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驕 第104節(jié)
喬綰凝眉:“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慕遲動了動唇,動作一時有些局促,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因為他怕她會后悔,還因為……其實他根本難以入眠,不若守在此處。 喬綰聽不見回應(yīng),忍著困意不耐地揮揮手:“天色很晚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br> 說完她便要將房門關(guān)上。 “喬綰……”慕遲驀地艱澀作聲。 喬綰的動作一滯,不解地看向他。 慕遲垂目看她:“過段時日便是春闈了,燕都正值放紙鳶的時候?!?/br> 她說過,除了雪,最喜歡的便是放紙鳶了。 喬綰的眸光滯了滯:“哦,到時再說吧?!?/br> 慕遲的面色隱隱泛起失落。 喬綰:“無事的話……” “喬綰,忘了同你說了,”慕遲打斷了她,徐徐露出一抹笑來,剎那間如雪蓮盛放,霜墜花枝, “今晚我很開心?!?/br> 喬綰鎖著眉頭眨了下眼,而后“砰”的一聲將房門關(guān)上了。 慕遲看著離自己只差分毫的緊閉著的房門,唇角的笑微微斂了斂,許久轉(zhuǎn)身離去。 慕遲回到書房,一股熱浪洶涌而來,數(shù)個炭盆安靜地燃燒著,火光忽明忽暗。 正值深夜,慕遲躺在軟榻上,卻無半分困意。 他盯著炭盆里的光火,看了一會兒,想到喬綰要他回來休息的話,她既然開口,他總是要應(yīng)的。 慕遲起身,拿出自到了九原城便再未用過的香料,放入炭盆中。 恍惚里,他仿佛看見喬綰手中拿著鷞鳩紙鳶,邊跑邊回眸笑著,而這一次,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隔日。 司禮一早來送軍務(wù)折子,推開書房門后卻愣住。 一股熟悉的迷香香氣撲面而來。 作者有話說: 卑微狗子在線還債(點煙 狗子:老婆讓往東絕不往西! 綰綰:春闈?有點耳熟. 第67章 、相處 司禮依稀記得, 上一次公子靠著迷香入睡還是初到九原城的那晚。 之后長樂公主現(xiàn)身,公子便再未碰過這香。 如今又在公子房中嗅到濃郁的香氣,司禮心中不免復(fù)雜萬分。 他隱隱覺得, 公子因被喂了太多毒藥導(dǎo)致體寒是真,可房中點燃數(shù)個炭盆都不覺溫暖,甚至冰冷到難以入睡, 卻是心病。 在心底輕嘆一聲, 司禮想到前日長樂公主突然搬離寢房、公子容色蒼白離開的情形, 又想到下人說昨夜一整夜書房燭火不斷,想必公子一整宿沒睡。 今日他難得睡著, 便只悄悄地將闌窗打開,安靜等待著,未曾出聲。 慕遲醒來時,已是巳時,天光大亮。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側(cè), 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影。 慕遲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慌亂, 額頭泛起冷汗,匆忙坐起身。 “公子, 您醒了?”司禮聽見動靜, 忙走了過來。 “公主呢?”慕遲的聲音仍帶著初醒的沙啞,滿是倉皇, “她在何處?” 司禮一怔, 忙應(yīng):“長樂公主大抵在偏院,屬下這就去看看?!?/br> 話落, 匆忙閃身跑了出去。 慕遲看著司禮的身影, 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昨夜她應(yīng)下了他半年為期的相處,還要他好好休息。 可一早沒能見到她,他心中仍覺得不安,索性披著松垮垮的狐裘,踏著屋內(nèi)穿的帛屐朝外走。 司禮恰好回來,神色有些為難:“公子,在偏院伺候的侍女說,長樂公主一早便和倚翠姑娘出府了,好像要忙金銀齋的事?!?/br> 慕遲神色微僵,心中的不安逐漸淡去,只緊抿著唇。 他答應(yīng)她的,不能限制她前往金銀齋。 “公子?”司禮輕喚。 慕遲回過神來:“無事了,”說著轉(zhuǎn)身回到書房,“將前幾日李慕玄招出的名單拿過來。” 在外征戰(zhàn)這兩年,李慕玄的人沒少給他惹麻煩,以往他并無所懼,想要他的命憑本事便來取,可惜那些人手段太弱,疏漏層出。 而今卻不行,他有了掛念,便須得將這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拔了。 司禮聽著公子陰冷的語氣,便知那些人大抵是兇多吉少了。 轉(zhuǎn)念卻又忍不住想,公子果真是心病吧。 只是……若是身病仍有御醫(yī),心病怕是難了。 * 金銀齋已經(jīng)裝潢好了。 喬綰和倚翠一早便去了鋪子,準備先置辦一番。 慕遲的人做事格外利落,便是九原城的拂塵都原模原樣地運了過來。 只是九原到底不比燕都,燕都繁華,衣裳首飾也比之要華麗大氣些,喬綰便打算未來幾日與倚翠多在燕都走動一番,看看時興的樣式,還要再招些新的繡娘、賬房。 想來要忙碌一段時日。 這日從金銀齋忙完,喬綰和倚翠二人回府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 忙了一整日,用過晚食,喝了藥,從冰室出來喬綰便徑自回了偏院,疲憊地倒在了床榻上,睡意頃刻涌來。 慕遲急匆匆地回府時,便得知喬綰已經(jīng)回來了。 他抬腳便要朝偏院走,下刻卻又在嗅到身上的血腥味時頓住。 這是今日在牢中審問名單上的其中幾人時沾染上的。 安靜了幾息,慕遲沉默著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跟在身后的司禮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公子一路飛身歸來,怎么回了府反而臨陣脫逃了? 可不過片刻,書房門便被人打開,慕遲換了一襲新衣,白衣勝雪,凌亂的墨發(fā)也已梳理整齊,披著夜色朝偏院走去。 一路上慕遲心中竟冒著難以克制的無措,今夜是他們第一次如當年般相處。 走到偏院,想到那日喬綰說過的“尊重她”那番話,慕遲停在了院中,看著臥房雀躍的暈黃燭火頓了頓,讓侍女去通傳。 侍女很快便誠惶誠恐地折返回來:“殿下,喬姑娘說她今日疲憊,已經(jīng)休息了,請殿下也回房休息?!?/br> 慕遲的滿心期待僵在心口,定定站在院中,良久問道:“她果真這般說的?” “喬姑娘確是這般說的。”侍女垂著頭恭敬應(yīng)。 事實上,喬姑娘不止說了這話,還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語氣有些煩躁。 慕遲長久未曾言語,心中卻忍不住在想,她可是悔了? 后悔應(yīng)下他昨夜之事? “殿下可要叫醒喬姑娘?”侍女見慕遲未曾離去,小聲問道。 慕遲長睫微頓,好一會兒低聲道:“不用?!?/br> 聽聞她今日離開一整日,定是累了,才不是悔了。 若是將她吵醒,她不悅之下真的悔了呢…… “你告訴她,我會好好休息的?!蹦竭t靜靜道。 侍女應(yīng)了一聲回了房中,慕遲揮退旁人,直到院中只剩下他一人,他方才緩步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 夜色寒涼,石椅更甚。 一股森冷油然而起,慕遲坐在那兒一動未動。 有值守的下人在離著很遠的地方朝這邊偷偷瞧著,只看見那位好看得像神仙的殿下在漆黑的夜色中坐著,目光直直看向臥房的方向。 直到臥房內(nèi)的燭火輕輕跳動了下,熄滅了,他方才起身離去。 然而不止今夜,未來幾日喬綰始終忙碌得緊,每日往金銀齋跑得格外勤。 即便慕遲每日早起,也不過打聲招呼便匆忙離去,夜晚回來,她也只滿眼疲憊地從冰室出來便徑自睡下,留給他最多的便是一句“你也好好休息”。 而慕遲每晚只能坐在庭院中,看著她房中的燭火漸漸熄滅。 慕遲心中越發(fā)煩躁,不知第幾次問司禮:“金銀齋中可是招了男子?” 司禮垂頭應(yīng):“長樂公主只招了一名男子,是位年過五旬的賬房先生?!?/br> 慕遲抿著唇,不再言語。 司禮看著公子,想到每日清晨去書房,總能嗅到熟悉的迷藥香氣,便知道公子的確如長樂公主所說,“好好休息”了。 可這樣終歸不是法子,司禮提議:“不若公子去金銀齋找長樂公主?” 慕遲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下,卻很快陷入一片晦暗之中,他垂眸輕聲道:“不了?!?/br> 喬綰當初才開始置辦金銀齋時,回絕了他的幫助,慕遲以往不懂,如今能隱約察覺到,喬綰是不想讓他插手金銀齋的。 那里好像……是她的一片可以令她心安的凈土。 --