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八 琉璃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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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璃樓,云霧繚繞,琉璃仙境,琴州第一名妓樓。 惜福紅站在樓外,顯得錯愕。稍早船到岸后,施翠煙便將她帶來這種地方,說什么有筆買賣,竟然是這種勾當(dāng)。施翠煙不比惜福紅,反而熟門熟路的和門外的姑娘打交道,半晌一位風(fēng)韻猶存的嬤嬤出來迎接。 "唉呦!我就說這施翠煙的名兒聽上去就是姑娘家,果真是個標(biāo)緻娃兒。"嬤嬤手里揮著絲巾,滿臉胭脂,"咱這女客求名妓也非頭一遭,要想結(jié)交個錦帕閨密,咱也不會攔著,只是這銀子……" "我聽說這有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凝華。"施翠煙從袖里掏出一包錢袋,"里頭有五十兩銀子,買一個時辰夠不夠?" 嬤嬤見出手這么闊綽的客人,嘴都要笑歪了,哪還會阻擋? "夠!夠!瑄兒!還不快領(lǐng)客人上凝華的房去!"嬤嬤扯著嗓門大吼,一位年紀(jì)尙幼的女娃立刻低頭跑出,恭敬的指著樓梯,示意要兩人上樓,惜福紅見女娃很是不忍,想她定是被賣到這來的。 三人離開喧嘩的前廳,上了二樓便是幽香閣。有名氣的姑娘都有一間房,而凝華是云璃樓當(dāng)紅名妓,她的房間便是走道深處,阻隔了外頭紛擾,獨享半刻清幽。女娃領(lǐng)二人到房門外后,立刻掉頭離開,惜福紅望著她慌張?zhí)娱_的模樣,只覺得里頭定不是什么善人。 "姑娘打擾了。"施翠煙毫不在意,伸手一推便走進房內(nèi)。 頓時一股濃郁沁香,望入眼簾的是諾大華房。珠簾前矮松杜鵑裝飾左右,珠簾后琴音繚繞,美人如畫。施翠煙笑著大步上前,完全忽略惜福紅,自勁撩開珠簾一睹美人風(fēng)采。 "當(dāng)真儀態(tài)萬千,粉紅佳人,"施翠煙水靈眼眸笑彎成月牙狀,"不愧是傳言中的天下第一美人。"也不過爾爾。美人她見過不少,有千嬌百媚的薛神醫(yī)、溫柔婉約的宵道姑、巾幗英氣的洛當(dāng)家,若拿這名妓與之相比,果真只是"傳言"中的第一美人。 但身處煙花巷弄的凝華,又怎聽得出施翠煙的這句諷刺讚美? "姑娘過獎了,小女子聽說是為位施公子,不料竟是姑娘捧場。"凝華指尖輕撥古箏琴弦,響得一聲清脆,她媚眼勾著施翠煙,狐媚性子當(dāng)真引人,不枉當(dāng)紅名妓的稱號。 "姑娘就不能坐擁佳麗?我還以為只要有銀子,誰就是主子呢。"施翠煙拍去身上灰塵,自在的坐上凝華身邊的軟踏。矮桌上早已備好酒菜,她拿起酒壺對嘴喝了一口,毫無女孩子家的矜持。 "出錢的自然是大爺、主子,"凝華順手拿過施翠煙手中的酒壺,"這事讓奴家來就行,施姑娘買下奴家一個時辰,怎能虧待您呢?倘若覺得酒水不對味,咱讓下人換更好的,如何?" "不用費心,我來這不是為了喝酒,"施翠煙促狹性子一起,勾起凝華的下巴,仔細(xì)端詳這張容顏,確實長得端正靈巧,配上妖媚眼眸,點綴胭脂馨香,再小露香肩,的確媚人,"紅顏禍水呢。" "奴家可擔(dān)當(dāng)不起禍水二字,奴家不過一介名妓,不足以動盪江山不是?"凝華欺進施翠煙,嬌柔的身子一攤,全掛上施翠煙的頸子,"奴家能動盪的,只有銀子買下的這段風(fēng)光,姑娘想要奴家怎么服侍,奴家都依了。" 瞧兩人在珠簾后曖昧相擁,惜福紅一臉呆愣。她到底是來這做甚?嫖妓?不是!她往后踉蹌半步,卻撞下桌上花盆,頓時鏘的一聲回蕩,腳下破碎陶片與散落花草。 頓時引得凝華側(cè)目。 "施姑娘的奴婢當(dāng)真愛主心切,連這點偷間都要守著呢?"凝華話語透出不悅。 "是啊,紅杏出墻這事還是要暗地里來,不是?"施翠煙笑瞇瞇的望著惜福紅。 惜福紅聞言眉頭一皺,只覺得心里酸溜溜。紅杏出墻?她想起在船上說過的話語,施翠煙告訴她,不是沒人愛她,是沒人敢愛她,那當(dāng)時為何還要摟著她?那些溫情安慰又算什么?親吻又是抱著何種心情?她與施翠煙到底算什么?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惜福紅垂下眼眸,雙手絞著衣襬,"我要走了。" 施翠煙聞言只摟住凝華,不太在意的笑道:"好啊,待會兒我再去找你。" "不是,我說我要走了,別……別再找了。"惜福紅抬眼與她相望。 登時氣氛壓抑,寂靜的房內(nèi)醞釀一股危險的氣息。施翠煙原本含笑的眼眸突然冷下,她望著惜福紅,卻只望見她眼底的倔強。別再找?惜meimei這是要分道揚鑣?她可是吃凝華的醋所以耍性子?……不,惜meimei沒這般心機。 她是當(dāng)真想離開我身邊。 "你走了之后想上哪去?"施翠煙壓低嗓子,她的話語透出一絲嚴(yán)厲。 "四海為家,無所謂。"惜福紅撇開視線。 "喔?可是你身上毫無分文,與我分離只會成為乞丐,這樣也好嗎?"當(dāng)乞丐比待在我身邊有吃有喝好?當(dāng)叫化子比跟在我身邊當(dāng)惜meimei要好?施翠煙收緊雙手,卻握疼了凝華的手腕。 "施姑娘,你弄疼奴家了。"一聲嬌嗔打破兩人之間的僵持。 施翠煙垂下眼簾,望著身前軟弱無骨的女人,頓時一股怒氣襲上心頭。 她鼎鼎大名的江湖通施翠煙,為何要拼命討好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娃兒惜福紅? 值不值?到底值不值得這般費心? "好吧,既然惜meimei這么想當(dāng)個乞丐,那就去吧。"施翠煙冷漠的說道。 惜福紅全身一震,原本她不覺得乞丐有多丟人,但如今從施翠煙嘴里說出,立刻像是桶冷水,潑得她狼狽又毫無尊嚴(yán)。咬住顫抖的下唇,惜福紅努力讓眼淚流在眼眶里,當(dāng)乞丐沒有不好,她不斷安慰自己,但雙腳卻像定住般,無法瀟灑離去。 "呦,不是要當(dāng)乞丐嗎?可沒人攔著你呢。"凝華衣裳半退,瞥了惜福紅一眼厭惡道,"要走便走,別留在這壞了人家好事。" 惜福紅用力閉上雙眼,頭也不回沖出臥房。她一路狂奔逃離云璃樓,這般恥辱像是把刀劃在她心口,這次她沒有被欺騙,卻比被欺騙傷得更重、更痛。施翠煙是故意踐踏她的心才帶她上青樓?故意讓名妓瞧不起她?故意說那些傷人的話? 她恨,恨自己竟然還會這般心痛…… 施翠煙坐在原地,任由凝華退去她身上的衣物,雨點般的吻落在她胸前,但她卻沒有半分心思,最后煩躁的伸手一拉,將凝華押在身下。望著那張嬌笑的面容,她忽然倒盡胃口,她不想吻她,更不想擁有她,明知只是春風(fēng)一度,卻沒有上回想要得到惜福紅的那般衝動。 原來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勾起她的欲望。 或許只有惜meimei才能吧…… "施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若停下,可就白花銀子囉。"纖纖玉手攀上施翠煙的頸子,凝華起身欲吻上施翠煙的唇,卻被她一手擋住,扎實的壓回錦繡枕頭。 "區(qū)區(qū)千金本姑娘還不稀罕。"施翠煙坐起身開始穿起衣裳,但凝華卻變了臉色,想她堂堂云璃樓第一名妓,聞名遐邇的第一美人,如何受得起這般藐視?當(dāng)下光裸的身子一傾,從后摟著施翠煙不放。 "可是剛才的下人壞了興子?奴家會好好安慰施姑娘的。"手指挑逗的在施翠煙身上游移,"奴家看到姑娘第一眼就心傾,要是姑娘不嫌棄,可否讓奴家服侍?定會讓姑娘滿意的。" "是嗎?可我不想讓你服侍阿,"施翠煙轉(zhuǎn)過身,將凝華的雙手壓在頭頂,垂眼望著那張秀麗的面容,怎么看都勾不起她的興趣,"你確實生得一張好皮囊,無奈得不了本姑娘青睞,所以別像個狗皮藥膏貼上來,你也見了惜meimei那模樣,但你知道我恨不得惜meimei來脫我的衣裳?甘愿與我共赴云雨?" 那是不可能的,她恨都來不急,如今又傷她一次…… "那么奴家斗膽說一句,姑娘你當(dāng)真瞎了狗眼。"就憑那種貨色也能與她相比? "……狗眼?"施翠煙一愣,卻忽然笑開懷道:"好一句瞎了狗眼!" 好一句遺憾終生,好一句瞎了狗眼! 施翠煙咧嘴大笑幾聲,忽地從腰間抽出銀蛇匕首抵在凝華頸間,頓時嚇得她花容失色。 "本姑娘也是有脾氣的,是不是狗眼,還輪不到凝華美人來評,你只管在人身下取悅便是,日后妄說多馀的話,小心送了性命,美人?"施翠煙靈眸輕眨,匕首卻散發(fā)森冷殺意,只要使勁多一分,這位美人就要消香玉殞了。 施翠煙收回匕首,俐落穿上衣裳,爾后從窗外一躍便縱身離去。 狂風(fēng)吹亂翩然青絲,卻吹散了心頭紛擾。 什么后悔、遺憾、瞎了狗眼…… "都與我無關(guān)。"施翠煙一個旋身從十丈城墻躍下。 只因她是江湖通施翠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