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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種大師兄他重生了 第156節(jié)

    井水并不會如同傳說的那般冬暖夏涼,冬日里打起來的井水只會比夏日時更涼,透心涼,冰涼刺骨,稍微碰到手上都會很快將她們的手凍紅。

    可她們卻需要長時間的將手浸在井水里,不停地搓洗著那些衣物上的臟污。

    一到冬天,她們的的手永遠都是冰涼紅腫的。

    不論是手背和手心,都會被冰水刺激出陣陣麻癢感,搓洗衣物時更是鉆心的痛楚。在井水里浸泡久了,手指會被凍得有原本兩、三根那么粗,又紅又腫不說,還會在搓衣服破皮之后生成更加疼癢難忍的凍瘡。

    或者指尖大小,或者要更大些……

    瘡疤會潰爛流血,怎么烤火包裹都止不住那十指連心、連綿不絕的疼痛和麻癢,會讓人忍不住的想伸手去撓,可就算將外面那層皮都撓下來,也止不住那種讓人抓心撓肺、從骨子里頭冒出來的難受!

    她還小的時候,最恨的就是漿洗衣物。

    尤其是在寒冬臘月里漿洗衣物,浸在冷水里的手太疼、太涼了些,涼得她渾身都是冰冰的難受。經(jīng)常會邊幫她娘搓洗,邊啪嗒、啪嗒往面前的木盆里掉眼淚,一邊哭一邊求她娘,“能不能別洗了呀,娘,我的手好疼好癢,感覺都要被磨斷了。”

    “我想進屋里的烤烤火,吃東西?!?/br>
    她娘會凝神看她片刻,拒絕她,“不行?!?/br>
    接著便態(tài)度強硬的指著她身邊堆滿臟衣服的木盆,表情憔悴又冷淡,語氣中透著些許淡淡的無奈,“這些都是需要今天漿洗完等著晾曬的,三日后就要送回給主家們。尤其這幾日天氣不好,衣物不好晾干,稍有不慎就會錯過送回時間,今兒不把這一盆全洗完,咱們娘倆誰都沒有飯吃?!?/br>
    她們以漿洗衣物為生,但做這個的不止他們。

    實際上,這份在蕊姬看來堪比上刀山下火海、格外難以忍受的活計,她們周圍的院子里有很多人在同時做著,她們稍有不慎就會被被人搶了活計,斷了生路。

    她可不想帶著女兒餓死在這條狹窄小巷里。

    哪怕再冷再辛苦。

    她也得咬牙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睜著眼睛等著可能遇到的希望和奇跡。

    死了的話,就真的一了百了什么都沒有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她女兒死。

    所以不管生活有多辛苦,她們只能慢慢地熬。

    小小的蕊姬不懂她心思。

    卻在看著那盆比她還高的臟衣服,手指又冷又痛又癢的時候,早早的便明白了什么叫做痛苦不堪,什么叫做絕望難言。心里憋著說不出的委屈和難受,偏偏年齡太小沒有反抗的能力,見央求不到她娘的同意,就只能拿紅腫不堪的手指繼續(xù)搓洗,一邊洗一邊哭。

    在外面吹著冷風流淚的結(jié)果就是,不僅她手上凍瘡的疼痛沒辦法緩解,臉還因為淚水流得太多皴裂了,她娘盯著她皴裂起皮的臉看了片刻,從柜子里翻出罐僅剩個底兒的豬油膏,本想拿來給她擦臉,在手心里揉化后卻突然后悔了。

    當著她的面,將那點豬油膏都擦在自己手上。

    對著露出疑惑神情的她低聲嘆息,“不給你用,是想讓你長個記性,別動不動就嬌氣包似的哭哭啼啼,咱們娘兒倆誰都沒有隨隨便便哭的資格,尤其是在寒風凜凜的冬天,本來頂著寒風洗衣服就夠冷了,你越是哭、渾身就會越冷,眼淚還會讓你的臉凍得皴裂,臉皴了,就得多挨些疼?!?/br>
    她娘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復雜的她看不懂。

    但在蕊姬頂著張又紅又干、疼癢難耐的臉過了個冬日后,終于明白了自己處境,徹底記住了她娘的那句“咱們誰都沒有隨隨便便哭的資格”。

    她有段時間是恨極了她娘的。

    總覺得她娘心腸太狠,又太硬,不論她身上有多么難受、有多么的想休息片刻,跟她娘露出多么痛苦的哀求,就算是手上的凍瘡全部被磨破了、不停地往外淌著鮮血,將盆里的冰涼冷水都染成刺眼的紅色。

    她娘也從來不會松口,讓她稍微休息片刻。

    她總覺得是她娘太冷淡刻薄,對她太不好。

    她從小的日子才會過得那么艱難、那么痛苦,甚至還因此懷疑過她究竟是不是她娘的女兒。她會不會是他娘隨手從路邊撿來的,才會那么不留絲毫情面的折磨她、一點都不心疼。

    若是親生的,她娘怎么能那般狠的下心來折騰她?!

    直到她娘死了。

    她的日子并未有所好轉(zhuǎn),比之前更艱難數(shù)倍。

    蕊姬才隱隱知道,將她曾經(jīng)受過的那些苦難、加諸給她的并非是她娘,所以在她娘死去后,她的日子才會比之前更艱難,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最讓她感到難受的也不是凍瘡發(fā)作時的癢。

    而是餓。

    連續(xù)三天沒吃東西、沒喝水的她只能感覺到餓,饑餓肆意吞噬、翻攪著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渾身都像是被人一把抓緊捏攏了,抽搐著的疼痛和火辣感覺,遠比手上凍瘡要難受的多,好在這個過程并未持續(xù)太久,她很快就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被餓的。

    頭暈眼花、四肢乏力,意識跟著模糊。

    在徹底餓暈過去之前,有人出現(xiàn)并救起了她。

    并不是她爹。

    也不是道一仙宗的人。

    對方是血魔宮的人。

    他們需要她幫他們完成一個極復雜的計劃。

    一個籌謀已久,只等著顛覆道一宗的計劃。

    而這一切,道一仙宗的人并不知曉。

    他們不知道血魔宮眾人早已經(jīng)玩夠、厭倦了自己要殺人屠城,而道一仙宗卻要拯救蒼生的可笑戲碼,早對他們生出了難以磨滅的、猶豫熊熊烈火燃燒般的恨意,以及由這份恨意延續(xù)出來的計劃。

    既然不論他們做什么,道一仙宗的人都非得過來從中橫插一腳、阻攔他們。

    那就干脆將道一仙宗除掉就好了!

    他們其中有些人生來便嗜殺成性,有些人是同那部分相處得久了,早已經(jīng)被影響得絲毫不將人命放在眼里過。平時做事情都帶著股狠厲勁兒,但凡稍微不住注意惹到他們,都是直接以殺戮終結(jié)。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區(qū)區(qū)一個有仙道傳承的道一仙宗而已,難道就能阻擋住他們殺戮的步伐了么?!

    蕊姬會被接回云浮山,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huán)。

    但當時的道一仙宗無人知曉此事……

    他們只知道器宗長老接回來的小師妹,之前跟著娘親在凡世過得很凄慘,可以說是非常凄慘,令他們聽到她的遭遇就忍不住心生憐惜,只想日后替她遮風擋雨,不讓她再因為回憶起往事紅了眼眶、神色凄涼。

    知道她同自己的爹爹關(guān)系并不太親近。

    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器宗長老向來癡迷于煉器,能在百忙之中想起她的存在,將人接回來已是不容易。接回來后生活方式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十天里有八天都是泡在煉器坊里,剩下兩天在往各地搜尋購買材料的路上。

    并不可能整日對她噓寒問暖,關(guān)心備至。

    最多就是在完成了某次煉器后,突然想起煉制出來的法器與蕊姬屬性相符,直接將剛出爐的、放外面讓人掙破頭的天階法器送到她手里。

    順便問她喜不喜歡,若是不喜歡可以跟他提。

    只要是跟煉器有關(guān)的問題,他還是很喜歡同人說話商量的,這個人可以是他的徒弟、可以是能跟他商量煉器問題的道友,當然也可以是他剛接回來的女兒。

    有個天階法器隨手就送了的器宗大長老爹。

    自身又有些異于常人的悲慘經(jīng)歷,道一宗醫(yī)、劍、煉器三道的人都對才十多歲的蕊姬很不錯,沒有人舍得為難她,也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世來歷。

    云浮山上眾人在同她說話相處時,都會下意識避開她悲慘的童年和喪母之痛。脾氣再冷硬的劍修在碰到她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柔軟了表情,生怕自己周圍戾氣太重。

    傷到這個身世不幸、又看起來嬌弱的小姑娘。

    蕊姬也很快適應了在道一宗的生活。

    她跟器宗的師姐們交了朋友、也有人正式教導著開始修煉,進境不錯,性格也是極好的,對待同門師兄師姐的時候溫和柔軟,敬畏師長,自身也出落的亭亭玉立,美貌天成,引得很多翩翩少年紛紛側(cè)目,只因為她一個甜美的笑容便失魂落魄。

    她就像個真正的、被全師門捧在手心里呵護著長大的小師妹,愉快又輕松的在道一宗綻放出獨屬于她的鮮妍和活力,沒有表現(xiàn)出哪怕絲毫同血魔宮有來往聯(lián)系的痕跡?!辽偈菦]有人察覺出來的。

    直到血魔宮攻上云浮山。

    雙方都死傷慘重,就連仙宗宗主也不例外。

    身上不知道被對手砍了多少道傷口出來,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的站在由敵人尸體堆積而成小山上,看著那個被他喊了上百年師妹的女子踩著滿地焦黑和粘稠血紅,順著臺階露出了身形。

    猶如被來自地獄的紅蓮業(yè)火鋪散在腳底下,拱衛(wèi)著她緩緩靠近過來。

    臉上表情有些淡淡的,看不出有悲喜失落。

    仿佛那滿山與她相處了上百年的同門師兄師姐們、長輩們死得再難看猙獰,再死不瞑目,都引不起她的絲毫難受與悲鳴,唯獨在看向那個早已經(jīng)滿身傷痕、單手撐著問心劍才能勉強站住的男人時,眼神略微閃了閃?!即蟮牡酪幌勺?,她擔心想救的人只有這么一個。

    輕啟朱唇邀請他,“你要不要跟我走。”

    宗主單膝跪地,半邊臉都被黏膩的血漿糊住了,看誰都帶著點模糊不清的血色,喉嚨被不知道是誰的劍氣劃傷了,很是廢了些許力氣才梗出來句嘶啞難聞,“……為什么?”

    “為什么要和血魔宮的人里應外合,覆滅道一?蕊姬?!彼纯嗟膭潉又韲担瑢⒆约旱囊苫笸侣冻鰜?。

    蕊姬自從被帶回云浮山,道一宗待她不薄。

    那滿山的同門、長輩都待她再溫和不過,從不曾跟她有過任何爭執(zhí),或者不問緣由的責罰或者冤枉,身為她爹的器宗大長老對她也算是精心養(yǎng)護。雖說因為沉迷修煉和煉器,很難做到整日陪著她噓寒問暖,但各種頂級的靈器資源,卻是如同流水似的給對她送。

    他們并沒有結(jié)仇、讓蕊姬恨之入骨的機會。

    所以他有些想不通,蕊姬為什么要那么做。

    蕊姬似乎也有些恍然,站在原地略發(fā)了會兒呆,才想起來自己當年之所以會答應跟血魔宮合作的理由,“他們給了我一碗飯?!?/br>
    “飯里有米、有rou、有菜,還是熱的?!?/br>
    她舔了舔嘴唇,露出點真實的懷念表情來,“那是我這輩子吃到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他們將那碗飯放在桌子上,讓我安安靜靜的將它吃完了,然后又帶我去買了衣裳,替我治好了手指上又疼又癢的潰爛凍瘡……”

    那是她貧困灰暗的生活里,照進來的一道光。

    那一天,她本來以為自己要死了的。

    可她沒死。

    有人伸手攙住了她,將她從那塊冰涼又骯臟的石板扶了起來,也將她從以往那種不管手有多疼、多難受,卻連默默哭泣流淚資格都沒有的苦難中扶了起來。

    直到那天起,她總算能夠活得像個人樣了。

    她想要那么活著。

    不用在挨餓,不用在頂著寒風,將手浸透在冰涼刺骨的井水里,凍得又紅又腫、丑陋無比不說,整個冬天都不會有好轉(zhuǎn)的跡象。

    只會又疼又癢的,折磨得她夜里睡不著覺。

    “或許在你們看來,血魔宮的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是弒殺好戰(zhàn)的惡魔,是需要盡數(shù)剪除、罪大惡極的邪魔歪道,我也知道這些罪名并非子虛烏有,十有八九都是事實,可是在我眼里,他們是唯一愿意對我好、給了我容身之處,立命之道的人?!?/br>
    宗主皺眉,“道一宗給你的并不比那少?!?/br>
    蕊姬臉上的冷淡消散了些,“是啊?!?/br>
    她掩唇咯咯笑笑著,在他面前抬起手展示身上的衣飾,“是呀,您說的沒錯,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例如穿著的這件品質(zhì)卓絕、精美絕倫的法衣,頭上戴著的價值連城、在外面拿靈石都買不到的防御發(fā)簪。還要腰間懸著的玉、背后背著的長劍,每樣都不是凡品,都是道一宗、是我那位將我寵上天的爹給的,按理說我不該跟血魔宮勾結(jié),同你們道一宗做對,可是宗主……”

    她緩緩垂下了手臂,語氣輕飄飄的響起來。

    “如果沒有血魔宮要對付你們的計劃,我又如何上得來云浮山,又如何進得了道一宗呢。”蕊姬知道自己是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