 眼見著館長已經(jīng)快到門口,顧星檀漫不經(jīng)心地擺擺手:“好年輕哦……” 深諳怎么才能把人氣得更死。 隨即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著畫走向館長。 留下快要氣瘋的隨遣安。 站在角落的唐旖若安靜地望著一進來,就占據(jù)了所有目光的顧星檀,向來溫柔冷靜的眸底難得掀起了波瀾。 這邊,作為館內少有知曉顧星檀身份的人之一,館長對她入職后修復的第一幅古書畫,期待值很高。 一接過來,便在他桌子上鋪展開來。 甚至沒能跟大家打招呼。 越看,臉上的笑意越掩蓋不住。 大家都看到了館長的表情—— 有人是疑惑,難道顧星檀修復水平真的不錯? 隋遣安黑著臉,與身旁幾個對顧星檀猶為不滿的同事面面相覷。 這時,館長忽然對坐在不遠處的幾位老師傅招手:“過來給斷斷,這水平有資格當咱們古書畫修復師嗎?” 老師傅們也有好奇心,紛紛起身。 其他心思各異的年輕修復師也跟著圍觀上去。 館內最資深的古籍修復師徐老手里本來端了杯茶水,剛打算放下仔細看看,誰知,剛走至桌邊,腳下突然被什么絆住。 徐老身體重心不穩(wěn),側身時,他端著杯子的手腕不受控地前傾。 熾白燈光下,晶瑩剔透的水珠混雜著翠綠的茶葉, 驀地在半空劃過一道弧。 似是慢動作回放,實則極快的—— 潑向桌上那副鋪展開的古畫。 第9章 “怡情” “畫!” “快救畫!” 伴隨著陣陣驚叫聲,所有修復師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惜任何代價,先拯救文物。 文物高于一切。 這是刻進所有文物工作者骨子里執(zhí)著,亦是靈魂里的信念。 在水即將潑上剎那。 危在旦夕之時—— 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忽然從旁邊斜斜地撲過來,用身體擋住了大多數(shù)的茶水。 精美淡雅的大衣,被潑濕了大片,連帶著垂在胸口的發(fā)絲,還有幾根茶葉吸在布料上,看起來狼狽至極。 大家松一口氣,連忙上前查看文物。 唐旖若手腕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刺疼的瞬間,眼神卻無意般瞥向那幅古畫。 幾顆濺上去的水珠緩緩順著殘舊卻修復完整的畫芯,滾落。 沒留下絲毫痕跡。 眾人慶幸萬分。 幸好搶救及時,加上有防護,古畫完好無損。 館長這才看向唐旖若,見她擦拭時微微皺著眉頭,似是忍疼,關心問了句:“沒受傷吧?” 唐旖若不在意地將手腕縮回袖子,微微笑道:“沒事……”文物重要。 她聲音低,還未說完,便被南稚驚叫聲壓了下去,“啊啊啊啊,這可是顧老師足足熬了整整一個月才完成的,光是為了找最契合的畫紙,就跑了好多地方,幸好沒毀,不然辛苦白白浪費,還要重新修補!” 大家注意力頃刻間被她吸引。 徐老望著自己手里那個水杯,懊惱不已,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突然絆倒? 見他動彈,南稚一驚一乍:“徐老慢點!我扶您,可千萬別再摔了!” 徐老臉脹得通紅,視線落在桌面上那副差點被他毀了的畫,卻沒說什么,只是默默遠離了桌子,梗著脖子瞧畫。 倒是顧星檀,站在不遠處,將所有人此時的表情收入眼底,熾亮燈光下,女人側顏極白,浸透著瓷質般的涼意,此時神色平靜地看著人時,像是一尊精致冷漠的瓷娃娃。 片刻后。 她紅唇才很慢很慢地牽起一個弧度,隱隱透著幾分散漫的諷刺。 這邊。 館長念及古畫未損,也不忍為難這樣的老師傅,只賞罰分明地扣了工資。 讓大家以后注意點。 當然。 顧星檀修復的這幅畫,也盡數(shù)落入眾人眼中。 無論細節(jié)還是整體,都無可挑剔。 完全不像是傳說中有靠山空降博物館的花瓶修復師顧星檀手下作品。 隨遣安嘖了聲。 深深懷疑:不會是有人幫忙吧? 有這種心思的,不但他一個。 無論大家怎么想,顧星檀還是理所當然地繼續(xù)霸占那間最大的修復室。 回去途中。 南稚心有余悸:“今天真是太巧了,差點您精心修復的畫就被毀了?!?/br> 平時誰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啊,又是拿水杯賞畫,又是被絆倒,這連鎖反應得多倒霉才遇到一塊。 顧星檀把玩著溫度冰涼的懷表,眼睫微微撩起,哼笑一聲:“巧合嗎?” 南稚懵了瞬,立刻聽出顧老師語調中的意味深長,怒道:“他們太不講武德了吧,為了趕您走,居然蓄意破壞文物?!” 顧星檀兩只手插在大衣口袋,懶洋洋地踩過一條鋪滿了薄雪的小道,神態(tài)悠閑至極。 仿佛被針對的不是她本人。 不把他們放在心上,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回擊。 卻聽到南稚繼續(xù)絮絮叨叨: “幸好唐老師反應快,及時搶救下了您修復的那副畫?!?/br> “對了,剛才離開時,還聽到有人說唐老師手腕撞了一大塊淤青呢,但她剛才一聲沒吭?!?/br> “沒想到她人還不錯?!?/br> 原本一直看唐旖若不順眼的南稚,對她有點改觀了。 想著,以后自己再也不在心里罵她‘假笑美人’了。 顧星檀頓了秒,輕描淡寫地點點頭,“沒錯,唐老師反應奇快,堪比專業(yè)救畫運動員?!?/br> 快到像是早有預料徐老會被絆倒。 沒等南稚細細揣摩這句話。 修復室到了。 平時修復任務重,都來去匆匆。 今天交了畫,顧星檀難得有心思駐足欣賞這間她待了短短幾個月的修復室。 博物館本體就是國家一級保護單位,所以他們工作的地方,其實都是古建筑,雖有修復,卻保存非常完整。 這間修復室由于單獨占據(jù)一個小院的緣故,很適合文物修復這種需要極度專注的工作。 尤其旁邊就是后門,直通一條古色古香的巷子,進出也很方便。 這里曾經(jīng)是國寶修復師檀楨卿老先生住過的地方,后來老先生隱退后,便一直保存下來,并未再對外打開。 今年突然開放,館長的意思是,要留給能繼承老先生衣缽的年輕人,當時所有年輕修復師都振奮不已,力圖好好表現(xiàn)。 萬萬沒想到。 他們內部競爭激烈,最后居然空降一個新人,直接占去,招呼都不打一聲。 此時。 顧星檀仰頭望著懸掛在門旁柱子的黑色牌匾,一行蒼勁的金色毛筆字躍然而上—— 【擇一事,終一生?!?/br> 她定定看著那六個熟悉的大字,幾秒后,才似是漫不經(jīng)心邁進修復室,隨手從抽屜里拿了一管藥膏遞給跟進來的南稚。 南稚:“???” “去送給‘舍己為畫’、英勇負傷的唐老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