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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香奩琳瑯在線閱讀 - 香奩琳瑯 第47節(jié)

香奩琳瑯 第47節(jié)

    低頭看看,腕上這手鐲是赤金膠絲的,上面鑲著瑪瑙,這實實在在的分量,不免讓人心頭惶然。

    東西收得不上不下,陶內人還是有些為難,囁嚅著:“小娘子,這太貴重了,奴婢是真的不敢收啊……”

    明妝抬手將她的袖子放下來,蓋住了這鐲子,莞爾道:“你瞧,誰也不知道,陶內人就安心笑納吧?!?/br>
    她說完站起身在池邊踱了兩步,賞一賞周遭景致,也陪著五公主放了兩回寶船。五公主是小孩心性,來來回回幾趟之后,就沒有繼續(xù)玩下去的興致了,又來糾纏明妝,“阿姐,我?guī)闳タ次业男⊥米?。?/br>
    于是一路腳步匆忙到了仙鶴臺,這仙鶴臺名副其實,閣子前好大一個廣場,幾只仙鶴在場地上優(yōu)雅地溜達著。從邊上繞過去,閣子西邊就是五公主養(yǎng)兔子的地方,拿稻草做的籬笆圈著,中間是一個用磚瓦堆疊起來的樓閣。不得不說,那樓閣的規(guī)模很宏達,向四個方向延伸出去,雖然搭建得粗糙,但兔子似乎也愿意進出。

    五公主眉飛色舞地介紹:“這是正殿,這是后閣……這里是伙房,那里是書房……”

    明妝自然要賞臉,絞盡腦汁夸贊:“殿下這樓閣組建得很不錯,將作監(jiān)的人看了,只怕都要夸一聲妙。”

    五公主紅了臉,扭捏道:“那個耳房,我沒能搭建好,前幾日還塌了,壓傷了一只小兔子?!?/br>
    陶內人知道她又要傷心,忙說不要緊,“已經讓人加固了,就算下雨都淋不著里面,小兔子也恢復得很好,今日已經能蹦跶了?!?/br>
    五公主點了點頭,轉身又忙著指派宮人給兔子添食水去了,明妝趁著眾人各有忙碌,低聲向陶內人打探:“曹高班平常在哪里伺候?”

    陶內人道:“在福寧殿伺候,專管官家飲食起居?!?/br>
    明妝滿臉失敬,“福寧殿可是官家寢宮,那也算要職了?!?/br>
    陶內人笑了笑,“哪里算得要職,高班之上有高品,高品之上還有殿頭,他只比普通黃門略好些罷了,不用做最粗重的活兒?!?/br>
    說起心上人,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一樣,臉上洋溢起了溫存又驕傲的笑。明妝望著那笑容,趁熱問:“如今官家身邊殿頭,曹高班熟絡嗎?”

    陶內人一直在五公主身邊伺候,并不知道她與彌光之間的恩怨,直言道:“殿頭對于底下人來說是好大的官兒了,一個殿頭管著三四個高品,十幾個高班,雖每日能見到,不過夠不上熟絡?!?/br>
    “哦……”明妝想了想又問,“曹高班既然在殿頭手下當值,那么一定知道殿頭與誰走得近,又與誰不睦吧!”

    陶內人見她總是追問彌光,大惑不解,“小娘子與彌令認識嗎?難道先前說的舊相識,就是彌令?”

    明妝不便說實話,含糊敷衍道:“早前打過交道,這不是因為儀王殿下前兩日引得官家震怒了么,我在想,可要托個人與彌令說說情,請他在官家面前斡旋斡旋。”

    陶內人明白過來,和聲道:“小娘子不必擔心,彌令原本就與儀王殿下私交甚好,殿下出了差池,他自會幫著斡旋的,哪里用得著小娘子托付?!?/br>
    此話一出,明妝大為震動,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忙又追問了陶內人一遍,“儀王本來就與彌令私交甚好嗎?這是真的?”

    “真的?!碧諆热说溃拔衣牪芨甙嗾f,彌令原本在仁明殿伺候過先皇后,后來先皇后仙逝,他才調往入內省。官家八位皇子中,就數(shù)儀王殿下和彌令走得最近,彌令自然處處為殿下周全。像前兩日的事,彌令八成已經在官家面前美言過了,所以小娘子就不用費心了,您這樣尊貴的人,大可不必與內侍打交道?!?/br>
    明妝卻因她這番話,心底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來。

    回想前情,那次在梅園明明是儀王主動攀搭的,也是他毛遂自薦要當金鐘,彼時她只覺得他在圖謀陜州軍,卻沒想到,他原來與彌光是一伙的。世上怎么會有這樣兩面三刀的人,一面許諾會替她殺了彌光,一面卻與彌光狼狽為jian,甚至彌光還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助力。自己呢,傻乎乎與他定了親,傻乎乎等他履行承諾,自己在他眼中,就是個不諳世事,可以隨意蒙騙的笨蛋。

    氣極,心都要蹦出來了,她原本以為兩個人虛與委蛇著,只要他能說到做到,自己同他耗上一輩子也無所謂。現(xiàn)在看來,自己真是太蠢太天真了,像這樣多智近妖的人,從來不屑說真話,他今日可以欺騙她,明日就可以殺了她……這樣一思量,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陶內人見她臉色不好,小聲問:“小娘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可是因為走了半日,累了?快進閣子里歇一歇,我讓人送些點心和熟水來,給小娘子墊墊。”

    明妝搖頭說不必,復又浮起個笑臉,牽了陶內人的手道:“ 看來我白cao這份心了,今日咱們說的這些話,不必讓曹高班知道,萬一泄露進了儀王殿下耳朵里,怕是要笑話我多事?!?/br>
    陶內人心領神會,“放心,我不會同別人說的,小娘子的一片好意不該被辜負。”

    明妝舒了口氣,心下還慶幸著,好在陶內人進宮時間不長,爹爹的死,在那時候已經不再是禁中的談資了,密云郡公這個稱謂離她很遙遠,在她眼里,自己只是個普通的貴女而已。

    眼下很多的計劃要推翻重來了,她雖然恨儀王,卻無法去質問,在厘清他與彌光究竟是何種關系之前,不能打草驚蛇。但若是坐實了……倒也是好事,她起先還發(fā)愁,暗想除了用最低等的刺殺,找不到鏟除彌光的機會。如今時來運轉了,與其蠻干,不如學會借力打力,那么自己便可以不傷一兵一卒,輕松達到目的。

    心里有了成算,就不必慌張了,她定了定神,轉頭問陶內人:“你與曹高班的事,入內省的人知不知情?”

    陶內人搖頭,“這樣的事怎么能宣揚,要是鬧出去,我們都會被發(fā)去當穢差的。那日被公主殿下撞見,我央了她好半晌,她才答應保守秘密的,可今日……想是很喜歡小娘子,不知怎么脫口而出了,好在邊上沒有其他宮人,我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些后怕呢?!?/br>
    明妝頷首,“入內省不知道便好,那個衙門詭譎得很,陶內人不在明面上與其中人來往,才能永保太平?!闭f罷復一笑,“我進宮好半日了,也到了該出去的時候,這就與殿下道別了?!敝皇亲焐险f著,腳下卻又頓了頓,慢回嬌眼一瞥她,“下回再來,大概會有事托付陶內人,到時候還望陶內人不要推辭,幫我個小忙。”

    陶內人因有把柄被她捉住,又得了一個鐲子的好處,早就沒有了置身事外的余地,只好硬著頭皮應了,將她引到了五公主面前。

    “殿下,”明妝笑著同五公主打招呼,“我要出宮了,下回再給殿下帶好玩的東西。”

    手里捻著菜葉的五公主有些失望,“天還沒黑呢,阿姐就要走嗎?”

    明妝嗯了聲,“家下還有事,不能耽擱了,過兩日我再來看你?!?/br>
    五公主依依不舍,再三地追問:“那什么時候再來?明日嗎?”

    明妝做出了一臉為難的樣子,“我還未與你二哥完婚呢,常出入禁中,會讓人笑話的?!?/br>
    五公主說那有什么,“我與阿娘說,讓阿娘召見你,就沒人敢說你了。明日好么?明日是仙鶴的生辰,你來同我一起慶祝,好不好?”

    明妝失笑,“仙鶴也過生辰嗎?”

    五公主點頭點得一本正經,“只要我想見阿姐,就讓它們過生辰,明日仙鶴,后日小兔子,大后日還有貍奴和金魚,阿姐可以進來好多次。”

    所以真是多虧有她,出入宮闈才能師出有名。明妝心里很感激五公主,溫聲道:“上京城里有一家官巷花作,里面做的像生花很漂亮,我下回給殿下帶一盒。還有福公張婆糖,老公公背上背個老婆婆,老婆婆手里搖扇,可有意思了,也給你帶上一個,好不好?”

    這么一來,簡直勾住了五公主的魂兒,“那阿姐明日一定來,千萬不能失約?!?/br>
    明妝說好,辭過五公主,臨出宮前又拜別了楊皇后,方從后苑出來。

    離宮之前須經過東華門,她腳下緩緩,心里期盼著李判能在門上,可惜那些身穿甲胄的禁軍里,并沒有李判的身影。她不由有些失望,暗嘆一口氣,才在小黃門的引領下邁出了宮門。

    直道旁的合歡樹下停著她的七香車,她登上馬車后即吩咐午盞:“咱們去儀王府一趟,探一探儀王殿下。”

    午盞道是,打起簾子傳話小廝,一面道:“小娘子至今只去過儀王府一回,是該走動走動了。”

    明妝沒有應她,雙肘撐著膝蓋捧住臉頰,快速將腦子里的頭緒理清了,路過潘樓還買了一盒糖糜乳糕澆,算是帶給儀王的慰問禮。

    馬車穿過觀音院橋,再往前一程就是儀王府邸,門上的小廝在初二那日見過易家小娘子,不用自報家門就跳起來,“哎呀,小娘子來了!”轉身朝門內傳話,手臂掄得風車一樣,“快快快,蔡mama快去報信!”

    傳話的婆子這輩子想是沒跑得那么快過,一溜煙不見了,還沒等明妝邁進門,內院的女使就迎了出來,上前納福行禮,比手道:“請小娘子隨我來,郎主在園內等著小娘子呢?!?/br>
    于是跟著入內,這王府她之前來過,當時冰天雪地,別有一番凜冽氣象,如今到了仲春時節(jié),又綠意盎然起來。草木豐盛,木廊婉轉,因園子很大,連女使引領的路徑,都與上次不一樣了。

    終于進了內院,老遠便見儀王站在臺階上,大概因為被官家申斥,這兩日沒有過問公務,身上穿得很隨便,寬衣廣袖迎風招展,乍看之下頗有幾分羽化登仙之感。

    見她來,唇角勾出笑意,帶著點怨懟的意味道:“我以為你第 二日就會來看我,誰知拖延到今天。小娘子,你好狠的心啊!”

    明妝振作起了精神,從午盞手里接過食盒,往前遞了遞,“你看,我路過潘樓還給你買了好吃的。再說我也沒閑著,今日還為你入禁中求見圣人呢,殿下可不要冤枉了我?!?/br>
    他聽后訝然揚眉,“你為我入禁中了?”一面伸手接過了那只食盒。

    明妝說是啊,“你與官家生了嫌隙,我看著著急,又沒有別的辦法,所以入禁中求見圣人,請她向官家陳情,讓官家消消氣。”

    可儀王聽了卻發(fā)笑,“去求圣人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我的生母,這時候怎么會為我去觸官家的逆鱗?!边呎f邊攜她的手,引她進了廳房,轉而又換上一副欣慰的眉眼,柔聲道,“但你能為我出面求情,我心里已經很高興了。以往看你總是遠著我,沒想到這樣為我著想,人說妻賢夫禍少,看來我聘小娘子,算是聘對了。”

    明妝訕訕一笑,“我是可以共患難的,殿下不要小看了我。我知道你這兩日還在生悶氣,但是與官家賭氣,犯得上么?何不請人調停調停,這樣僵持下去,對你沒有半點好處,難道還真能和官家計較出個長短對錯來?”

    她仰著一張臉,神情格外真摯,儀王垂眼看著她,看著看著,便看出了滿心的柔情。

    她真是個可心的姑娘,又單純,又溫軟,那日他和李宣凜說的所謂美人良將,這刻忽然后悔起來,真要把她拱手讓給李宣凜,他是萬般不舍的。

    她目光楚楚,像他幼時養(yǎng)過的那只鹿,他虔誠地捧住她的臉頰,甕聲道:“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談及官家?!?/br>
    他眼里有火焰,看得明妝心驚rou跳。還有那慢慢貼近的臉,近得幾乎與她呼吸相接。

    她心下大跳,難堪地避讓開,結結巴巴說:“殿……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還是再想想辦法吧?!?/br>
    他落空了,有些懊惱,垂袖站在那里嘀咕:“小娘子與我如此見外。”

    明妝心里嘀咕起來,不見外要怎么樣,當著這么多女使的面讓他親一口嗎?這人果真經驗豐富,興之所至便來親近,好像從不考慮她的感受。要不是自己另有目的,今日也不會來見他,說實在的,她從一開始便對他沒有什么想法,不過為了走入禁中與他定親,早也將自己的婚姻置之度外了??墒窍惹奥犃颂諆热说脑?,忽然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被騙的可能,再看眼前人,便越來越覺得他虛偽,虛偽得讓人不寒而栗。

    然而還要應付,她若無其事轉開了,“現(xiàn)在不是我與你見不見外的問題,是官家與你見不見外的問題?!边呎f邊在圈椅里坐下,揭開食盒蓋子,壓驚式的喂了自己一塊乳糕澆。

    眼梢瞥見他走過來,歪著腦袋看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挑出一塊遞給他,“吃么?”

    第60章

    他一向不愛吃甜食, 但她既然盛意相邀,他便賞臉地接了過來。

    踅身在圈椅里坐下,他低頭咬了一口,濃烈的甜意立刻蔓延齒頰, 甜得他幾乎要打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和她吃不到一處去, 小女孩喜歡的東西,他一點都不喜歡。

    不過懈怠了兩日, 確實也到了再面對官家的時候, 畢竟除卻父子, 更是君臣。天底下有哪個做臣子的能與君王鬧意氣, 就算有后計,暫且也要維持表面的太平,若是把關系一下子鬧得太僵,對自己無益。

    撲了撲手,他說:“那明日入禁中一趟吧, 去見見官家。”

    明妝說這就對了, “屋檐矮, 低一低頭就過去了。論功績, 你是兄弟之中最高的,別因這一時的失利就自暴自棄, 說不定官家也正等著你去認錯呢?!?/br>
    她說得耿直,仿佛在她眼里沒有什么難事。也對, 她從小是蜜罐子里泡大的, 她父親沒有兒子, 只有她一個獨女, 她哪能知道帝王家父子之間生了嫌隙, 動輒是要命的。

    手上霜糖沒有拍落, 仍舊黏膩,他學著她的樣子,把指尖叼進嘴里,一面問她:“那明日你陪我一起去么?”

    這個提議正好撞進她心坎里來,明妝道:“你想讓我陪,我就陪你。官家面前我不便露面,先去滿愿那里等著好了,等時候差不多了,你再來接我?!?/br>
    他說好,即便是小小的人,這刻好像也能給他提供短暫的依靠。

    多不可思議,她還是個孩子呢,摟在懷里小小的一團,卻沒想到給了他莫大的慰藉。他望著她,終于品出了未婚妻和尋常女人的區(qū)別。雖然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可以舍棄,但窮途末路之前,她還是那個要緊的人。

    探過手,他把她的手握進掌心,正想向她抒發(fā)當下的情感,沒想到竟被她嫌棄地甩開了。

    他遭受冷遇,不由一怔,見她皺著眉嗔起來:“你剛才舔過手指,又來牽我,多惡心人!”

    他氣結,“你也舔了手指,我還不是沒嫌棄你?!?/br>
    兩個人吵吵嚷嚷,邊上的女使大受震撼,在這府邸之中,郎主是絕對的權威,即便是侍奉了他好幾年的侍娘,在他面前照樣大氣不敢喘?,F(xiàn)在能因那么一點小事和姑娘拌嘴,大約真是閑來無事,無聊得發(fā)慌了。

    明妝呢,畢竟無心和他夾纏,轉而換了話頭,問:“殿下的傷現(xiàn)在還疼么?”

    身后女使搬了銀盆來讓他們凈手,他沒將她的厭棄放在心上,依舊殷勤地拽了她一下,把她的手塞進了水里。

    嘴上應著“不疼了”,一面卷起袖子,撥動清水替她擦洗。那小小的手,浸在水里越發(fā)剔透,就算她掙扎,他也不在意,饒有興致地,將那指尖指縫都揉搓了一遍。

    明妝掙不脫,氣得臉色微紅,可對面的人卻連眉毛都沒抬一下,知道她不服氣,笑吟吟道:“你我已經定親了,有些親昵舉動再正常不過,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讓侍奉的人退下去。”說罷頓了頓,實在覺得無法理解她,“其實你做什么要把她們放在眼里?她們是用來伺候你的,只管盡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主家的一切她們都不能過問,你大可把她們當成貓兒狗兒,天底下哪有人在貓狗面前難為情的?!?/br>
    這就是天潢貴胄和普通人的區(qū)別,普通人家的下人都是雇來的,受雇期間不自由,一旦期滿就可以自行選擇去留,在家主眼中,他們是獨立的人,不可隨意打殺。但王府的女使則不一樣,她們通常是宮人出身,在禁中時候就服侍皇子,即便跟著皇子入府,照樣有教條約束她們,除非皇子開恩,否則就得老死在王府里。所以皇子眼中,她們和貓狗沒有區(qū)別,也如貓狗一樣沒有自我,沒有自尊。別說這種小來往不需背著她們,哪怕是當著她們的面行房,也可以毫不顧忌,誰讓這些人天生就是用來伺候人的。

    明妝聽他這樣說,難堪地看了看一旁侍立的人,那些女使果真眼觀鼻鼻觀心,對他的話恍若未聞。她不由唏噓起來,人上人就是這樣,任誰在他眼中都像草芥子一樣。其實出身輝煌,傲慢些也無可厚非,但像他這樣不顧情面,性格缺陷可見一斑,也著實危險。

    當然,反駁他大可不必,明妝僵著臉笑了笑,“不說這個了,明日是單日,你可要上朝?”

    他顯得意興闌珊,“我告了好幾日假,明日也不打算上朝,免得官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叫我下不來臺,還是等前頭散了朝,我再求見不遲?!闭f罷無奈一哂,“我與官家是至親骨rou,可是想起要去見他,心里就恐懼起來,般般,這就是天家父子?!?/br>
    天家無父子,有的只是君臣,這個道理明妝早就知道了。她只得順嘴安慰他兩句,“小時候我做錯了事,也害怕見到爹爹,畏懼尊長是人之常情,沒什么丟臉的?!?/br>
    但這僅是丟臉這么簡單嗎?他無奈地看看她,見那大眼睛干干眨了兩下,不知怎么回事,今日格外靈動,好像較之以前,更活泛起來了。

    姑娘一活絡,便極其討人喜歡,隱隱約約地,多年前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他已經好久不曾對女孩子心動了,真沒想到自己這顆枯槁的心,還有死灰復燃的一天。

    好在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不會像他的頭一次戀慕乍生變故,如今大半個易般般已經是他的了,只要他不愿意,誰也不能搶走她。這種篤定讓他歡喜,唇角的笑意也愈發(fā)大了,孟浪地問了句:“你今日可要留宿這里?我讓人收拾出一間臥房來,明日正好一起入禁中?!?/br>
    明妝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多有不便,我要回家?!?/br>
    有時候她是真的不解風情,他算計不成有點失望,但也不強求,唏噓著說好,“那我明日一早來接你?!?/br>
    事情說定,無需再逗留,明妝起身說告辭,他體恤地將人送到門上,像尋常人家公子送別心上人一樣,親手將她送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