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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藍月光在線閱讀 - 藍月光 第50節(jié)

藍月光 第50節(jié)

    懶得解釋“總是”有哪幾次,徐彥洹伸長胳膊把人一摟,下巴抵住俞心橋毛茸茸的頭頂,心說幸好我對你不過敏。

    俞心橋也想到過敏的事:“只吃藥夠嗎,要不要擦藥膏?”

    “不用?!毙鞆╀≌f,“明天就好了。”

    俞心橋便又往他懷里靠了靠,過度勞累讓他困意翻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五分鐘過去了,現(xiàn)在你是我唯一的寶寶?!闭f話聲也越來越小,“下次、也要給我買冰淇淋。”

    徐彥洹笑了聲,心說這話有歧義,誰只有五分鐘?

    卻沒忘記提醒:“以后不可以在別人面前舔冰淇淋?!?/br>
    “為什么啊?”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可以?!?/br>
    “好吧?!庇嵝臉蚓従忛]上眼睛,“看在你是寶寶的份上……讓你一回?!?/br>
    5月2日下午,潯城音樂廳。

    前臺的燈光音響等設施在做最后的調(diào)試,后臺樂團一行人抵達,有的在化妝換衣,有的在給樂器調(diào)音。

    作為演出的主角,俞心橋有一間單獨的休息室。他受不了安靜,沒在里面待多久就跑出來,一會兒看這位jiejie化妝,一會兒陪那位meimei調(diào)琴。

    連樂團負責人都笑說俞心橋更像樂團統(tǒng)籌,俞心橋也笑:“那你們要不要考慮聘請我,我正好想找份兼職?!?/br>
    梁奕聽了這話太陽xue突突地跳,忙推著俞心橋的肩膀把他送回休息室。

    “我的祖宗,咱們走的是高雅路線,你能不能不要自降咖位。”

    俞心橋覺得他大驚小怪:“接地氣不好嗎?用行話怎么說來著,圈粉?”

    “你不懂觀眾的心理,在接地氣之前,得先豎立一個高大上的形象,這樣才叫反差萌。”

    梁奕把手機掏出來,給俞心橋看掛在廳外的巨幅海報。照片是俞心橋失憶前拍的,他坐在施坦威鋼琴前,雙手懸于半空,莊重肅穆的神情中不乏沉浸音樂的享受。

    俞心橋開始對著鏡子學習二十四歲的自己的表情,硬拗了半天,總覺得哪里不對。

    “小奕,快,找個發(fā)型師來,我和海報上的人只差一個看似隨意實則精雕細琢的發(fā)型!”

    音樂廳外,徐彥洹帶著母親從出租車上下來。原本王叔叔今天也要來,奈何臨時有工作無法脫身。

    到廳門口,徐彥洹先通過電話聯(lián)系俞心橋的父母。

    首演的門票自然也為姚瓊英和俞含章留了,兩位特地從國外飛回,俞心橋在候場期間無法分神,徐彥洹便主動請纓替他照顧父母。

    約莫五分鐘后,二位搭車趕到。見到徐彥洹的母親白薇,姚瓊英很是客氣地同她說話。這是雙方家長第一次見面,即便白薇來前仔細打扮了一番,在面對姚瓊英這種踩高跟穿西裝裙的女強人時,難免有些自慚形穢的怯場。

    好在俞含章善于體察人心,見白薇局促,忙打岔說:“別在外面站著了,我們進去吧?!?/br>
    幾人的票是連座,徐彥洹和俞含章坐在一起,兩位母親分別位于兩側(cè)。

    作為小輩,徐彥洹先向俞含章請示:“您和伯母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俞含章說:“最多一周,你伯母還有工作著急趕回去?!?/br>
    “如果不急的話多待幾天,讓我們盡一盡孝心,小橋也需要你們陪伴?!?/br>
    察覺到徐彥洹對俞心橋的稱呼,俞含章微微詫異地一挑眉。平日里都是他和俞心橋溝通,因此他知道婚后兩人關系并不親密。

    看來這次俞心橋失憶,反而成了破冰的契機。

    俞含章眉目舒展地點頭:“那等回首都再聯(lián)系,我們一家人也是時候坐在一起吃個飯了?!?/br>
    徐彥洹自是應下,同時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演出前一天晚上,俞心橋曾再三叮囑過徐彥洹,開場前后不要打擾他,他怕進不了狀態(tài)。

    然而就在開場前十分鐘,徐彥洹的手機振動,進來一條微信消息。

    俞心橋:怎么辦,我有點緊張

    徐彥洹失笑,回復:不彈了,我們回家

    俞心橋:違約要賠錢的,而且臨陣脫逃不是我的風格

    徐彥洹:那就不要緊張,你已經(jīng)很棒了

    這條發(fā)完,對面再無動靜。

    臺上樂手們魚貫入場,他們在四周環(huán)繞而坐,正中間凸起的高臺上是一架三角鋼琴。

    隨著燈光變暗,調(diào)琴的聲音止歇,換成掌聲響起,徐彥洹看見俞心橋穿一身合體禮服,緩步上臺,先向臺下觀眾鞠躬,再走向他的鋼琴,坐上屬于他的王座。

    一個半小時的演出,曲目安排張弛有度,耳熟能詳?shù)臉非c炫技曲目并存,奏鳴曲和協(xié)奏曲相輔相成,來之前徐彥洹還真有幾分擔心自己會睡著,可一旦身臨其境才知道,睜大眼睛看豎起耳朵聽尚且不夠,哪有時間分神。

    最后一段激昂的旋律結束,樂團伴奏們依次退場,臺上的俞心橋似是做了幾個深呼吸,而后再度抬起雙手,優(yōu)美的音符自指尖流泄而出。

    徐彥洹知道這支曲子,是他十八歲生日那天,俞心橋彈給他的生日禮物,德彪西的《月光》。

    柔和的舞臺光像月光一樣鋪在俞心橋身上,他輕輕抬手,置于黑白琴鍵之上,恍惚間,徐彥洹以為他本身就會發(fā)光。

    像是把他自己當作禮物,送給了他一樣。

    演出結束,觀眾陸續(xù)退場。

    徐彥洹將三位長輩護送到廳外,幾人在此暫別。

    演奏會之后安排了采訪,后臺出口處圍著不少媒體記者,想著一時半會兒見不到人,姚瓊英和俞含章便打算先回酒店,反正來日方長。

    白薇收了來自親家母的見面禮——一條瑪瑙手串,正為該回什么禮焦慮,也不想打擾年輕人的二人世界,便也打車先走一步。

    送走長輩們,徐彥洹自廳后面的員工通道返回。梁奕已經(jīng)提前打點好看門的工作人員,徐彥洹一路暢通無阻,卻在臨近休息區(qū)時聽見一陣sao動。

    原以為是采訪的人不守秩序,走近看見擁擠的人群,聽見叫嚷聲,才察覺不對勁。

    零星的記者提問聲中混雜著一道徐彥洹到死都不會忘掉的聲音。

    “你們讓讓,彈鋼琴的是我兒媳,讓我跟他說兩句!”

    俞心橋也沒想到會來這么多媒體。

    本打算回答幾個問題就走,孰料這幫記者不依不饒地追在他后面遞話筒,從藝術經(jīng)歷到家庭情況再到情感生活,只有他想不到,沒有他們問不出。

    其中還夾雜著其他聲音。有一名五十歲上下、身材枯瘦的男人混在其中,沖俞心橋揮手,大聲喊著“我是徐彥洹的爸爸”。

    不是沒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有記者已經(jīng)將話筒對準那中年男人,問他是誰,男人忙往前擠,去夠話筒,而就在這推搡中,俞心橋腳下一個踉蹌。

    梁奕在他右側(cè)隔了幾個人的位置,護他不及,正當俞心橋下意識雙手交握于胸前,試圖在摔倒前護住最要緊的部位,突然腰被從后面環(huán)抱住,緊接著被一個大力往后拽。

    徐彥洹用自己的身體為俞心橋擋住人群,護著他往外走。

    這里人多嘴雜,到處都是黑洞洞的攝像頭。察覺到俞心橋的慌亂,徐彥洹靠近他耳邊說:“別怕,有我在?!?/br>
    后來在保安的幫助下脫困,把媒體遣散,徐彥洹特地交代他們把剛才鬧事的人扣留,別讓他跑了。

    警察沒來的時候,那人還掙扎著想跑,徐彥洹忍無可忍地上前,一把提起那男人的衣領,幾分兇狠地盯著他:“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動他?”

    徐震今天逛到這里看到俞心橋的演奏會海報,本來就想混進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徐彥洹也在。

    “我沒動他啊,不過是剛出來一窮二白,想問他要兩個錢花花?!毙煺鹜嶂煨陕?,“我的好兒子,六年不見長本事了,都敢叫警察來抓我了,這要放在以前不得撲通一聲跪下,求著我不要動他?”

    幾乎是立刻,徐彥洹一拳頭狠狠砸在徐震的臉上。

    徐震應聲倒地,徐彥洹再上前兩步,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要是敢動他,我就殺了你!”

    啐一口血沫在地上,徐震腫著一邊臉還在笑:“你會嗎,你敢嗎?給你一把刀你敢捅死我嗎?當年但凡你沒猶豫,老子都活不到今天?!?/br>
    他看向一旁拉架的俞心橋,視線又轉(zhuǎn)回來,嗤道:“自從為了他,選擇放下刀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br>
    半個鐘后,鼻青臉腫的徐震被警察帶走。

    做完筆錄,俞心橋去了趟附近的藥店,買完東西出來,看見徐彥洹立在潯城傍晚的黃昏中,讓俞心橋想起六年前的許多次,他的身影總是那么孤獨。

    梁奕打來電話,說已經(jīng)找到主辦方協(xié)調(diào)處理這次的事故,俞心橋?qū)捨克f沒事不用急,誰也沒想到會來這么多媒體,也沒想到會讓閑雜人等混進來。

    掛掉電話,俞心橋拉著徐彥洹在隔壁超市門口的塑料椅上坐下,拿出剛買的碘伏,擰開瓶蓋,用棉簽蘸取藥水,蹲身,握住徐彥洹右手手腕,小心地往他手背上抹。

    也是在這時候,徐彥洹才知道自己的手劃破一道寸余長的口子,此刻血已經(jīng)干涸凝固。

    剛才怒不可遏,揮向徐震每一拳都不留余地,若非俞心橋竭力阻攔,他現(xiàn)在多半已經(jīng)和徐震一起被拘留。

    想想還挺可笑,他是律師,竟差點知法犯法,企圖用暴力解決問題。

    徐彥洹低頭,看到俞心橋垂著眼,濃密睫毛隨著呼吸很輕地顫動。

    “那個人……是剛出獄嗎?”

    “嗯?!?/br>
    “怪不得?!?/br>
    俞心橋想,怪不得每天提醒我安全事項,出門恨不得把我拴褲腰帶上。

    “抱歉?!毙鞆╀≌f。

    手上動作一頓,俞心橋說:“你沒有錯,為什么要道歉?”

    徐彥洹良久不答。他看見俞心橋身上還穿著演出的服裝,白襯衫領口系著的領結微微松散,仍襯得他干凈清朗,像墮入凡間的精靈。

    俞心橋受上天眷顧,這一生要走的路本來就該平坦順遂,充滿鮮花掌聲。

    徐彥洹沒有回答問題,而是低聲說:“你受我牽連,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被徐震盯上,所以我有責任保護你,你不必因此有心理負擔?!?/br>
    “你才是什么都沒有做錯,我也沒有那么無私偉大,你不要……聽他胡說?!?/br>
    說到最后,徐彥洹氣息都亂了。

    他平日里的處事淡然,游刃有余,仿佛都在和徐震的對峙中被攪碎,所有過往的無力和難堪都被挖出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現(xiàn)在的他是個四處漏風的空殼,誰都可以輕易將他打倒。

    可是俞心橋說:“我已經(jīng)聽到了。”

    他的手在輕微地哆嗦,全然不像臺上那個張揚自信的演奏家。

    因為就在剛才,他得知驕傲如徐彥洹,曾經(jīng)為了保護他,折斷自己的脊梁骨,向一個人渣示弱屈服。

    他仍處在受到震撼后的余韻中。

    “徐彥洹……”嗓音也在顫,俞心橋抬頭的前一秒,一滴的淚砸在徐彥洹手上。

    “你從來都不討厭我,對不對?”

    對于十八歲的俞心橋來說,心中解不開的結無疑只剩兩人鬧掰那天,徐彥洹脫口而出的“討厭”。

    那根刺扎在他心上,午夜夢回時泛起的隱痛,讓他總是無法說出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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