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腳下機(jī)械地蹬著車子，他一遍遍讓自己放空，這樣便不用去想家里那個(gè)小女人的問題了。

    可是即便放空了，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他明明活得坦蕩，卻是落得窩囊，頹廢，甚至是眾人眼里的瘋子，惡人，變態(tài)，兇手……

    兇手，也許是了。

    雖然他是不知情的，但他從未想過要否認(rèn)，因?yàn)殓栉哿四氯?，這是事實(shí)。

    他也曾渴望過謝然回來能一把掐死他，可是他跟謝然卻都還茍活著。

    穆然走的時(shí)候，他也曾嘗試過不止一次跟穆然一起走。

    可是，林寬就那么守著他，日日夜夜不吃不喝的守著他。

    “大哥，我比你小了十歲。但你看著辦吧，如果你就是想不開。我林寬陪你。我一定會(huì)跟你同一天死?！绷謱捲谒叿磸?fù)重復(fù)著的這句話，讓林楓咬著牙活到了今天。

    想到了林寬，林楓腳上又加了把勁兒。

    他教過林寬做小板凳，拿著錘子在木樁子上砸滿了釘子。

    也教過他蒸雞蛋糕，捏碎了的蛋黃做不成荷包蛋也能變身滑嫩的雞蛋糕。

    他是林寬眼里無所不能的大哥。

    他答應(yīng)過林寬要照顧好冷諾的。

    林楓弓著腰站了起來，自行車讓他騎出來了飛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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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諾搓了搓鼻子。

    咦，好香！

    “這是天要亮了么？”她揉了揉眼，伸了個(gè)懶腰，身后的運(yùn)動(dòng)服滑了下去。

    “丫頭醒了？天還黑著呢?？彀它c(diǎn)了。洗把臉吃飯了。”林楓邊說著話，手上也不閑著。

    端了米飯，又盛了蛋花燙。

    手上的鐵勺一翻，一盤熗土豆絲裝盤了。

    冷諾又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我在做夢么？林楓，你會(huì)掌勺？”

    林楓抿嘴笑了笑，沒說話，只放下了土豆絲。

    他又轉(zhuǎn)身把剛剛出鍋烙出了黃色脆皮的刀魚切成了整齊的魚段擺了慢慢一盤子。

    “你，真的會(huì)做菜？哇，還有魚呢。餓了餓了。我要吃飯?！崩渲Z本來就睡眼惺忪，看見一桌子熱氣騰騰冒著向香味兒的菜，剛剛睡醒的嘴角更是掛上了口水。

    林楓洗了把廚房的毛巾，擰干了遞了過來，“不洗臉也擦一把?！?/br>
    “飯都要涼了，不擦了?！崩渲Z的眼睛越瞪越圓，眼珠子都要落下來了。

    “瞧你。閉眼?！绷謼髡f著話，把毛巾搭在手上幫冷諾擦了把臉，擦到嘴角時(shí)，哈著腰不得勁兒，他半蹲在了桌邊，用手指輕輕幫她點(diǎn)了點(diǎn)留在了嘴角的口水白漬。

    “林楓，你突然掌勺做這么一桌菜，是為慶祝這個(gè)嗎？”冷諾兩只手忽然抓住了林楓幫她擦過嘴角的手腕，朝著林楓的手背，小鳥啄食一般猛啄了一口。

    來得太突然，林楓本來就蹲得中心不穩(wěn)，手背上被輕輕一啄，他整個(gè)人都跟著顫栗了下。

    林楓猛抽了下手腕，沒抽開。

    “林楓，我怎么記得，你不是幫我去弄洗澡水了么？”冷諾猩紅著眼睛，兩只手依舊緊緊箍著林楓的手腕。

    她仿佛是個(gè)會(huì)施魔法的小魔女，眼睛一眨不眨穿透了眼前的男人。“我們還要一起建橋，一起為國為家搞建設(shè)，你不能躲著我。就算是假的，我也認(rèn)了。我想跟你在一起?！?/br>
    第117章 喂魚

    冷諾還沒有完全睡醒, 可是她說著話，冥冥之間卻十分清楚她不能松了手里攥著的手腕。

    這清瘦的手臂是唯一能帶她走出夢境，為她解夢的稻草。

    若不是肚子餓了, 飯?zhí)懔? 她恐怕還走不出那個(gè)夢境。

    在剛剛那段夢里, 卡車上看過那封信上的字跡浮現(xiàn)成了畫面：林寬一身綠軍裝跪在床邊, 一手扶著張梅霞的肚子，一只手伸在她兩腿之間。

    張梅霞依舊一身蕾絲婚紗，臉是模糊的, 卻在無痛呻／吟故意哼呀。

    夢境里, 林寬的五官都是清晰的，他在枕邊一直親張梅霞的嘴, 邊親邊喊著心肝兒……

    冷諾故作振作, 勉強(qiáng)地對著林楓說了幾句話，但卻無法只字不曾提到夢境，她太怕那個(gè)夢了。

    她真的想走出去。也只能靠自己才能走出去。

    可就算她主動(dòng)把嘴貼在林楓手臂上, 都還是要被林楓躲開。

    她急了。

    她不信。

    她不信熱臉只能能貼個(gè)冷屁。

    冷諾的腦子里依然被剛剛的夢境染著, 渾然一團(tuán)濃霧般的斑白，她想佯裝無所謂，她想沖出這團(tuán)濃霧。

    冷諾往胸前拉了一把這只堅(jiān)硬的手腕，把臉湊了過去。

    林楓猛一轉(zhuǎn)臉。

    冷諾的動(dòng)作像是被識(shí)破了, 她終究沒能如愿以償。

    一雙紅潤的薄唇被林楓一轉(zhuǎn)臉躲了過去, 落在了林楓的右耳邊。

    然而, 這雙薄唇也似乎是施了魔法的火焰, 剎那間, 林楓的右耳朵一片珊瑚紅，燒得燙手。

    “丫頭！”林楓驀地站起了身。

    冷諾仰著頭, 坐在椅子上，就這么仰起了脖子。

    眼眶里剛好溢滿了晶瑩的液體，好像只有這個(gè)姿勢才能讓她保值著毅然犀利的眼底。

    林楓還要再厲聲說下去的話，垂眼看了看就這么一雙淚眶望著他的小女人，硬是刻在喉嚨咽了下去。

    冷諾一把抱住了林楓的腰，把頭埋在了林楓的上衣下擺，左右搖著腦袋使勁兒蹭了蹭。

    林楓腰上被冷諾蹭的不是滋味兒，沒辦法，他只好雙手架在冷諾的腋下把她半扶著抱了起來。

    冷諾揚(yáng)起還濕漉漉的眼角，兩顆黑眼珠像只惹了事兒又被原諒了的貓兒一般，轉(zhuǎn)了個(gè)圈圈又一個(gè)激靈。

    冷諾踮起腳又試著去啄那副棱角端莊的紅唇。

    然而，林楓盡管削瘦，卻也是高挺，不是冷諾踮起腳便夠得到的距離。

    這一次，他只是輕輕抬起了頭，就讓這只啄急的小鳥只點(diǎn)到了他凸起的喉結(jié)上……

    恰恰這時(shí)候

    咚咚。門外的腳步聲響了。

    嘩啦?？鋸埖南崎T簾的聲音像是特意讓林楓聽見。

    “師兄，你可真不是男人?！敝x然大大方方的闖了進(jìn)來，把手里捧著的兩個(gè)玻璃酒瓶子先擱在了桌子上。

    “謝思進(jìn)，你翻墻進(jìn)來的嗎？怎么也不敲門?！绷謼飨仁且晦D(zhuǎn)頭沖著謝然就是一吼，又好像特意做給謝然看的，一只手臂從后面攔住了冷諾的腰身，輕輕拍了拍讓她先坐下了。

    “師兄，幸虧進(jìn)來的是我，要是個(gè)賊你都沒工夫喊這一嗓子。我猜，是你自己出門回來魂不守舍地忘記了鎖門吧?！敝x然也不等著林楓讓他，自覺地拉開椅子坐在了冷諾對面。

    “謝然你不是急著回廠回家么？這個(gè)時(shí)間過來干嘛？”冷諾開口問得急切，但已經(jīng)取了三個(gè)杯子過來，完全沒有趕人走的意思。

    “剛好路過門外，就聞到烙刀魚的香味兒，我還哪能挪得動(dòng)步子。好多年沒見師兄下廚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嘛?！敝x然一臉熟悉的笑容，趁著林楓轉(zhuǎn)過身去盛飯，他沖著冷諾夸張地動(dòng)著嘴型：我來幫你。

    “路過？這個(gè)時(shí)間從這門前路過，你是打算去隔壁張大嬸兒家串門？”林楓擱下飯碗，又轉(zhuǎn)身去盛湯了。

    冷諾一噘嘴，輕聲回謝然：“用不著你幫忙。”

    謝然趕緊伸出食指在嘴前面比劃了個(gè)“噓”。

    嗙。一碗湯，差點(diǎn)兒灑出去，重重地摔在了謝然眼前，“來找丫頭的話，我用不用給你們騰出來地方？”

    謝然依舊滿面春風(fēng)的陪笑著站起了身，“師兄，你可真無趣。說幾句話，就這么大火氣。我也不是白蹭飯，真有事兒才來的。我洗個(gè)手，去溫個(gè)酒?！?/br>
    等一桌子菜擺齊了，謝然的酒也燙好了。

    謝然先幫冷諾倒上了一盅酒，正要給林楓倒酒的時(shí)候，林楓把酒盅一挪，“不用給我倒，我今晚不喝。你們喝吧?！?/br>
    謝然跟冷諾面面相覷，林楓還有晚上不喝酒的日子。

    兩個(gè)人也不勸他，碰了下酒盅，冷諾像是等著這一盅暖心酒，仰頭一口就自己先干了。

    等冷諾再要自己去夠酒壺，讓林楓給攔住了，“丫頭，在外面趕了幾天路了，先吃點(diǎn)兒東西吧。”

    說著，林楓往冷諾碗里夾了塊刀魚，又舀了一勺燜蕓豆。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個(gè)一人把著酒壺獨(dú)斟的林楓了。

    謝然看在眼里，只在旁邊扶了扶鏡子，瞇著眼睛是一臉溫暖的神情。

    “看什么看，你不是有事兒說么？”林楓剛要擱下筷子，瞧見謝然還是直勾勾的眼睛野貓一般盯著冷諾碗里的魚。

    他便又抬起筷子，隨便夾了塊魚也擱在了謝然碗里，“謝思進(jìn)，你已經(jīng)不小了，自己會(huì)夾菜了。不用沒話找話，趕緊吃完，趕緊走！”

    謝然乖巧的接過了魚。

    “師兄，你也先吃兩口啊。不然，我說完了，你沒胃口。嗯嗯，好吃。”謝然只抿了口酒，便捧起碗，扒拉起米飯來了。

    “冷諾，你不驚訝？師兄可是好手藝吧。”

    “怎么不驚訝。餓死了。都好吃?！?/br>
    “是啊，幾個(gè)月都沒看見白米飯了?！?/br>
    ……

    兩個(gè)人捧著碗，你一言我一語的都不安分，轉(zhuǎn)眼桌子上的魚下去了半盤子。

    “師兄，你不喝酒，咱們也不勸你。你怎么飯都不吃么？”謝然也夾了塊魚，放進(jìn)了林楓碗里。

    “我吃過了。不餓?！闭f著，林楓把碗里的魚又夾給了冷諾。

    冷諾也不拒絕，把林楓夾過來的魚剝了魚刺，放在了米飯上。

    又一起夾了起來，干脆一句話也不說，直接懟在了林楓嘴邊。

    “丫頭？你這是……”林楓錯(cuò)愕的剛張開嘴，就被冷諾迅速地塞到了唇邊。

    林楓若不配合，就會(huì)大米粒碎魚rou粘在嘴邊，浪費(fèi)又不雅，他只好勉強(qiáng)張嘴接受了這一口突然的夾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