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信仰？」馬凡試探性地問。

    「你可以這樣理解。」謝君憐勾起微笑，「不過，不管是哪里，都在背離『道』了。」

    不知不覺中，兩炷香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戰(zhàn)斗結(jié)束，船上的人已經(jīng)少了一半，在激烈的碰撞搖晃中，不少糧食也落了海。

    當(dāng)海面重新歸于平靜，船上卻到處都是尸體。

    馬凡不知道為什么，也許只是他們的運氣好，他們在剛剛戰(zhàn)火最激烈的時候，他們所處的位置除了晃動之外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他往謝君憐身上瞧了好幾眼，最開始的時候也是，他跟在謝君憐身邊的時候，幾乎沒有遇過異獸攻擊，就算是謝茗說的死亡之海，他也是連一條蟲子都沒看見。

    而現(xiàn)在，他明明知道有異獸在攻擊船隻，但是那些攻擊像是在碰到他們這個房間時自動繞開了。

    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兩次勉強也可以，三次以上就……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開口問，所以也就算了。

    總不能像個白癡一樣湊上去問：「嘿，大哥，我懷疑你是異獸屏蔽器，你到底是不是？」

    那也太白目了。

    謝君憐又看馬凡，馬凡坦然地任他看，要是他的想法都會被謝君憐看穿的話，那他其實也已經(jīng)問出口了。

    不過謝君憐不知道是不想解答馬凡的疑問，還是他其實并不具備看穿人心的能力，總之他什么都沒說。

    戰(zhàn)斗結(jié)束，慕容蘭養(yǎng)的異稟死士直接死了一半以上，這讓他很不悅。

    不過人死了也沒輒，他吩咐手下去把尸體扔下海，免得堆在船上發(fā)臭，又引來什么疾病就不好了。

    「那個慕容蘭真是沒心?！估钪蹓旱吐曇簦麄?nèi)讼袷潜凰腥诉z忘了，縮在角落看船上的人跑來跑去，「對于那些亡者一點感激都沒有，好像工具一樣。」

    馬凡唔了聲，他也不喜歡這種態(tài)度。

    「你對尸體似乎沒有太大反應(yīng)？」謝君憐問道。

    馬凡扯出一抹笑：「以前見過。」

    謝君憐不問了。

    「哇靠你們都見過人尸體兒？」李舟傻眼，難道三人就他一個沒見過世面？

    謝君憐：「見得很多?！?/br>
    馬凡：「我就一具?！?/br>
    李舟十分震驚，師父一直說他眼界小，確實是小了，不論是剛剛那堪稱屠殺的場面還是跟眼前的兩人比。

    他第一次真切認(rèn)知到自己只是個小孩。

    小青纏著他的指頭，吐著蛇信安慰。

    由于李舟沒有胃口，謝君憐跟馬凡也不餓，因此晚上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出房間吃飯。

    在馬凡推估大約是八點左右的時候，之前那位輪回教的老伯又再度敲響了他們的房門，這次還拿了一盤飯菜。

    「我看你們都沒出來吃飯，這是我特地去廚房要來的，都沒動過?！拱⒉φf，「你們有個小孩子吧，小孩正在長身體，餓著就不好了，拿去吧?！?/br>
    馬凡道謝，接過飯菜。

    不知道是不是湊巧，李舟此時剛好不想吃rou，送來的全是素菜，聞著香味，反倒勾起了食慾。

    「不擔(dān)心有毒嗎？」馬凡還是相對謹(jǐn)慎，在李舟毫不懷疑要一口吃下的時候問謝君憐，「要是跟之前一樣怎么辦？」

    謝君憐搖頭：「沒有毒?！?/br>
    馬凡這才放心地讓李舟吃，自己也吃了幾口，不過在他遞給謝君憐時被拒絕了。

    「我不用吃?！怪x君憐說，「你們吃就好?！?/br>
    李舟吃飽后就躺上床睡覺去了，馬凡則是有點擔(dān)心：「你這一天都沒吃什么東西，多少吃點吧？要不要我去廚房再拿點東西？」

    扣掉要還老伯的飯錢（老伯堅決不收），錢還夠用。

    「不用?！怪x君憐輕笑，「我在海上胃口會比較小，不用擔(dān)心，我餓了會自己解決的。」

    馬凡這才放心。

    隔天，有人在計算傷亡人數(shù)，比較懊惱的是鯊魚死了一隻，往后若是還有異獸攻擊的話，他們的反擊能力會非常被動。

    「這還有十幾天的路程呢，這可怎么辦？」李舟一個小孩，cao著老船長的心，「聽說糧倉被撞破了，原本豐裕的儲備糧很可能不夠兒?！?/br>
    「只要能平安抵達目的地，那應(yīng)該還是可以忍忍的?！柜R凡說，「水源比較重要……」

    小青吐了吐蛇信，翹起了尾巴。

    李舟沒有領(lǐng)會小青的意思，馬凡自然也不懂蛇語，兩人就面對面發(fā)愁，馬凡學(xué)的半年生物基因?qū)W跟功夫在這里也毫無用武之地。

    謝君憐看兩人擔(dān)憂的樣子，說：「不用擔(dān)心，會起風(fēng)?！?/br>
    李舟沒有反應(yīng)過來，馬凡已經(jīng)意會過來，「所以路程會再短一些？」

    「大約七天吧?！怪x君憐輕聲說，「運氣不錯?！?/br>
    馬凡很信任謝君憐，他說七天就是七天，反而是李舟完全不信邪：「怎么可能，去楓圓的船至少也要二十天，滿打滿算全部順風(fēng)也沒有異獸攻擊的話，起碼也要十五天，怎么可能七天兒？」

    「之前異獸在攻擊的時候，船隻并不是靜止不動的?！怪x君憐說，「已經(jīng)比預(yù)計的路程還要更往前了?！?/br>
    李舟半信半疑。

    深夜時，海上果然刮起了一陣狂風(fēng)，將殘破受創(chuàng)的船隻往目的地推進了好上百里。

    小青趁著李舟熟睡時，吐著蛇信，外面就下起了細(xì)雨，因為濕氣夠重，微小的雨滴逐漸加大，變成了滂沱大雨。

    斗大的雨珠落入海面，激起一層層壯闊波灡，船身旁飛濺著看不清的墨藍浪花，海與天交際處浮出光暈，從線的中間冒出一輪日陽，橙黃的亮色一瀉千里，撲滿了海洋表面，舉目所見都鍍了一層燁燁瑰麗。

    昨日戰(zhàn)斗的慘烈只停留在被破壞的船身、與親友傷亡的人心中，在橙金耀亮的陽光下，海面已經(jīng)趨于平靜，再也看不出曾有一場惡斗。

    李舟一直睡到中午，他睡得很不好，醒醒睡睡，夢中總是有尸體的rou塊往他眼前飛來，他不只一次后悔，他要是沒去看到那么慘烈的血腥畫面就好了。

    幸好李舟心大，過了幾天就緩過來了，不過這得歸功于馬凡不斷的開導(dǎo)，他這才走出來。

    「我想去跟那個輪回教的阿伯道謝。」李舟說，「謝謝他那天送我素菜?！?/br>
    在慘烈的戰(zhàn)斗之后，這份善心實屬難得。

    「也可以?！贡种c人為善的馬凡也同意，「雖然我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謝禮，不過讓他知道我們的感謝也是好的?！?/br>
    「不用?！怪x君憐搖頭，「對方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br>
    「??？」馬凡跟李舟同時一愣，「怎么可能？」

    阿伯來送飯時是在戰(zhàn)斗之后，那場戰(zhàn)斗之后這幾天確實風(fēng)平浪靜，怎么可能就死了？

    「或許還沒死，但是我不建議你們?nèi)フ??！怪x君憐輕聲說，「他是輪回教徒，應(yīng)該早就被盯上了?！?/br>
    「被盯上是指……？」馬凡有不好的預(yù)感。

    「我說過，輪回教徒，在大秦中是邪教。」謝君憐說，「大秦有許多人仇視輪回教徒，甚至認(rèn)為殺光他們天經(jīng)地義?！?/br>
    「……大秦，不是一個，呃……文明國家嗎？」馬凡吞了吞口水，「怎么會這樣？」

    僅僅因為宗教信仰的關(guān)係，就可以不把人當(dāng)人了嗎？

    「大秦確實是一個大國，但這不代表它就文明進步了。」謝君憐輕聲說，「你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吧?！?/br>
    馬凡苦笑，心想：他只是想找meimei而已，這到底是個什么國家其實跟他一點關(guān)係也沒有，所以并不想看。

    謝君憐睨他，沒有說話，反倒是李舟罵罵咧咧的：「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嗎？不是異獸攻擊，直接人殺人？」

    「總有害群之馬?！怪x君憐淡淡道，「記住，遠離這種人，也別成為這種人?！?/br>
    「我才不會呢，師父說同中存異，道理我還是懂的兒?！估钪鄣靡獾溃甘前?，小青？」

    「嘶嘶?！?/br>
    馬凡自然不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跟謝君憐唱反調(diào)，即使他覺得對方人不錯，但是也不怎么熟。

    就是……心中很堵。

    「真不去找那阿伯？」李舟撇嘴，「你也說了他有可能還活著吧？」

    「去找了，然后呢？」

    「救人??！」李舟理直氣壯，「我會治傷的好吧？」

    「你無可奈何，就跟上一場戰(zhàn)斗一樣?！怪x君憐平靜地說，「你想要因為出風(fēng)頭，然后再被盯上嗎？」

    「盯上盯上，到底誰那么無聊，成天盯人？」李舟暴躁咕噥。

    「大秦人?！怪x君憐說，「他們以檢舉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為榮，認(rèn)為一切都要奉獻給席王?！?/br>
    李舟剛要罵人，被馬凡一把撲過來堵住了嘴，李舟瞪大眼，他現(xiàn)在才聽到外頭有人經(jīng)過。

    他們可是在往楓圓的海上欸，還不能暢所欲言嗎？

    等到腳步聲走遠后，馬凡責(zé)怪似地看李舟一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習(xí)武之人怎么能對周圍環(huán)境毫無所覺呢？」

    李舟慚愧地低下頭。

    他只想罵席王八罵得痛快，是確實忽略了清晰可聞的腳步聲。

    「抱歉?！估钪坌÷暤狼浮?/br>
    三人暫時達成不找人、不救人的共識，嚴(yán)格來說只有李舟想要去找，畢竟他吃了人家的飯菜，雖然只是從廚房拿的，但在船上有些菜色是要另外付錢的。

    「替他祈禱吧?！怪x君憐說，「如果你真的想替他做點什么事情的話?！?/br>
    「祈禱有用嗎？」李舟懷疑，「我看村里那些姊姊，成天祈禱她們老公平安歸來，也沒幾個靈驗的?！?/br>
    謝君憐一笑：「如果每個人祈禱都能得償所愿，那天下只會更亂。上天自然會安排好?！?/br>
    李舟依然不是很信，他正是叛逆的年紀(jì)，謝君憐說的他根本理解不了。

    馬凡倒是懂了謝君憐要表達的意思，只是，李舟真的年紀(jì)太小，又才剛剛出村，人生閱歷不夠，教了也未必認(rèn)同，倒不如讓他暫時有個印象就好，任其自然發(fā)展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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