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月光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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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橋嚼著三明治,喝一口熱牛奶,瞧著坐在對面的徐彥洹略顯憔悴的俊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fù)人。 不過身上的紅疹倒是退差不多了,看來“隔離”效果顯著。 “今晚我睡沙發(fā)吧?!庇嵝臉蛘f,“你白天還要工作,睡眠質(zhì)量很重要。” 徐彥洹頓了一下,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否定,而是說:“不是因為這個?!?/br> 不是因為睡沙發(fā),才睡不好。 哪怕如今的徐彥洹相比六年前變了很多,有一點不變——但凡脫離工作就開啟低能耗模式。俞心橋經(jīng)常懷疑他和從前一樣因為不愛說話,或者太過言簡意賅讓人聽不懂,而交不到朋友。 “那是因為什么?”俞心橋問,“客廳的暖氣打太低了嗎?” 這回徐彥洹干脆不回答,而是掀起眼皮,看向俞心橋。 心臟一突,昨晚在洗手臺前的片段涌入腦海。 雖然徐彥洹是個讓人很難懂的人,但幸運的是俞心橋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能看懂一些明示。 比方說現(xiàn)在,徐彥洹直直地看著他,意思再明顯不過——是因為你。 俞心橋更心虛了。 徐彥洹是什么人?潯城二中的校草,每天情書收到手軟的萬人迷,現(xiàn)在多了一重法學(xué)院第一名畢業(yè)的高材生身份,星辰律師事務(wù)所的網(wǎng)頁還掛著他的簡介和照片,說他是律政行業(yè)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樣的人,從來只有拒絕別人的份,何曾想過有一天會被人拒絕? 拒絕他的還是個死皮賴臉追求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讓他“自愿”結(jié)婚,現(xiàn)在還住著他的房子,霸占他的主臥的失憶癥患者。 渾身debuff的俞心橋又陷入最初的死循環(huán)——他和我結(jié)婚到底圖什么?不圖房子不圖錢財,難道圖我的美貌? 可是我都不讓他親欸。 腦袋里千頭萬緒,正琢磨到“二十四歲的俞心橋是不是真的經(jīng)常和他親親”,電梯下到地庫,來到一部車前。 徐彥洹將一把車鑰匙遞過去:“開我的車。” 俞心橋懵然地眨了下眼睛:“?。俊?/br> 徐彥洹看向旁邊的另一臺顏色靚麗的跑車:“你的車只能坐兩個人。” 俞心橋:“……”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昨天和爸媽說好今天送他們?nèi)C(jī)場,吃早餐的時候,俞心橋就在導(dǎo)航app上查好了路線。 徐彥洹的車是一輛二十來萬的suv,座椅舒適,內(nèi)飾樸素,和俞心橋的車是兩個極端。 唯有一點古怪,副駕車窗邊上貼著“此座有主”的貼紙,字旁邊的圖案是條呲牙扮兇的卷毛小狗,和這輛車非常不相稱。 “這個是……” 徐彥洹說:“你貼的?!?/br> 俞心橋:“……”二十四歲的我又讓十八歲的我驚喜到了呢。 他把自己的跑車鑰匙給徐彥洹,徐彥洹沒接:“我坐公交?!?/br> 自打記事以來只坐過兩次公交的俞心橋建議:“上班高峰期公交車人多,還是打車吧?!?/br> 不知這話哪里取悅到徐彥洹,那自晨起就帶著幾分陰郁的臉總算松動幾分。 “好?!彼麘?yīng)下了。 把車從車位里挪出來,俞心橋降下車窗,不太自然地對站在一旁的徐彥洹說:“那我就先走了啊?!?/br> 這場面,未免太像妻子送丈夫去上班。 可惜徐彥洹不是一般的“人妻”,也不會說“注意安全,早點回家”這種尋常的叮囑。 他躬身,透過車窗看著俞心橋。 “好好和父母道別?!鄙宰魍nD,他又說,“別再哭了。” 路上,俞心橋不免開始思考,他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哭了? 昨天掛斷電話,我明明擦過眼淚才出去的。 所以他是因為我哭了才要親我嗎?怕我向爸媽告狀,說他對我不好? 通過上次在醫(yī)院病房偷聽到的對話,俞心橋猜測徐彥洹對他的父母應(yīng)該有幾分懼怕。目光落在后視鏡上,后排的俞含章和姚瓊英一個捧書看一個敲鍵盤,表情嚴(yán)肅,看起來確實不太好相處。 日理萬機(jī)的姚女士先察覺到兒子的視線,合上筆記本:“昨天電話里不方便問,你和小徐最近怎么樣?” 俞心橋捏了捏方向盤:“呃,就那樣吧?!?/br> “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嗯?!?/br> 還沒從工作狀態(tài)脫離的姚瓊英天然有種強(qiáng)大的氣場,叫人倍感壓力。她沉吟片刻,說:“不然趁這個機(jī)會把離婚辦了吧,反正我看你們倆也沒什么感情?!?/br> 俞心橋:“……” 俞含章忙放下書,道:“哪有你這樣棒打鴛鴦的?!?/br> “不勸分難道勸和?”姚瓊英說,“那小子高中那會兒就把我兒子迷得神魂顛倒,家都不肯回,硬生生在潯城那種地方待了一整年,六年之后又突然拉著我兒子去領(lǐng)證,怎么看都另有所圖?!?/br> “他沒圖我什么?!庇嵝臉虿遄?,“房子都是他買的?!?/br> “他圖沒圖什么先撇開不談,心橋,mama只是覺得這個時機(jī)正好。”姚瓊英說,“那種罪受一次就夠了,你忘了六年前的那天晚上是怎么哭著給mama打電話的嗎?” 俞心橋沉默了。 他的記憶如此巧合地終止在那天,難道是老天給他的警示,提醒他不要再重蹈覆轍? 可是二十四歲的俞心橋經(jīng)歷過一切,應(yīng)該更清楚這一點,那他為什么還要主動和徐彥洹取得聯(lián)系,甚至促成了自己和他的婚姻? 還有太多的謎團(tuán)等著俞心橋去破解。 定了定神,俞心橋先發(fā)問:“媽,能不能告訴我,那六年——” 話說一半,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車身從側(cè)面受到撞擊猛向護(hù)欄方向竄,俞心橋反應(yīng)極快地踩剎車打轉(zhuǎn)向,待車停穩(wěn),顧不上自己,先扭頭去看后座的二人。 好在父母系了安全帶,也只是受到驚嚇。 稍稍平復(fù)呼吸,俞心橋打算下車去看,發(fā)現(xiàn)車門被撞到變形打不開。 而另一邊,車身已經(jīng)將護(hù)欄撞歪,一只輪胎幾乎懸空,再差一點就會從高架橋翻下去。 一個月內(nèi)兩次因為交通事故和警察打交道,俞心橋覺得自己這運氣簡直能去買彩票了。 警察顯然也這么想,邊翻看事故記錄邊問:“兩次都是被撞,這次還撞這么狠,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br> 俞心橋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去年底才回國,哪來得及樹敵。” “出國前呢?” “出國前我就是個高中生,誰恨我恨到惦記六年?” 就在這時,另一名年輕警察從審訊室出來:“查完了,基本能確定是買兇,那家伙手機(jī)里有和雇主的聊天記錄,對方讓他認(rèn)準(zhǔn)車牌往死里撞,不管死沒死,都給他一大筆錢。” 給俞心橋做筆錄的警察一臉“你瞧瞧我說的吧”,俞心橋則張了張嘴,驚訝到說不出話。 梁奕趕到的派出所門口時,俞心橋正在給徐彥洹打電話,那頭一直在通話中,打了幾遍都沒通。 “什么情況啊,又出車禍?”梁奕問,“你人沒事吧?” 俞心橋搖搖頭,神色凝重地繼續(xù)撥電話。 “伯父伯母呢?” “攔了輛出租車把他們送走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飛機(jī)了?!?/br> “出這么大的事,怎么就讓他們走了?” “人沒事,我媽趕著回去工作?!?/br> “好吧……欸,撞的不是徐彥洹的車嗎,他怎么沒來?” “他的電話打不通。”俞心橋的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怎么辦,我得去告訴他,有人要害他。” 梁奕沒聽明白:“什么要害他?這不是意外嗎?” 俞心橋把從警察那里了解到的情況大致講了下,梁奕驚道:“買兇殺人?” “嗯。”實在等不及,俞心橋問梁奕,“你車停在哪兒?能不能麻煩你先送我去星辰律所?” “行,你先別急,我送你過去?!?/br> 路上,俞心橋還在不斷打徐彥洹的電話,直到手機(jī)沒電關(guān)機(jī)。 “你先別急啊?!币娝钡媚樁及琢?,梁奕忙安慰道,“買兇的既然這次沒得手,短期內(nèi)不會再動手的,他也怕暴露自己?!?/br> 是這個道理。俞心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 而在開車的梁奕,在腦中復(fù)盤整件事后,不禁疑惑:“不過既然是要害他,那為什么今天開車的是你?我記得你從來沒開過他的車吧?” “我的車是兩座的。之前應(yīng)該沒開過他的車?!?/br> “警察說歹徒是沖著車牌號來的,這么巧今天你開他的車,歹徒正好動手?那么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徐彥洹知道今天會被盯上,故意讓你……” 俞心橋當(dāng)即否認(rèn):“不可能,他不是那種人?!?/br> “哪種人?”梁奕反問他,“別忘了你們倆分開六年,六年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 “況且你們分開之前非但不是情侶,還鬧得那么難看,你覺得結(jié)婚三四個月,就足夠冰釋前嫌,建立起深厚的信任關(guān)系?對了,你倆還是閃婚?!?/br> 俞心橋不吭聲了。這個問題對于十八歲的他來說,實在有點超綱。 “是巧合吧?!鄙约铀妓骱螅嵝臉蛘f,“如果知道今天有人要對他下手,他為什么不直接報警?” “哪有那么多巧合,距離你上次車禍才過去多久?你知不知道大部分人開一輩子車都碰不上一起車禍?你這兩起還都很嚴(yán)重!” 梁奕拍了一把方向盤,他已經(jīng)完全被這種可能性嚇到了,“為什么不直接報警,對啊,為什么不報警……你是不是把你立的遺囑給他看過?“ 俞心橋愣了下:“……我不記得了?!?/br> 這些都存在于他失去的那段記憶里,若非邢律聯(lián)系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份遺囑。 梁奕緩了口氣:“以你藏不住事的性格,多半給他看過。” “……” “不是我想把他想得太壞,作為朋友,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為你考慮,建議你先核實一下這個可能性。” 前方就是星辰律師事務(wù)所所在的寫字樓,梁奕輕踩剎車,將車停在路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