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彤繪鬧鬼
搖頭晃腦,暈眩難耐……耳根子上還有些刺痛。 惜福紅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薛神醫(yī)華美的馬車里。車頂,裝飾用的繡球花左右擺蕩,說明車身正在走動,身邊,左手臂已經(jīng)被壓得發(fā)麻,始作傭者便是枕在她手臂上,睡得正香甜的薛百花。 她動了動身子,卻吵醒淺眠的美人。只見她睫毛輕顫幾下,媚眼如絲望向惜福紅,露出個慵懶勾魂的微笑,可惜福紅算是免疫了,她想抽回手臂,對方卻伸手抵著她胸膛,翻身給壓在身下。 "……洛傾城是誰?"她吐氣如蘭,貼著惜福紅的臉頰問道。 聽見洛傾城三個字,惜福紅瞬間僵直,她從來沒想過會從薛百花口中聽到那個名子,忙得推開對方坐起身,她慌張的想逃出車外,卻被薛百花給拉了回來,她扭身想坐起,一雙修長細膩的白腿立刻纏來,只見薛神醫(yī)曖昧的跨坐在她小腹上,強勢的將她手臂高舉頭頂壓著。 "……怕?"薛百花低頭用額頭頂著她問道。 惜福紅不懂單"怕"字指什么,但無論是洛傾城還是此時的舉動,她都怕。 "……不怕,有本醫(yī)在……不會讓她傷害阿福的。" 憶起昨晚從惜福紅口中聽見洛傾城的名子,她的心就沒由來的抽痛,不管那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討厭惜福紅心里還念著別人。阿福是她的藥人,全身上下都因她存在,死也要為她而死,心里也只允許想著她一個人,如此簡單。 她薛百花就是如此驕傲又任性。 望著那張恢復鎮(zhèn)定的臉,薛百花松開箝制的雙手,卻沒打算從惜福紅身上離開。已經(jīng)不再冰涼的指尖點過惜福紅的額頭,然后是鼻尖,接著唇瓣,最后撫上讓她以前覺得礙眼,但此時卻有些可愛的紅印。 "……想不想弄掉?本醫(yī)可以幫你……"撫過處就如普通肌膚一般,沒有異感。 惜福紅伸手也摸了幾下紅印,搖頭道:"沒關係,這是我從娘胎帶來的,留著也好懷念。"懷念她以前有個懷胎十個月的娘,雖然她沒見過。 "……留著丑印懷念?"薛百花抬眸與惜福紅四目交接:"……讓本醫(yī)也給你留個懷念可好?是要在你胸口劃上一刀?還是在大腿刻上本醫(yī)的名子?……或者……把你的耳朵削下來?" 薛百花心無惡意,惜福紅越聽越恐懼。她拼命搖頭,就怕薛神醫(yī)哪根筋斷了真要把她千刀萬刮,見她窘迫的模樣,薛神醫(yī)笑得艷麗奪目。 "神醫(yī)饒命,我、我還不想死……"惜福紅愁眉苦臉的說道。 "……本醫(yī)不會讓你死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 惜福紅聽了松口氣,紗帳外傳來草兒的聲音,她說彤繪城就要到了,薛百花聞言從惜福紅身上離開,她從矮桌邊取來一個精緻木盒,又喚惜福紅坐到身邊,玉蔥般的手指從木盒里拿出一片rou色皮塊,接著覆上惜福紅的臉黏黏貼貼。 "……這是給你易容用的,進城后方便得多。"薛百花話中用意惜福紅沒聽懂,只覺得臉上蓋了曾軟韌的面具有些不適。 見狀,薛百花也沒多說什么,她轉頭撩起簾布,只見馬車已過了城橋。彤繪城,南方第二大商城,多以買賣書畫為主,因而以文人墨客居多,又因地理位置的處中,若想南北相通定會經(jīng)過此處,所以往來的過客,也有許多江湖人士。 縱使薛百花不希罕虎龍窟秘寶,卻也希罕阿福這個藥人。 為了避免無謂的紛爭,才要她換個模樣。 經(jīng)過守衛(wèi),草兒簡單和男人說了幾句便進了城門。薛百花放下簾幕不再望外,惜福紅聽見吵雜的街道聲卻忽然有了精神,轉頭靠在車門前往白紗帳向外瞧。這城比她以前去過的都要大,每家店舖井然有序的排列在街邊,路上除了她們馬車外,來來往往間竟已交錯了不少輛。 草兒駕車來到客棧前,紅木板上寫著旺來客棧,是彤繪城最好的一間客棧。惜福紅見草木姊妹跳下車,自己也跟著出來,身后薛百花不用人攙扶,幾人一同進了里邊。諾大的廳里高堂滿座,惜福紅有些怯諾的往門邊縮了縮,草兒見狀瞪了她一眼,實在受不了沒面過世面的俗人。 "掌柜,我們要兩間上房。"草兒掏出碎銀往桌上擺,開口喊道。 "對不住啊客官,上房都已經(jīng)沒了。"掌柜看了那碎銀惋惜的嘆了口氣道。 "……好吧,那地字房兩間吧。"雖然不想委屈師父,可也沒辦法。 只見那掌柜將桌上的碎銀推回給草兒道:"客官,咱這的房間全都沒了,不僅咱這,就是整個彤繪城的房間也都沒了。" 草兒聽了皺起眉頭。沒了?這彤繪城雖是南方第二大城,來往的商客也多,但不至于沒有空房吧,她神情一變:"掌柜說笑?這么大的彤繪城會沒客房?" "客官有所不知……"掌柜忽然沉下臉,神秘悉悉道:"這城…鬧鬼。" "鬧鬼??。⒁宦曮@呼,竟是惜福紅喊道。 什么鬼怪的……她最怕。 薛百花見她唰白了臉,笑意滿盈的說道:"……掌柜可說詳盡?" 掌柜見如此美人,魂都快被勾走,怎會拒絕,只見他搓了搓手,壓低聲音道:"幾個月前咱城里晚上都會聽見哭號聲,原本城里人不太在意,誰知有天東街做餅的,忽然給東西咬死了,血流滿地,這事驚動衙府,怎么都查不出何人所為,哪知事后死得人越來越多……" "哼,那你們就一口咬定是鬼怪做的?"草兒不屑的說道。 "當然不是,可就半個月前,有個死里逃生的女人說是殭尸所為,那官府的人原也不信,結果出城到西面的亂葬岡,才知道數(shù)十個墓地全被翻開,棺材里哪里有死人?全都跑了?。?/br> 木兒在一旁聽了也皺起眉頭:"也許是盜墓者。" "是啊,可怪就怪在棺材里陪葬的珠寶首飾全在,只有尸身消失,再說……這幾日里真有人見到殭尸上街,總之官府的人已經(jīng)請了碧玄宮來探查,所以城里的客房才都被住滿。" 惜福紅聽完一愣,并非殭尸,而是因為碧玄宮…… 宵凄玉也來了? "師父,不如今晚就先睡馬車吧?"草兒轉身詢問。 "……也好。"薛百花轉身離開,草木姊妹也跟著走,惜福紅卻傻愣不動。 草兒見她這模樣,沒好氣的踢了她一腳,誰知她卻像根木頭似的也不吭氣,彷彿靈魂出竅沒了知覺。聽見師父在外喚了幾聲,草兒瞪著惜福紅心里嘟囔句只會給自己添麻煩,便拉她的手臂跩出客棧。 "……怎么了?"薛百花見兩人出來后隨口問了一句。 她見惜福紅模樣怪異,上前捏了捏她的臉,柔聲道:"……可是怕鬼抓了你?" "我……"她更怕宵凄玉,至今無法忘懷洛府那虛偽的溫柔笑容。 "……放心,"薛百花湊進惜福紅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無論是鬼,還是殭尸……就算是碧玄宮也不能把你帶走。" 剎那間訝異又安心的感覺在惜福紅心里盪漾,她望著薛百花慵懶媚笑,只覺得胸口溫暖。為什么她的話聽起來這么可靠?為什么她可以讓自己安定下來?原本只是藥人和主人的關係,怎么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她甩開奇怪的想法,整個下午都沒和薛百花說上話。她反常的跟草兒提議要做些事情,草兒讓她替馬梳洗,自己則和草兒上街買東西去了,正好惜福紅想趕走心中鬱悶,便提了水桶站在馬車邊,小心潑了些水浸濕馬背,再用刷子細心順毛。 她非常專注以致于沒發(fā)現(xiàn)薛百花早就坐在車梯,一雙美眸盯了她半晌。 "……阿福,你可知道虎龍窟的由來?"她柔聲問道。 惜福紅轉頭,夕陽馀暉下,薛百花彷彿是朵綻放的梅花,她穿著淺紅色的披杉,與她雪白的肌膚相襯下美若天仙,孤清似梅,她斂去眼中的媚態(tài),漆黑的星眸不帶任何情感,很真切也很單純的望著自己。 抿了抿唇,惜福紅搖頭。 "……傳言五百馀年前還未有至今的江湖,那時武功絕頂?shù)母呤侄枷敕Q王,便將中原當成戰(zhàn)場,不分晝夜的廝殺爭斗,同時也拖累了平民百姓,如此紛爭持續(xù)許久,直到兩位結拜兄弟硬是殺出血路,制止了這項無意的斗亂," "他們以白虎及黑龍相稱,建立起湖的規(guī)矩,創(chuàng)立了武林盟主之位,事后又將莽夫爭斗后累積的財寶分送給窮苦百姓,但燒殺擄掠得來的秘笈和寶器,全都封在石窟當中,他們將虎龍窟的所在隱匿于鑰匙當中,形為一環(huán),分別是白虎環(huán)頭,和黑龍環(huán)尾,之后再由兩人的后代傳承,便是百里和歐陽二家。" 水聲落,惜福紅站在馬側撫過水亮棕毛。 背光下,看不清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